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时空乱流18

不知不觉中，好似无边无际的土壤出现了变化。

对长时间身处其中的季汀来说，周遭背景的变化几乎难以察觉，但他并不是孤军作战，在他身后，有另一个世界的智囊团在全方位分析着视频画面里出现的一切。

在周遭环境出现变化时，专家们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并通过2A将消息传递给了季汀。

“土壤颜色和质感发生了细微变化，看起来像在变成另一种结构？极有可能是在模拟它吞噬这个世界时最后主体的模样……”

季汀自言自语的复述了一遍这个结论，站直身，环顾周围，没看出变化。

“在我看来，这跟刚才没什么区别。”季汀追问道：“他们有说细微变化具体是什么吗？”

别针在季汀手上挪动，勾勒出文字。

{颜色变浅了，质感变得更光滑了，感觉正在脱离土壤的形态。}

季汀想了想，觉得站着发呆有些浪费时间，干脆一边刨地一边自言自语：“如果真跟我们之前猜的那样，它拥有在太空中生存的能力的话，那它会以什么形态吞噬这个世界？土壤……土壤肯定不行，太空里出现土壤太明显了，难不成是真空？不对，它要是能拟态成真空环境的话，那太bug了。还有什么在太空中能不引人注意的蔓延？”

{专家们的意见是，如果真发展到太空阶段了的话，未必是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吞噬智慧生物的生存空间。}

季汀思索了几秒：“也是，它就算暴露了，也依旧无解。拿不出克制它的办法，即使知道它在吞噬其余智慧生物的生存空间，也没法阻止。”

说道这，季汀停顿了下：“所以，这个世界的智慧生物直面了世界的毁灭？”

2A很有发言的欲望，可惜季汀压根没想从他那里得到反馈，获取了来自专家们的提醒后，就重新将别针形状的摄像头别回了胸口，继续刨地。

随着季汀继续朝前方推进，周围环境的变化愈发明显，原本被大地包围的感觉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银白色的坚硬固体。

季汀摸了半天，不太确定：“像是某种金属？”

目前的状况没法准确判断这究竟是什么。这只是‘它’的拟态，即使将银白色固体从墙体里挖出来，能得到的也只是迅速更换外形的拟态而已。

季汀摸完后，再度用刨地的方式，漫无目的的朝前方推进。

准确来说，并不是漫无目的，虽然没有相关情报，但在深入到某个地步时，季汀隐约感知到了“血流”的方向。

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因为‘它’体内压根不存在血液，季汀所感知到的，是某种存在朝着某个方向涌动的动静。

那个声音起初很小，但随着季汀逐渐深入，它逐渐拥有了存在感，于是在缺乏路线和方向指引的情况下，季汀自然而然的跟随着它所指引的方向一路前行。

“我感觉我快变成专业级别的刨地工了，”季汀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手下的动作忽而一顿：“这是什么？”

专家们的视线跟着锁定在屏幕上，可惜因为光线太暗，再加上摄像头随着季汀的动作晃动，导致屏幕上的画面看起来模糊又眩晕。

季汀伸手将他看到的东西从银白色固体中刨了出来，仔细端详：“血钻？”

2A在季汀胸口上蹿下跳。

{你别光自己看啊，也给我们看看啊！我们现在只能看到银白色，连你的手都看不见。}

季汀将别针从胸口取下，对准自己手上的红色固体：“看见了吗？特别红，感觉是鲜血的颜色，但摸起来又特别坚硬。我刚开始以为是钻石，仔细看了半天，好像又没有那种晶莹剔透的折射感……”

{看到了！光线太暗了。可恶，要不是无人机的结构限制，我还能给摄像头配上整套光线对焦装置，现在就只能将就着凑合了。}

{专家们的意思是，既然它没有被吞噬，那要么是‘它’的一部分，要么是另一种特殊物体。你先带上，到时候看能不能做个检测。}

季汀将这个红色固体放到口袋，继续往前刨，刨出一堆红色固体，越往前数量越多，到最后，形成了一条血色矿脉。

血色矿脉一路延伸到了季汀此行的目的地，某种存在不断涌动的声音传出的终点。

季汀从血色矿脉中挖出巨大的红色晶体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血钻’怎么变大了？”

等红色晶体越刨越大，季汀才反应过来：“这好像跟刚才那些小的‘血钻’不是一回事。”

这是个巨大的红色晶体，季汀没从银白色固体中挖出它的全貌，在他勤勤恳恳的挖了半天，仍然没见到尽头时，季汀立马改变了主意：“直接往前挖不就行了？”

巨大的红色晶体跟银白色固体不是同一种构造，如果非要进行对比的话，银白色固体看起来更普通，而红色晶体看起来更“高级”，透着异常坚硬，无法突破的气势。

不过在季汀面前，这两种构造没什么区别，既然季汀能徒手从银白色固体中挖出一条路，那他也同样能徒手从这块巨大的红色晶体里挖出一条路——甚至不会比从银白色固体里刨地更困难。

红色晶体的碎屑落了满地，没有像银白色固体那样，在被季汀刨开时，自动愈合。

“我还以为，这玩意被挖开的话，会流血呢，”季汀遗憾的道；“这个家伙嘎吱一下直接死掉之类的情况也能接受。但现在看来，这好像纯粹就是比银白色固体更高级的内部结构啊。”

在花了远比季汀想得更久的时间后，前方终于再度出现了新变化。

季汀倒吸了口气：“那是什么？别告诉我这家伙其实是个人……”

在红色晶体的深处，有一个由红色“玻璃”组成的密室，密室内的画风相当温馨，有童话风的大床，星星壁纸，书桌，电视和游戏机。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不是这些，而是站在密室里的孩子，他正歪着头看向季汀的方向，脸上是天真无邪的微笑。

这一幕跟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甚至可以称得上诡异——放在《都市传奇》这本小说里，起码能得到个大boss出场的待遇。

但《都市传奇》是季汀经历的第三个异常事件，眼下则是第十个异常事件，他们之间相差了整整七个异常事件。

这意味着，季汀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这点级别的恐怖氛围压根没法对他造成影响。

季汀走到“红色玻璃”外，问道：“会说话吗？”

小孩脆生生的喊道：“哥哥，你来接我了吗？”

季汀摸了摸下巴：“也可能是来送你回老家的。”

小孩瞪大了眼睛：“什么？”

“跟世界脱轨太久了，听不懂流行语了吧，”季汀：“就是送你去死的意思。”

小孩的眼眶立马红了，眼泪汪汪的看着季汀。

见对方似乎没打算透露太多信息，季汀干脆再度专心致志的开启了刨土模式，将红色“玻璃”硬生生拆了下来。

在红色“玻璃”被拆下来的那一瞬间，密室消失了，密室里的一切跟着消失了，季汀手里的“红色玻璃”变成了人类皮肤的触感，试图包裹住季汀的手。

它做了最大的尝试，但没起到效果，季汀轻松揭下了手上的那层人皮。

原本密室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小池塘，只是跟正常池塘不同的是，这个池塘由流动的液体组成。

这些液体处于拟态成人皮的状态，远远看去，就像一张巨大人皮，在激烈涌动。

有部分人皮试图靠近季汀，也有部分人皮试图远离季汀，一时间“湖水”的波动异常激烈。

“刚才那一幕是幻觉？”季汀感慨道：“你的天赋点的也太全面了，又能拟态，还能制造幻觉。”

季汀松了口气：“不过幸好是幻觉，不然要真是人的话，那专家对这个大纲文的猜测肯定会变得更离谱。”

虽然季汀自言自语了一大堆，但对方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人皮形态的湖水激烈的四处涌动，像无处可逃的老鼠。

季汀蹲在湖边，抓住人皮的一角，认认真真的将它卷了起来，这些人皮进行了激烈反抗，但最激烈的反抗也不过是试图反过来包裹季汀，所以季汀顺利的将它裹成一个“大花卷”，然后从身上摸出了打火机。

火苗亮起，落下，坠地。

火焰熊熊燃烧，剧烈涌动的人皮就像真的“人皮”一般，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等一切燃烧殆尽，季汀耳边的世界彻底安静了，某种存在涌动的声音消失了。

季汀耐心的等了片刻，在毫无变化的世界中意识到了一点——“原来这家伙死了之后，这些残骸不会跟着灰飞烟灭？”

季汀看了眼地上残余的那点灰烬，想了想，将它装了起来，然后站起身，环顾四周的红色晶体，十分后悔自己来时没带上麻袋，以至于眼下只能挑挑拣拣的给专家小组带一些“检测样品”回去，没法大包大揽的把所有东西都带上。

*

季汀从自己挖出的坑里爬出来时，发现之前的入口已经变成了大型挖掘现场，各类机械齐聚一堂，沿着季汀挖出来的通道进一步加固开拓。

季汀灰头土脸的从通道里钻出来，专家们一拥而上，没等季汀反应过来，外套和裤子口袋就全被摸遍了。

好不容易带回来的“检测样品”迅速更换了主人，专家们拿到东西就走人。

季汀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原本准备迎接拥抱的手缓慢的收了回来，风一吹，还打了个冷颤。

他朝走得毫无留恋的专家们喊道：“既然把我外套拿走了，那好歹再给我一件吧？”

下一波专家热情的涌了上来，好消息是他们不负责技术领域，所以没有拿了东西就走人。

坏消息是他们负责更具体的情报，所以一照面就拿无数个问题砸了季汀一脸，小到“最后出现的那个小孩脸上是不是长了颗痣”，大到“你对‘它’有什么看法”。

季汀被问题淹没，一边回答一边在人群簇拥下上了车，然后听到了一系列坏消息。

“什么？2A居然想把一大堆玩家带到这个世界？”

已经切换成无人机的2A反应迅速——任何旁观了季汀方才一系列行为的智慧生物都会做出同样迅速的反应。

在‘它’的死亡面前，他们明确的认知到了一点——绝对绝对不要生出任何‘试图挑战对方权柄’的念头。

{我没有！我只是想给游戏做推广！我是一腔好意！}

季汀没搭理他，他听到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坏消息。

“什么？火魔去A国抢地盘了？‘时空接触点’的存在已经众所周知了？”

在意识到有人比自己更醒目后，2A迅速降低存在感。

季汀从专家中探出头，对前方的司机道：“去火魔那。”

他说完，才带着迎接下一个坏消息的觉悟，看向专家们：“秦谕剑做了什么？我刚才好像没看到她。”

专家们表情古怪：“哦，她啊？她进医院了。检测报告是劳累过度和手腕脱臼……”

“她不会真的一直在地面上挥剑吧？”季汀惊呆了：“一直挥剑到劳累过度？”

专家们纷纷点头，把话题扯回了情报收集上，继续追问季汀此行的收获。

刚好，季汀也有尽快打发掉他们的想法，在去往火魔关押地点的路上，完成了这次行动的详细汇报。

火魔被虫族带回来之后，被暂时收押在远离人类聚集地的建筑物内。

这不是一个适合关押“犯人”的场所，因为它没有设置严密的防御措施，唯一能起到关押效果的就是该建筑物自带的大门，除此之外，这个建筑物中存在太多防御漏洞了。

不过因为火魔拥有的“法术体系”的特殊性，所以这些物理上的关押措施究竟完不完善并不重要。

该建筑之所以能起到“暂时关押”的作用，完全是因为“牢头”胖胖三号眼下正美滋滋的用自己所有的触手裹挟着火魔，跟他进行过于热情的亲密接触，时不时发出“感觉能吃很久”的可怕感想，给被关押者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季汀抵达该建筑物时，还没下车就听到了高昂的求饶声，情感真挚且丰富。

“别吃了我！救命啊！有怪物吃人啦！”

季汀脚步一顿，在火魔凄厉的惨叫声中，道：“看来问题已经解决了？那我还要再进去吗？”

工作人员按着耳麦接收相关指令：“根据火魔之前的表现来看，他眼下的表现缺乏可信度。”

季汀咋舌：“他的演技未免太精湛了，这就是种族优势吗？”

工作人员给季汀递了个平板，上方罗列了一个详细清单，一部分是对此次对话的分析，一部分则是此次对话需要获得的信息以及达成的目标。

如何处置火魔从一开始就不是专家们关注的重点，如何获取火魔所在世界的具体情报以及如何跟该世界接触才是专家们真正关注的问题。

季汀看完清单，将平板收起，戴好整套装备，走进鬼哭狼嚎的建筑物内。

胖胖三号热情的伸出触手，跟季汀打招呼，火魔艰难的从触手里挤出一只眼睛，看到季汀时，爆发出了更强烈的求生欲望。

“大人！救命！这个怪物要吃了我！”

季汀扫了眼空旷的建筑，大概是为了给胖胖三号腾出足够的空间，建筑物内的所有装饰都被搬走了，只有角落里还孤零零的放着几把椅子。

季汀一路小跑到角落，将椅子搬了过来，然后坐下，捡回自己的大佬气场：“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做多余的事。但你好像没听啊。”

火魔抽噎着，认错态度相当积极：“我错了！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比起保证下次不会了，不如直接没有下次吧。”

季汀朝胖胖三号招手，示意他把火魔放到自己跟前。

胖胖三号犹豫了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季汀跟“食物”之间来回了一遍，迅速做出了决定——他乖巧的将裹得严严实实的火魔从触手堆中拽了出来，递到了季汀面前。

因为位置的变更，火魔痛哭流涕的表情毫无遮掩的呈现在了季汀面前，他不断的摇着脑袋：“不不不！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再出现任何意外了。”

他真挚的看着季汀道：“既然你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我面前，那说明，之前那个可怕的怪物压根不是你的对手。恶魔只跟随强者！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类似的话说得太多，就没有可信度了。”季汀苦恼的道：“从一开始，你就在这么说，但我似乎完全没看到你的诚意啊。”

火魔眨了下眼，用敏捷的反应证明了他一开始脑子不好的模样确实是纯粹的演技。

“其实，我对深渊有那么一点了解，”火魔露出讨好的笑道：“深渊里的地盘分布什么的，也不是完全不清楚。”

季汀恍然大悟：“所以，你一开始就说谎了？”

火魔疯狂摇头：“没有！我只是‘不小心’遗忘了一些不重要的信息，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季汀慢悠悠的拖着长音：“那我怎么知道你没骗我呢？”

火魔语速飞快的道：“我怎么会骗您呢？您这么强大！完全折服了我！我只想成为您最忠诚的小弟！为您赴汤蹈火！”

季汀盯着那张怎么看怎么真诚的脸看了片刻，语调疑惑的反问道：“是吗？”

“我发誓！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火魔立马表忠心：“我没有乘机逃回原来的世界，就是因为恶魔就是这样一个种族！我们只追随强者，唯利是图，自私自利。就算我回了深渊，那些恶魔也不会听我的，只会想办法干掉我，自己独占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所以，您完全不用担心我的忠诚！因为您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季汀伸手将纸和笔递到火魔面前：“继续。”

火魔没用蹄子——蹄子被触手捆得严严实实的，压根抽不出来——他直接拿嘴咬住笔，在纸上详细的画出深渊的地盘分布图。

等火魔画完，季汀拿回纸，看了眼图上大大小小的圈和备注：“深渊这么大，要想一口气吃掉的话，应该不太容易吧？”

“容易！太容易了！”火魔积极的为季汀出谋划策，给出了最佳的入侵路线，还附带对这条路线上的大恶魔的点评。

“这个暗黑魔王不行，被光系法术克得死死的。还有这个，大土魔，更不行了，光会折腾土，水一冲就完蛋。哦，对了，这个冰雪魔王得注意下，据说他掌握了冰系法术的禁咒……”

等火魔一股脑的透露完情报，季汀继续发问：“深渊的大恶魔数量不少，要是全都加入深渊跟人类的战场的话，那人类应该早就被打败了吧？”

火魔的目光漂移：“这不是……大家都自私自利，不想去前线做贡献吗？”

季汀露出亲切的笑容：“看来，你活下去的欲望也不是那么强烈。”

火魔语速飞快的吐露真相：“人类早死光了。”

他偷瞄了眼季汀的表情，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才接着道：“所谓深渊跟人类的战场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目的就是为了消耗恶魔的数量！”

季汀若有所思：“那在战场上，跟恶魔战斗的另一方是什么？”

“勇者。”火魔抱怨道：“一群彻头彻尾的怪物，很难杀死，而且还会源源不断的出现……”

季汀眉梢微扬：“你之前说，战场存在的意义是消耗恶魔的数量，不是杀死勇者？为什么？”

“因为恶魔数量多了之后，勇者的数量也会变多。”火魔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反正勇者会持续出现，所以不管在战场上杀死多少勇者都毫无意义。”

虽然如此，但大概唯有自私自利到极致的恶魔才能找到如此绝妙的解题思路吧。

季汀：“勇者不是人类？”

火魔不太确定：“人类应该是像你们这样的吧？我是说都长着一个脑袋，两个眼睛，两条胳膊，两条腿……”

季汀打断了他挨个数人类器官的行为：“没错。”

火魔松了口气：“那勇者肯定不是人类！他们身上的器官更多一点……”

季汀把纸和笔递到他面前，火魔叼着笔歪歪扭扭的在纸上画出一个大概模样。

季汀拿回纸，低头一看，突然沉默了。

火魔画出来的“勇者”，大翅膀，长尾巴，满身鳞片，脑袋最上方还顶着一个类似于光圈的环……看起来更像是龙与人的拼接版本，而并非季汀想象的“怪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