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伦敦之行接近尾声,时沂和钟俊同买好了回国的票。晚上的时候,时沂开始整理行李。 整到一半,时沂突然接到个电话,看了一眼直接接通:“喂,顾勉?”

钟俊同闻言,身体有点僵住,装作不经意地听他们的谈话。

“嗯,抱歉。走得太急了。”时沂低声说。

“要再见一面吗?哦,好。时间地点你定吧。”

时沂挂了电话,又继续整行李。

钟俊同已经来来回回站起来喝了三杯水。

“俊同,你很渴吗?”时沂有点担心。

“现在不渴了。”

等时沂确认一切都收拾完以后,钟俊同恰好从浴室出来,身上湿漉漉的,似乎潦草地擦了一下就裹了浴袍。他抬手擦头发,浴袍衣襟随着动作敞开,露出深深的一线饱满结实的胸腹肌肉。

时沂只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跳下床找出吹风机,“我给你吹头发?”

钟俊同没说话,箍住时沂细瘦的肩膀,就把自己湿哒哒的脑袋往时沂毛衣上蹭,像是突然耍泼的大狗。

时沂哭笑不得:“怎么了?”

钟俊同停止动作,一声不吭。

“不是生病了?我给你把头发吹干。不吹干不能睡觉。”

钟俊同突然抬起头,漆黑湿发下一双冷而锐亮的眼睛,瞳仁乌浓,嵌在白肤上,明晃晃摄人。

“俊同?”钟俊同突然就亲了过来,手指捏着时沂的下颌,有些粗暴地撬开了他错愕间来不及紧闭的牙关。舌头缠了一下又立刻退出,勾出的一点水渍也被钟俊同用舌尖舔干净了。

“我要你也生病。”钟俊同突然相当任性地说。

时沂被亲得脖子发红,舌头上好像还有滑腻触感,心跳也未平息。他一时摸不准生病的钟俊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哄道:“嗯,好。我第二天起来也发烧了,我们家就有两个病号了。”

钟俊同一时错愕,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幼稚举动以后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谁叫都不出来。

时沂看清钟俊同脸上的表情变换,知道他后知后觉地害臊,给他台阶下:“我们先吹头发?”

“嗯。”

时沂一边给钟俊同吹头发,一边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钟俊同的脾气又硬又别扭,但是头发却有种意料之外的柔软。他抚摸爱人的头发,心里温存无限,好像他不过是个孩子,沉默又急切地寻求他这个哥哥的关注。

时沂关了吹风机,从后面抱住钟俊同的脖颈,慢吞吞地蹭了蹭。

“时沂?”钟俊同愣神,时沂细瘦的手臂慢慢收紧,柔和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像是缓缓展开的洁白昙花。

“想抱一下你。”

他没来由地感慨,没来由地脆弱,没来由地开始动情。他从后面抱住钟俊同,亲密无间地感受男人雄阔的肩背,结实的肌肉在鼓动。

时沂从未关注过自己,但是他一直关注着钟俊同。岁月和时间对于生命蓬勃的催长在他身上可以窥见一切痕迹。

这是他最亮眼的少年,也是他自始至终钟情的男人。

钟俊同圈住他的手腕,虎口皮肤缓缓摩挲,发出窸窣细腻得让人双腿发软的声音。

“嗯?”时沂一个愣神,已经被突然侧身的钟俊同扑倒在床上。钟俊同的手就垫在他的后脑勺上。

两人一上一下,面对着面,眼睛直视着眼睛,呼吸声近在咫尺。

时沂红了脸,手指主动去解钟俊同的浴袍。

但是钟俊同扣住他的手腕,只是问:“关于顾勉,我要知道更多。”

“?”时沂完全不明白钟俊同在床上的时候为什么要提起顾勉。

“你你为什么要知道他?”时沂嗫嚅着,“他是我的学弟,还是我两年的舍友。”

“所以你们睡一个房间?”

时沂心里百转千回,终于知道他在介意什么。可是这太没有道理了,他是男人,喜欢男人,所以就不能和男人有正常的交往吗?

时沂觉得自己遭受了莫名的质疑,心里有一点点生气,别过头去:“上大学的时候没人知道我喜欢男人。”

钟俊同轻轻掰过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他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喜欢你。”

时沂瞪大了眼睛,胸口因为怒气起伏,想要推开钟俊同却无异于蚍蜉撼树,他只能愠怒地说:“俊同,你不能乱说!”

钟俊同的手指抚摸上他的面颊,手指温度烫人,眼睛却有冰霜凝结,“我看得出来。他跟你回家过年那一次,我就能看出来。”

钟俊同又想起那日种种,新年的喜庆红色全变成街边脚下破碎的红色对联纸,心中酸涩难解,“他亲近你,太亲近了。他还摸你的手指,搂你的肩膀”

时沂已经完全记不起那个新年的细节。唯一记得的是钟俊同在他家门口帮忙贴春联。他不知道有些早已被自己淡忘的细节,钟俊同竟然可以记得那么多年,又膈应了那么多年,时至今日,还能为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发疯气恼。

时沂一点儿也没法生气了。

“对不起。”时沂小声说。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泪膜亮润,已经有了克制不住的泪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些事情会伤害到你。”

刺向钟俊同的每一刀都由他递出,但是他握刀的那一端也没有刀柄,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疼了。

“对不起”时沂压抑着哭腔,伸手搂住钟俊同的脖子,“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曾经的无心之失。

钟俊同看到时沂这样子,再难逼问下去,倾身抱住他,沉声道:“你可以怪我小肚鸡肠。”

时沂在他颈窝间艰难摇头,“没有,没有。但是我和顾勉真的就是好朋友,他是直到我和你结婚才知道我是同性恋。”

钟俊同得了时沂承诺,舒了一口气,翻身让时沂坐在他身上,用手压住他的背让他伏下腰,开始别扭地接吻。

钟俊同知道,自己又在欺负时沂了。

他把经年累月的不痛快发泄出来,要时沂体谅他,安慰他,甚至自责自怨,甚至哭泣,更甚至分享疾病。

而时沂明知他种种坏脾气,种种别扭心思,还是纵容他了。

时沂的身体渐渐柔软,眼里水光澹澹,伸手扯开了钟俊同的浴袍。

云收雨歇之后,时沂翻身坐在钟俊同腰上,看钟俊同尚在微微喘息,红着脸把吻落在他的胸肌上,踌躇地问:“沈从文选集里夹着的信是谁写给你的吗?”

钟俊同神思恍惚,疑声道:“嗯?”

“是哪个男孩儿或者女孩儿写给你的吗?你怎么收藏了这么久?”

钟俊同看着坐在自己腰上浑身粉润的时沂,喉咙发紧,却闭口不答。

时沂抬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哄道:“告诉我,我们再做一次,好不好?”说完,时沂的耳根倒是红到滴血。

他被自己的话给羞到了。

钟俊同的手在时沂细细一把腰上游移抚摸,只是说:“你会知道的。让我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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