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完结)

漫天的星光好似都汇集在了斯野的眼里,吐玛克温柔地为他挡开已有秋意的夜风。

靳重山说:“新的吐玛克给你了,你是不是该把戒指给我?”

斯野惊讶抬眉,“戒指?”

“你头像里的那一对。编的结构和正宗的不太一样,那是你自己做的吧?”

斯野反应过来,靳重山说的是ye.S的头像。

前阵子他只惦记靳重山掉马的事,忽略了他的头像也有故事。

“现在还不能给你。”

“嗯?”

“我把它们藏在帕米尔高原了。”斯野笑:“回去吃了牦牛火锅才能给你。”

离开喀拉峻草原,他们继续向北向西。

到了牧草开始变黄的赛里木湖,又到了紫色刚刚消退的伊犁薰衣草场。

斯野一看见特产店里各种各样薰衣草制品——助眠香薰、香氛沐浴露——就把持不住,一口气买下许多。

靳重山说,这些都是哄游客的。

“没事,我这游客被哄得很开心。”斯野付过钱后直接打包,寄往成都,倒出实情:“星姐和白小也他们喜欢,我这不是休假多时了吗?哄哄他们,怪不好意思的。”

靳重山听罢居然倒回去,也买了一些香薰之类的玩意儿。

斯野:“不是哄游客的?”

靳重山温和地笑笑,“哄你开心。”

斯野夸张地捂心倒地。

但他不会真的摔在地上,靳重山把他揽住了。

斯野虽然嘴上说着休假太久,该做的事其实都没落下。

辽阔的自然给了他闷在成都没有的灵感。

这一路走,他一路画,作品接连发往“旷野”,每一件都让人眼前一亮。

星姐根本不需要他不好意思,巴不得他继续玩。

旅途还在继续,但也快到终点了。

最后一站是阿勒泰,秋天层林尽染的喀纳斯。

他们住在禾木的童话小木屋里。

每天清晨看河雾弥漫,傍晚看炊烟阵阵。

其余时间就牵手走在铺天盖地的金黄中,看雄鹰在碧蓝的天空飞过。

“哥,你看,这里也有雄鹰。”

“嗯。”

“雄鹰飞了好远啊,飞过天山也不停下,还要去更远的地方。”

“因为远方有等着他,他想接回的人。”

说好去拍延迟星空的,斯野却突然有一个视频会议要开,设计师组要一起讨论新款,他发回去的作品也都在列。

“哥,你先去,我完了来找你。”

“好。”

延迟星空一拍就是一宿,斯野不怕赶不上,窝在小木屋专心开完会,才提着一壶热奶茶,上山去找靳重山。

靳重山站在相机支架边,专注地望着秋天的星空,身后支着一个双人帐篷。

斯野悄悄走过去,从后面抱住靳重山。

靳重山立即将他的手握住,轻轻呵气。

“会开完了?”

“嗯。”

“累不累?”

“干事业,累是应该的。哥,我很高兴。”

“嗯?”

“我的作品都通过了,他们说我这次出来,又上了一个台阶。”

靳重山点点头,深深的眸子带着笑意,“真好。”

斯野捧住他的脸,“所以我没有骗你。我不是勉强到这里来,你的爱没有成为我的束缚,它是让我飞起来的云和风。”

许久,靳重山眼里笑意更浓,鼻尖在他鼻尖上蹭了蹭,“嗯。”

新疆的秋天极其美丽,却也非常短暂。往往一场降温之后,金黄就会被雪白取代。

斯野坐在帐篷边,望着禾木的星空,“哥,我们现在回去,还看得见帕米尔高原上的秋色吗?”

“运气好的话。”

“那我们明天就走!”

靳重山有些不解,“去年不是看过了?”

斯野摇摇头,“我有一件礼物藏在帕米尔的秋色里。”

踏上归途,独库公路好几个路段封闭,已经不能走了。

绕大环需要花更多的时间。两人轮流开车,将天山南北全疆有名的拌面吃了个遍。

最后回到喀什时,天高气爽,金黄仿佛是为了等待他们,正停留在最盛时,晚一步就要飘落。

休息一天,办好边防证,时隔大半年,斯野再次奔向一见钟情的帕米尔高原。

秋意让旷野被金黄覆盖,日照金山时,他们像奔驰在一条飘浮在天空的路上。

看见斯野,古丽巴依特别高兴。她热情地拥抱斯野,斯野特意戴上吐玛克。

古丽巴依却笑着让他摘下来,“吃牦牛火锅热,戴着烧脑袋。下次给你做个夏天也能戴的。”

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古丽巴依和库尔班改良了配方,斯野觉得这次的骨髓比去年还好喝。

吃完,靳重山要帮古丽巴依收拾,斯野把活抢过来,“库尔班不是叫你给他修摩托?”

厨房只剩下古丽巴依和斯野。古丽巴依用不流利的普通话说:“小野,谢谢你。”

“谢我?”

“你改变了重山。我早就觉得他不该像他父母那样一辈子守着这里。我们,还有高原上的一切不该是他的责任。”

“谢谢你,带他走出去,让他明白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人生。”

天完全黑了,靳重山骑着摩托,接斯野回酒店。

两人同时开口——

“你们聊了什么?”

“几步路还骑摩托?”

靳重山先说:“因为想载你。”

斯野笑倒在他怀里,“古丽巴依把你许配给我了。”

靳重山眨眼。

斯野最受不了他这毫无修饰的茫然,“明天就去取彩礼。”

次日一早,他们又上路,沿着最初走过的乡道,去帕米尔高原更深的秋色里。

斯野永远不会忘记,初来乍到的他坐在靳重山的摩托后,听靳重山讲述整条路的树洞变作金黄时的美景。

他将河雾与光影想象为新娘白色的头纱。

他戴着这头纱,和靳重山穿过长长而璀璨的金黄长廊。

长廊的彼端,是誓言、陪伴、再也不会松开的手。

所以去年,他受到塔吉克族婚俗的启发,亲手编了一对红白戒指。

在秋天来临时,瞒着靳重山,悄悄将装着戒指的盒子埋在树洞的一端。

那时他想,他要向靳重山求婚,亲手将戒指戴在靳重山的无名指上。

然后用戒指跟靳重山讨要一个不必盛大,也许只有他们两人的塔吉克婚礼。

埋下盒子时,他心潮澎湃地给戒指拍了照。

遗憾的是,他没能将靳重山带到树洞的彼端,也没能给靳重山戴上戒指。

戒指成为他的头像。

他孤独的见证。

但现在,他还是把靳重山带来了。

靳重山看看手里的铲子,不明所以。

斯野:“寻宝。”

盒子埋得很深,看靳重山埋头挖土,斯野有些忐忑。

万一盒子找不到了呢?

好在没多久靳重山就把裹了好几个密封口袋的盒子挖出来,“这是?”

斯野心跳很快,假装淡定,“打开看看?”

又是铲土又是拆密封袋,靳重山手上沾着不少土。

当他终于将盒子打开,斯野看见他眼里露出惊讶,惊讶之后是开心。

“哥,我想用它们,跟你换一场婚礼。”斯野不知道自己声音以有微微颤意,“哥,和我结婚好不好?”

靳重山几乎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

专注、认真,仿佛只看得见他。

斯野把戒指拿出来,牵住靳重山的手腕,要给他戴上。

靳重山却突然缩回来,手指急切地在裤子上擦了擦。

斯野从没见过靳重山这么笨拙的举动。

“全是土,脏。”靳重山解释。

但没有水,很难完全擦干净。

斯野看见靳重山指尖都在粗糙的裤子上擦红了,连忙再次捉住。

“就这样。哥,我等不及了。”

靳重山停下,两人目光再次交汇。

片刻,靳重山张开手指,让斯野将戒指戴上他的无名指。

“哥,还有我的。”

靳重山拿起另一枚,小心地、珍重地推到斯野指根。

斯野眼里泛着水光,举起手,对着温柔的阳光,轻轻哽咽:“我求婚成功了。”

靳重山搂住他,将他眼角的潮湿吻去,“我也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再次站在当初对靳重山说“重山是旷野的归宿,重山是旷野的心跳”的地方时,斯野情不自禁地将脸埋进靳重山怀里。

靳重山说:“它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看见的颜色了。”

斯野抬头,“嗯?”

“旷野,它不再是夏天的颜色了。”

“嗯,秋天嘛,草都变黄了。”

“但是山还是一样的颜色,雪白,黑灰。山只有单调的颜色。”

斯野看靳重山,思索他话里的意义。

“我以前从没真正理解古兰茹孜和靳枢名。”靳重山眯眼望着辽阔的天地,“靳枢名说他想念故乡,我以为他后悔被爱情束缚在这里。”

“后来我才明白,那不是后悔。那不过是一个寻常人都会有的情绪。”

“人生本来就应该有不一样的情绪,积极的、负面的,都该有。不然生命就像那些山,只有黑白灰,单调乏味。”

“旷野让山看见不一样的、山没有的色彩。春天杏花的粉与白,夏天的绿色,秋天的金黄,还有冬天的雪白。”

靳重山收回远望的视线,灰蓝色的眸子注视近在咫尺的斯野。

“是旷野让山的世界有了色彩。”

秋日的风浩浩荡荡自雪山吹下,将满原野的荒草吹成金色的海浪。

雄鹰掠过长空。

长空之下,戴着戒指的手紧握,重山亲吻他的旷野。

重山是旷野的心跳和归宿。

旷野终将奔向重山。

可旷野也是重山的色彩。

重山终将拥抱旷野。

(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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