第65章 烧金玉(一)

谢知钧一个掠身,将匕首捞起来,刃锋在袖口上一抹,顺势翻手朝裴长淮刺去。

裴长淮不比谢知钧能这样任性妄为,他还有太多需要顾忌的东西,冷静下来以后,杀心也随之收敛,刀法便不似刚才那样刚烈,只是堪堪防着穷追不舍的谢知钧。

谢知钧见他只守不攻,态势越发强硬,将裴长淮逼得一退再退,匕尖刺向他颈间。裴长淮一个侧身闪避,匕首落了空,谢知钧立时翻刃一挑,竟削了几绺发丝下来。

谢知钧收住攻势,抬手捉住其中一绺长发。

裴长淮趁机向后退去,手往颈间刺痒处一摸,指上果真沾了红。谢知钧手中匕首到底厉害,在裴长淮颈间扫出一道浅细的伤口,很快渗出了些血珠。

谢知钧本是怒不可遏,恨不能杀了裴长淮,心道哪怕是具尸体,也比现在更听话、更乖顺些,可眼见他真受了伤,握着匕首的手又不自觉地抖了抖。

那一缕被削断的发丝被谢知钧收在手中,他盯了裴长淮片刻,才道:“今日就放过你,三郎,且等着罢,总有你低头求我的那一天。”

谢知钧转身离去,侯府侍卫还要拦,裴长淮下令道:“让他走。”

寻春瑟缩在一侧,等谢知钧离开后,才跑到裴长淮跟前,见他颈间伤口还在流血,拿出手帕给他敷住。

“小侯爷,您没事罢?”他担忧地问。

裴长淮心思不在这上头,随口应了一声,抬手唤来一名近侍。

寻春见状,只好退后两步,他站在裴长淮的影子里,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冷落,裴长淮在他眼前,可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那近侍走上前,咬牙道:“侯爷,他们肃王府欺人太甚!”

裴长淮在意谢知钧那些威胁之言,此人是个疯的,指不定哪日一个不痛快,真会对侯府不利,裴长淮不能一直坐以待毙,总要让肃王府吃些暗亏。

他转念间生下一计,对近侍吩咐道:“你亲自登门去一趟将军府,送封请帖给赵昀,就说本侯请他。”

近侍疑惑道:“请他?请他做什么?”

裴长淮似笑非笑道:“请他去玩一玩京城时兴的博戏。”

将军府,一记银枪杀定在空中。

赵昀轻转枪身,枪上翠缨飞了一飞。他侧首看向卫福临,反问道:“博戏?”

“是。”卫福临说,“应当就是去金玉赌坊。”

赵昀将银枪收回,随手扔给侍立在一旁的卫风临,笑了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

卫风临看他眉眼带笑,似乎没甚思虑,不得不尽职尽责地提醒一句:“爷还是谨慎为上,属下疑心有诈。”

“不用疑心,必然有诈。”赵昀坐到水亭当中,优哉游哉地品了一口淡茶,而后对卫福临说,“去回禀,本都统一定赴约。”

卫福临点头领命。

卫风临则久久沉默,跟个木头一样杵在赵昀身后,欲言又止的。

赵昀见他如此,弯唇笑道:“想什么呢?”

卫风临道:“属下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想不明白。”

“从前我说你是一根筋,你还瞪我,你看,大哥一听就能明白。”赵昀道,“还记不记得金玉赌坊背后是什么人?”

卫风临一想,似是明白什么,一时又迷惑又惊讶。

赵昀抬手拍了一下卫风临的肩膀,脸上的笑意莫名冷了冷:“风临,很多事都要从长计议,不能急于一时。不过眼下正则侯想看一出好戏,这场热闹,你一定不能错过。”

他话中另藏玄机,却只有卫风临能听得懂。

卫风临沉吟片刻,郑重地点头道:“多谢。”

这日夜色降临,京都坊间还是灯火通明,街道上,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人影熙熙攘攘,夜空中绽开漫天的烟花,照得长街店肆的旗招子一时明一时暗。

赵昀身穿墨青色常服,身边只跟着一个卫风临,一主一仆行走在长街上,却也不惹人注目。

自入京以后,赵昀承各路宴请,大凡是京都有名的酒楼茶馆、乐坊戏院都一一去过了,但还是第一次如此闲漫地走在这闹市当中。

他一边走一边瞧,路过卖面具的小摊时,赵昀稍微停了停,听那摊主夸耀每一展面具的来历与故事。

赵昀随手挑了一个青口獠牙的鬼面,只能遮着下半张脸,他还扣在面上试了一番,似乎很是喜欢,把玩着离去。

卫风临付过账,很快跟上去。

两人一直到金玉赌坊斜对侧的戏楼前,一名侯府的近侍早早就在等了,这厢瞧见赵昀,遂上前拜见。

“都统,恭候多时。”

赵昀四处望了望,“你家小侯爷呢?”

“本侯在这儿。”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后方传来,赵昀回过身,见裴长淮罕见地穿了一身墨色缎袍,只肩头绣着如意云纹,黑白分明的好颜色,衬得他面容越发清冷。

赵昀看向卫风临,示意他去赌坊周围待命,卫风临点头离开。

裴长淮手里也拿着一口银色面具,给赵昀瞧见,赵昀笑了笑,将自己手里的面具抛给裴长淮,道:“还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

他偏偏只说上句,余下只等他人遐想。

裴长淮一手接过他买下的獠牙面具,却是面不改色的。

赵昀见他并不接招,还摆着一副冷淡样子,存心说道:“怎么小侯爷这次出来不曾随身带着笛子?我来赴约时还在想,今日能否有幸听上……”

裴长淮一下想起上次赵昀拿他的玉笛作了什么下流事,蹙起眉头,“赵揽明!”

赵昀大笑,“好好好,看来今日是无缘了。”

裴长淮压下羞怒,将自己买来的面具递给赵昀。他眼中有些晦暗,问道:“不知都统可曾玩过这些博戏?”

赵昀打量着他买来的面具,貌似不经意地回道:“以前在淮水的时候也玩过两回。”

裴长淮道:“是输还是赢?”

“输了。不过今天有你在,侯爷学富五车,本都统腰缠万贯,进了这赌坊,岂非天造地设?况且……”他抬起眼来,笑吟吟地看着裴长淮,“能得小侯爷盛情相邀,输赢又有什么关系?”

——

无车,这两章单纯地约个会。(*σ’?`)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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