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欢喜惴惴

这下换纪真宜懵逼了,他用那种见了鬼的语气说,“你真喜欢我?!”

谢桥沉稳地点了点头,“嗯。”

“你喜欢我什么?”

“脸。”

“脸?脸!”纪真宜嗤笑了一声,觉得这个理由还行,夸了他,“还有吗?”

“骚。”

“骚?!”纪真宜有点不冷静了。

谢桥诚恳点头,“很骚。”

纪真宜给他气笑了,拿出手机来,用还没关的摄像头怼着他,“瞧瞧,你能不能别面无表情给我说骚话?你像说这话的人吗?再说,我就没点内在美让你看上?”

谢桥木然看着屏幕,自己的脸皮被正纪真宜毫不爱惜地揪来拽去,仍然仗义执言,“骚不是内在美吗?”

纪真宜怒极反笑,点着头看着他,态度核善,“好好好。你喜欢我是吧?我不喜欢你,咱俩没可能,你听懂了吗?”

“嗯。”

纪真宜气得又扯他脸颊,“伤心吗?”

“还好。”

“还好。”纪真宜揉面团似的两手并用把谢桥那张帅脸揉得面无全非,“我让你还好!让你还好!你再说还好!”

谢桥往后仰了一下,躲开他造孽的手,照旧沉着脸,“他为什么打你?”

纪真宜忽然安分下来,他古怪地笑了声,“我让他吃过屎。”说完就拍拍屁股潇洒走人,“不跟你开玩笑了,走了。”

谢桥看着他一手拎着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月光里,吊儿郎当地走在前头。

什么是开玩笑呢?

是说不喜欢他呢?还是说让刚才那个人吃过屎呢?

谢桥高岭之花的外表下深藏着一颗懵懂的处男心,爱情说起来太空泛,太白日梦,太虚无飘渺,他不懂。他见过一个关于爱情最粗暴的理论——你第一眼看见这个人就想干,并且持之以恒地这么想干一个人就是爱情。

他已经持之以恒地这么想干纪真宜快三个月了,他觉得这可能还说不上爱情,可以先定义成喜欢。

他不声不响地跟在纪真宜身后,他们两人之间相处纪真宜不说话,那肯定是安静的。再或者说他和任何人之间,但凡别人不先说话,都会是安静的。

纪真宜低头看手机,视频竟然真拍到了莫燊的脸,他琢磨了一下,要不这东西剪剪,再画点妆拍两张“伤口”的图,写封匿名信寄到莫燊他们大学学院去?他也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总不能被白打了吧,他摸摸脸,好久没被打过了,真有点不习惯。

莫燊怎么还找这来了?

肯定是中秋祝琇莹跟莫海华见面让他知道了,不过,他不意外莫燊发火来揍他,那些事要摊他身上他也得炸。

他拿着手机,心思一动,脚步突然顿住。

身后的谢桥却如临大敌,他没由来的心慌,纪真宜短暂的回身动作在他眼里成了一个极其迂缓的升格镜头。

结果纪真宜只是不咸不淡地嘱咐他,“别告诉我妈我让人打了。”

谢桥看着他肿红的脸,“嗯。”

纪真宜第二天就去画室了。

而且作息勤奋得有些出乎谢桥的意料,画室集训的高强度迫使一向懒散的纪真宜都不得不起早贪黑,每天谢桥醒来他已经走了,谢桥入睡他才回来。

他们已经很久没打过照面了。

谢桥发现那晚自己说的不假,他确实还好,虽然仓皇之间说了喜欢又被拒绝,却也并没有多郁郁寡欢,照旧每天上课放学,做题看书,生活平静得好像没有纪真宜这个人也毫无关系。

他难得沉下来认真思虑这段关系,他想或许自己喜欢上纪真宜是一种错觉,只是纪真宜太与众不同,他又过得太孤寡平淡,新奇与性爱糅合让他误以为这就是喜欢了。

又或许,他确实是有些喜欢纪真宜的,却也没有喜欢到患得患失,更没有到非他不可,仅仅是某种稀薄的好感罢了。

夜晚躁动得叫人辗转难眠,谢桥口干得厉害。

他出卧室去接水,外面客厅的电视还在放,声音调得很低,几个小人关在那个电盒子里飞上飞下地打架,祝琇莹坐在沙发上半阖着眼沉沉欲睡,她在等纪真宜回来。

他接完一杯水出来,绕过沙发时,玄关有了动静,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风尘仆仆的纪真宜和他撞个正着。

门外的风可能顺着门缝钻进来了,拂过谢桥瓷白精瘦的颈,带来一股挥之不去的潮热之气。

谢桥不见他,都不曾发现自己其实是想念他的。

纪真宜一见他就笑了,“小桥什么时候剪头发了,要去竞选球草吗?哥哥给你投票好不好?”

是和之前别无二致的,那种裹挟着戏谑的亲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纪真宜更瘦了,细胳膊细腿,下巴尖尖,外套底下空荡荡的,瘦弱得像只长相秀气的小鸡崽,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他心里数一数,都快十七天没见过纪真宜了。

要不是这期间纪真宜跑他床上凑合过一晚,估计时间会更长。他那晚睡得沉沉,半梦半醒间,纪真宜窸窸窣窣钻进他被窝里,被子一卷把自己团成个小山包,闭着眼喃喃解释,“外面下雨,太冷了,小桥总裁收留我一晚哈。”

换好鞋的纪真宜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来,谢桥这个发型很清爽干净,眉额开阔,深邃漂亮的五官显出了,英气勃发,清俊湛然。

纪真宜笑盈盈,伸手去探他额头,指腹略略擦过他秀挺的眉弓,“真帅。”

谢桥喉头攒动,肌肤燥热,微不可见地退了一步。

他看得出来纪真宜很累,连笑起来都不是平常那么没心没肺的灿烂,就只是费力地把嘴角提起来,让人知道他正在笑。

打盹的祝琇莹惊醒了,连忙起身给纪真宜做夜宵。是面,汤底是早就做好的,下把面盛进去了就好,还贴心地问谢桥要不要也吃点。

纪真宜替他拍了板,把他强拽下来吃夜宵。

吃面的时候,祝琇莹一直琐碎地问他,今天学的什么,老师教的好不好,同学里有没有特别出彩的,画室中午吃的什么?

纪真宜嗯嗯啊啊,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脸都快掉到汤里去了。

祝琇莹看他累得这样,又心疼又欣慰,“你们画室这个周末有自由假吧?要不你休息一天,正好小桥也放月假,你们出去玩放松一下?”又说,“我才跟你二叔打过电话,真宣吵着要你去看她呢,正好带上她玩一天,你说好不好?”

纪真宜没精打采地咬着筷尖,“这个周末?莫叔叔生日吧?”

祝琇莹一下羞赧起来,当着谢桥的面有些局促,“你这孩子,看书的时候没见你多认真,这些东西你倒门清。”

确实。

谢桥有这个感悟。他生日那天,他和纪真宜已经很久没打过照面了,他以为纪真宜一定是不会记得的,可早上一睁眼就是那个贴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字条的杯子。

是个围了一圈粉色草莓图案的玻璃杯,以女孩子的眼光看或许可爱,但送给男生却不伦不类。唯一的亮点是杯底用马克笔画了他的Q版画像,是个脸颊肉乎乎的卡通小人,头上翘着呆毛,身后飘着小花,一笑眼睛都弯不见了。

他并不太喜欢,一是他早已换上了新杯子,二是他觉得纪真宜画的不是他——他哪里这么傻乎乎!

纪真宜用筷子戳着下巴,眼皮已经困得粘上了,对他妈喃喃咕哝,“去吧去吧,晚上不用回来了。”

祝琇莹臊得一掌把他扇醒了。

纪真宜闭着眼,肩膀都抽抖起来,笑得乐不可支。

对面的谢桥有些恍惚,他在没见纪真宜的十几天里几乎笃定自己是不如何喜欢他的。可一见到他,满腔心意仿佛又都做不了主了,既欢喜又惴惴,眼珠都要纪真宜那儿去。

他自己都分不清了,他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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