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乔简带着陆了之到家时已经快要天黑。

寿宴在明晚，今天陆了之要先在这里住，乔简的爸爸要明天才回来，所以晚上吃饭的时候只有三个人。

陆了之低着头吃饭，乔简妈妈问一句他答一句，像蚊子哼，乔简恨铁不成钢，趁着他妈去拿汤的间隙小声说：“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吗？”

“我已经说很多了啊……”陆了之看着他。

乔简瞪了他一眼，他妈妈端着汤回来了。

饭没吃到一半，他妈妈与他闲聊，说他之前的女朋友结婚了，乔简下意识地看看陆了之，发现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吃排骨。

乔简伸手拿了陆了之的杯子喝饮料，随口应付几句，他妈又说觉得可惜，陆了之无知无觉似的吃自己的饭，乔简突然冷了脸，又把陆了之的杯子随手推了回去。

吃过了饭，乔简陪着他妈看电视，陆了之站在厨房洗水果，乔简一直耷拉着嘴角，随口应付着他妈。

“陆了之！”乔简突然喊了一声，“过来。”

陆了之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坐下，乔简又改了主意，说困了要先睡，拎着陆了之回了卧室。

乔简靠在床头抽烟，完全不搭理陆了之，陆了之想去开窗，乔简说：“关上。”

“有点儿呛。”

乔简眼皮都没抬，“这是我家。”

“……”陆了之说：“对不起。”

“你他妈少和我说对不起！”乔简掐了烟，“我逼着你给我道歉了吗？在我身边待着真是委屈死你了，这么委屈你还非贴着我干嘛啊？”

陆了之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小声说：“那我、我以后不说了，你别生气。”

乔简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大的火气，拿虎口卡着他的下颌，逼着他抬起脸，“陆了之，其实你心里挺恨我的吧，是不是？”

陆了之紧张到说不出话，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摇了摇头，乔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手上放松了一点力气，伸手把他推开了。

“睡觉。”乔简说：“快点儿收拾。”

乔简的床不算小，但没他主卧的那张床大，两个人就算不挨着也不可能离的有多远，黑暗中，乔简还是能听到陆了之的呼吸声，很轻，很平稳。

乔简其实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发那么大脾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一想到刚才陆了之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就觉得压不住火，哪怕只是抬头看他一眼呢？

然而陆了之没有看他。

乔简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心里装着事儿，他没太睡安稳，半夜醒来一次，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摸，没人。

“……陆了之。”乔简眯着眼睛喊，“人呢？”

卫生间有水声传来，乔简光着脚走过去看，陆了之正在低着头洗脸。

“大半夜的洗什么脸？”乔简说完了，发现洗脸池里还有没冲走的血。

乔简愣了一下，让他抬头，鼻血还在流，陆了之捂着鼻子看他，眼神很平静。

“嗯？”陆了之说：“没事儿，可能是太干了。”

他确实会在天气干的时候流鼻血，平时家里都有加湿器，但是乔简这边的卧室没有。

乔简让他仰着脸，陆了之照做，一只手搭着洗手池。

“怎么不叫我？”乔简说。

“你在睡觉啊……”

“为什么我睡觉了就不能叫我？”

“我怕你睡不好。”陆了之拿手背蹭了蹭鼻子，又低头去洗，闷闷地说：“你昨天就没睡好。”

他关了水龙头，想去找毛巾，突然觉得自己的腰被乔简抱住了。

“你说实话，陆了之。”乔简越抱越紧，“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陆了之小声说：“喜欢。”

“就算有一天我去和别人结婚了你也无动于衷的那种喜欢吗？”乔简的脸贴着他的脖子，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是吗？”

陆了之愣了一下，“结、结婚？”

乔简不知怎么，涌起了一股很强烈的恶意，他报复似的说：“对啊，结婚，我总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吧？”

陆了之盯着镜子里的两个人看，看了很久，乔简也没催他，过了会儿，陆了之眨了眨眼睛，“是啊。”

“什么？”

“就算是、就算是你去和别人结婚了，我也喜欢你。”陆了之慢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