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一样的关系

这里到底是谁家?

徐书原扫了付嘉一眼,那目光让付嘉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一定很不可理喻。

“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徐书原走到外面去放毛巾,头也不回地说。

“谁呀。”

“自己看。”

付嘉抓起手机,坐下来默默摆弄。

是丁叙,打了三通,没准儿有什么急事。他回过去,等待的时候听到身后有拖鞋声。回头一看,徐书原拿了本书靠坐到床上。

“喂,干嘛。”

“找你出来玩啊干嘛。”电话彼端电子乐轰鸣,一听就知道在酒吧。

之前太忙,忙到几次邀约付嘉都推辞掉了,有气无力地表示自己累得快要归西。今晚一帮老朋友,丁叙锲而不舍地打来。

“我不去了,加班呢。”

“又加班?!”

“忙季就是天天加班啊。”他理直气壮。

“啧,回国这么久也没见你泡妞,就不觉得憋得慌?”

付嘉回头飞速瞟了眼,徐书原在看书,似乎没有注意这边。

“你以为谁都像你。”

“也对,毕竟你还是童男子之身,只见过猪跑当然不知道猪肉有多好吃啦。”

“……我吃素!”他深呼吸一口,挂掉了。

房间里重新变得静悄悄。

付嘉在徐书原翻页的声音中坐好,放下手机重新对着电脑。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你们老板真是的,知道你手残了还给这么多工作,其实晚两天完成也没关系吧。”

徐书原没接话。

他觉得无趣,怏怏不说了。

不久姐姐来敲门,说搬了个小太阳出来,就放在沙发旁边,晚上睡觉可以用来取暖。付嘉道了谢,说自己一会儿就去睡。

“姐姐你早点休息吧。”

“嗯,你们也是。”徐静笑眼弯弯,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

关门声轻响,付嘉舒了口气。

夜晚显得格外静谧。

等终于点完进度已经是凌晨两点。他两眼昏花,且坐得腰酸背疼。想要起来活动活动,发觉不知何时徐书原已经躺下,侧身背对着自己。

睡着了?

轻手轻脚地过去关好灯,一扭头才发现今晚月亮特别亮,月光隔着窗帘也亮堂堂地照进来。

或许就因为这月光,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走到床边蹲下,抱住膝。

“徐书原?”

没有反应,肯定是睡熟了。

没想到这个人睡相很好,既不打呼也不磨牙,更没有流口水。付嘉把手机拿来偷拍了一张,拍完低头欣赏,莫名微笑起来。

要是能一直这样相处就好了。

可是月亮能每晚都这么亮吗?明天醒了书原还会不会愿不愿意再见面呢?

想来想去想累了,付嘉干脆趴过去,两边手肘撑着床沿。距离很近,近到连皮肤上的绒毛都看得清。望着徐书原的右耳,他心里一软,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

特别轻,根本没使劲,不过书原还是动了下。

他心跳唰一下加快,身体保持静止,观察,再观察,确定徐书原没有睁眼才松了口气。这种感觉很刺激,刺激到大脑都快要缺氧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趴在那里,根本搞不清自己要做什么,只知道很愿意看着徐书原睡觉,很愿意听这道均匀平缓的呼吸,怎么听都听不腻。

“书原,你去找过我吗?”他凑在徐书原耳朵旁边,极轻极轻地问,轻到他确信哪怕徐书原听力没有问题,也不可能听得清。

“你肯定不知道去哪里找我吧。”他说,“我躲起来了,因为我不敢见你。”

至于为什么不敢见,那是因为,因为……

“我有点怕你。”

他说了这么一句。说完,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躺到沙发上把被子拉到头顶,黑暗中闷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其实就算徐书原发现了又会怎么样呢,不会怎么样,可他还是紧张得两手全是汗,好像刚才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

算了,也许就像书原说的,这四年自己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因为这段插曲,体温着实高了一阵。快睡着的时候他才觉得冷,可又不想起来开取暖器,只好尽可能地把被子裹紧,身体缩得像只蚕蛹。

结果后来不知怎么又暖和起来,就是觉得嗓子很干,半夜睡得直发汗。

半梦半醒中仿佛听到有人说话,问他为什么又来了,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自己。没等睁开眼,声音就已经消失了。

早上八点醒过来,厨房传来碗碟的声音。

“醒啦小嘉?”徐静探出头。

“嗯。”他坐起来,揉了揉头发,“好干啊。”

徐静给他倒了杯水:“开着小太阳睡觉是这样的,早上我看你有点踢被子,所以帮你把它关了。”

付嘉一怔:“我没开呀。”

徐静也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笑着往卧室递了个眼神。

是徐书原吗?

付嘉慢慢眨动眼睛,掀开被子跳起来,“我去看看他醒了没。”

敲了几下房门,里面传来一些略显沙哑的“等等”。

“喔。”付嘉说,“姐姐让我来叫你吃早饭。”

说完就又一阵风似的刮走,刮到卫生间去刷牙洗脸了。

再回来,徐书原已经穿上西裤,不过因为打着石膏所以没穿衬衫。相比之下付嘉却打扮得比较随意,浅色卫衣配黑色家居裤,很减龄。

“你不用上班?”徐书原瞟了他一眼。

“公司有西服可以换啊。你呢,在家怎么还穿得这么正式。”

“我要去公司一趟。”

徐书原腰间仍旧扎着之前那条皮带,付嘉一看到,心里就别扭。

“手都这样了还去什么公司啊。”

“老板要见我。”言简意赅,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付嘉抱怨:“他要见你你不会拒绝吗?工作而已,干嘛这么拼命啊,少做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对你是不会怎么样。”

付嘉不喜欢他这么说话,好像你是你,我是我,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吃早饭的时候付嘉有点过分安静,连徐静都发现了,问他:“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他摇摇头,咬着筷子,“很好吃。”

徐静又说:“书原,吃完让小嘉载你去公司吧,省得你挤地铁了。”

付嘉抬起头看向徐书原,徐书原在用左手喝粥,没应。

九点钟穿好衣服下楼,从进电梯起两人就没说话,好在徐书原还肯坐他的车。

周五的早高峰依然拥堵,付嘉的心也很堵。

他把电台打开听了会儿交通频道,觉得不顺耳又换到音乐频道,换来换去总是不满意,最后啪一下关了。

中途徐书原接了个电话,是老板打来催促。

“马上到。”他把背直起来,看了眼表,“最多一刻钟。”

对面的疾言厉色没开外放都听得清。客户已经到了,怎么能让客户等我们呢?诸如此类云云。付嘉一时气愤,故意抬高声音说:“你不是要去医院吗?”

徐书原蹙眉看向他,示意他安静。

他抿嘴不讲话了。

挂了电话,徐书原脸色不太好看。付嘉也知道自己刚才不该那样,只好软声询问:“今天要在公司待一天吗?晚上我捎你回家吧。”

“不用了。”

“那明天——”

“哪天都不用了。”徐书原撇开脸,停了一会儿,言辞冷峻,“你不用向我示好,我四肢健全,不需要谁接送。”

付嘉一愣,又听他接着说:“还有,我跟我姐说过,以后不会再做你的生意。”

“……为什么?”

“我们不需要你的施舍。”

付嘉一双眼睛睁得极大,顷刻间又气恼又委屈:“徐书原你可不可以讲点道理?同样都是钱,裴晓鸥的你就高高兴兴接受,我的你就说是施舍,凭什么?”

后视镜里映着徐书原有些烦躁的脸:“她跟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

徐书原把脸转向窗外,彻底沉默。

付嘉的心霎时凉了半截。

真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就到”的老话,刚把车停到公司门口,迎面就撞上举着咖啡的裴晓鸥。

她先看到付嘉,停步打趣:“今天来这么早?”说完见徐书原从副驾下来,不禁一愣:“师兄,你们怎么……”

“碰巧遇上。”

极其生分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愿让人知道他们是旧相识。望着他独自进楼的背影,付嘉一颗心渐渐下沉,直到裴晓鸥拍了他一下。

“人都不见了,还看什么?”

转过头,裴晓鸥的表情像是洞悉一切,又像是云淡风轻,随口一句。

中午吃饭的时候又在楼下看见乌泱泱一群人,其中就有徐书原。他打着石膏尤为显眼,沉默地陪在老板跟甲方身边,目光从付嘉身上一带而过。

“太惨了,都半残了还要来上班。”身旁的同事啧啧感叹,“可怕的劳模,万恶的资本主义!小嘉你说是不是。”

付嘉收回视线,整顿饭都异常安静。

午休时他给徐书原发消息:“我今天可以早点撤。”想了几秒,又加了个欢呼的表情。

发过去,手机死水一潭。他不死心,又换电脑发了一遍,隔五分钟追加一条:“你呢?”

不回,一直不回。

怎么办?只好豁出脸去了……

六部的会议室,十来个人围坐在一起等老板。徐书原出去倒水,回来同事就提醒他:“刚才你电脑蓝屏了。”

他一看,果然。

重新开机,新消息才延迟出现。

“我今天可以早点撤。”

“你呢?”

“……”

“晚上等你一起走,我怕黑。”

这个人到底几岁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徐书原皱紧眉,关闭了消息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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