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排名

亚洲杯第一站的比赛很快就在新加坡打响了。

国内电视台也实时转播了这场比赛。

解说甲道:“此次亚洲杯, 中国队只有两名选手参赛,分别是来自滨海省队的谢拾安和简常念。”

解说乙:“谢拾安主要是来刷世界积分的,她想要拿到伦敦夏季奥运会的入场券, 就必须在此次亚洲杯上, 起码拿到四强的席位, 再加上之前世锦赛累积的积分,世界排名才有可能升至前十。”

解说甲笑道:“世界前十的话, 奥运会参赛名额基本上就稳了, 至于简常念嘛,多半是被严教练拉来磨炼磨炼的,不过大家也不要小看她啊, 毕竟作为新人小将, 在世锦赛上替补出场, 也有不俗的表现。”

解说乙:“现场准备就绪, 比赛即将开始, 让我们拭目以待!”

再次站上了比赛场地。

随着裁判哨声响起。

谢拾安仿佛又找到了当初第一次打球时的感觉, 那么轻盈, 那么快乐。

她只有握着球拍的时候, 才可以暂时忘却烦恼,专注于眼前的比赛和对手。

羽毛球如流星般划过天际。

谢拾安唇角扬起了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

有了世锦赛的经验,简常念也慢慢开始适应了大赛节奏, 不再那么怯场了。

谢拾安的打法是剑走偏锋, 出奇制胜。

她的打法则稳如磐石,坚不可摧。

这是她在和谢拾安对练的时候, 磨砺出来的, 属于自己的东西。

绝对锋利的矛, 和最最坚实的盾。

今天的她们, 是这场上最耀眼的存在。

严新远看着她们的身影,由衷地笑了起来。

“让我们恭喜简常念和谢拾安,双双拿下比赛!”

简常念欢呼着,拿着球拍跑下了场,冲向了严新远,和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谢拾安也走了过来,笑着看着他。

“严教练。”

严新远摸了摸她俩的脑袋。

“累不累?走,请你们吃饭去!”

三个人边走边说。

谢拾安:“我觉得今天我还可以发挥的更好,太久没打球了,第一局手感还是没上来。”

简常念:“得了吧你,带伤上阵,还能打人2-0,是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哈,不会吧,不会还有人在这种小比赛上,都险些被人逆风翻盘吧。”

她今天确实是险胜,战况非常胶着,甚至一度被人反超了比分,最后一局才扳回来的。

简常念撸起袖子就要和人大打出手。

“谢拾安,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的,怎么没叫医生把你的头发全剃光呢!”

她已经用剃头这事嘲笑了自己一礼拜了。

谢拾安皮笑肉不笑的,晃着手里的球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严新远一把揽过两个人的肩膀。

“诶诶诶,吵归吵,不许动手哈,快说,晚上吃什么,我要饿死啦!”

简常念:“海鲜!”

谢拾安就要和她唱反调。

“我要吃火锅!”

严新远一个头两个大。

“得得得,那就中和一下,海鲜火锅!”

简常念不忿,还想说什么。

严新远一个眼风一扫,人立马老实了。

“我是主教练,我说了算。”

简常念铛地一下垂下了脑袋,还在叽叽歪歪。

“啊严教练,明明是她先说我的,您又向着她。”

谢拾安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从后面给了她一脚,却没怎么使力。

“都说吃海鲜火锅了,你还想怎样,快走啦,我也要饿死了!”

吃完饭,两个人本想回宿舍休息,严新远却又把人叫了过去,三个人围在桌子前坐下了。

严新远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手边还摆着纸和笔。

简常念有些疑惑不解。

“这是要做什么?”

严新远头也没抬,摆弄着电脑。

“我现在教你们一些在比赛中常用的技战术,好好听,好好学,学会了以后受益匪浅。”

往常他从来都只是安排战术,不会跟她们讲这些原理。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看着他。

严新远这才意识到突然之间跟她们说这个,确实有点突兀,但是他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哦,是这样,你们奥运会的时候,我不一定能去现场,场上的发挥虽然重要,但一场比赛的胜利,也离不开场下的战术安排,尤其是在团体赛里,不管我在不在,我都希望你们能赢。”

彼时的她们只当是严新远求胜心切,却不知道,他这是已经在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了。

“目前世界羽坛上通用的四种常见打法风格,分别是中国式打法,印尼式打法、欧式打法、以及南朝鲜式打法,中式打法就不用多说了,你们都是这个路子出来的,代表人物如蒋云丽、尹佳怡等。”

“印尼式打法,上次拾安在世锦赛上遇到的那个泰国天才少女,就是典型之一。”

“欧式代表人物,加拿大的安东,拾安也已经交过手了,完全仗着身高和体能优势横冲直撞。”

“南朝鲜式打法近些年来算是异军突起了,韩国的金南智就是代表人物之一,它也是最接近咱们中式的打法,遇到了很难对付。”

“不过不管什么打法,都各有利弊,你们即使不会,也要懂一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

夜色渐深。

简常念满脑子都是什么打法,战术,逼反手,国际通用比赛规则等等,听的她云里雾里的,终是上下眼皮打架,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咚的一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严新远无奈摇头。

“这孩子,看来不是块做教练的料。”

谢拾安也有些忍俊不禁。

“她?能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耕好就不错了。”

“行,那今晚就到这里,你们回去休息吧。”

严新远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明天还有比赛呢。

谢拾安揪着她的耳朵把人拽起来。

“有那么困吗?哈喇子都流到桌子上了。”

“啊,不会吧——”

简常念下意识拿手背抹了抹嘴巴,扑了个空,然后就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

谢拾安已经施施然走远了。

她气冲冲地追了上去。

“谢拾安,你又耍我!!!”

***

“周沐,这道题你来回答一下。”

老师站在讲台上,环视了底下一圈,点了她的名字。

周沐站了起来,对答如流。

老师赞许地点了点头。

“坐下吧,看看人家周沐,中途转到咱们班上来的,这功课可是一点没落下,再看看你们。”

同学们一阵骚动,有惊讶,也有不屑的。

周沐坐了下来,看了一眼窗外,午后阳光正好,绿茵场上有人在打羽毛球。

夏天到了,一切好像又都回到了正轨上。

她作为插班生,不受欢迎,但是也没被苛待,这里没有人认识她,走在路上也不用担心被指指点点,她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刷题,读书,不同的是身边再也没有那么多朋友围绕着她了,仿佛生命中只剩下学习这一件事了。

直到窗外响起第一声蝉鸣的时候。

那是一节体育课。

她照惯例坐在操场边的花坛上背英语单词,同学们在绿茵场上三五成群地打球或玩游戏。

“哈哈哈,这个球出界了,你输了!”

“不行不行,你们二打一,这不公平。”

从远处飞来一个羽毛球落在她脚边。

周沐低头看了一眼,正欲去捡。

也有人匆匆跑了过来,两个人的手碰在了一起,周沐看她一眼,缩回了手。

女孩子把球捡了起来,犹豫一会还是道。

“我们在打女双,还差一个人,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啊?”

时隔一个多月,程真终于等来了他最终的判决,在法官重锤落下的那一刻,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潸然泪下。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条之规定,被告人程真,在制止不法侵害时,致他人重伤死亡,其已年满十八周岁,应当负刑事责任。”

“鉴于被告人程真认罪态度良好,且法理之外,还有人情,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第七十二条之规定,被告人程真犯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零三个月。”

判决书下来后,他被羁押到了江城市监狱里,总算是可以和亲属会面了。

程妈妈隔着铁窗握住了他的手,泪流满面。

“儿子……是妈妈对不住你……要不是为了救妈妈……你也不会……”

程真哑着嗓子,红着眼眶,戴着手铐一点一点地为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妈……您别这么说,爸走后,您和奶奶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宁愿坐牢,也不愿意失去您。”

好不容易见面,程妈妈也不忍叫他难受,于是又吸了吸鼻子,勉强撑起了笑容道。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那几个放高利贷逼死你爸的,也进去了,如果你爸爸泉下有知,应该也能瞑目了。”

午休时间,周沐坐在图书馆里看报纸,法制报上用了一整页的版面来报道了一则江城市公安局打掉了一个特大涉/黑,洗/钱,放高利贷的团伙,甚至还拉下了几位高官的消息。

负责侦办此案的江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姓宋。

周沐看到这里,会心一笑,小心翼翼地把报纸折好放了回去,坐下来撕了信纸给程真写信。

临走之前,程妈妈又递给了程真一封信。

“周沐给你的,你之前在看守所里,收信不方便,她只好寄到了家里来。”

周沐一笔一划地写着。

“程真,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转学了,新学校很好,操场很大,可以踢足球,食堂的饭菜也很好吃,学校里还有游泳馆,每周都要去上游泳课,你应该会喜欢的吧,但是,我游的没有你那么好,这么久了,才学会换气,等你出来了,一定要好好教教我。”

“对了,我在这里也认识了新朋友,又加入了羽毛球校队,还没告诉你吧,拾安和常念又马不停蹄地去打亚洲杯的比赛了,我虽然不能去现场,但是也从电视上看到了她们奋力拼搏的身影,感觉自己也有被激励到呢,下次月考,我一定要努力冲进全校前五十名。”

周沐写到这里,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异国他乡的赛场上,双子星正在冉冉升起。

“让我们恭喜谢拾安拿下亚洲杯首站的胜利!”

“也让我们祝贺新人选手简常念,首次闯入亚洲杯八强,她们将于三日后前往日本横滨,参加总决赛!”

在大屏幕上看到自己名次的时候,简常念振臂怒吼,严新远也站了起来,为她鼓掌欢呼。

少年兴奋地跑下了场,眼含热泪,和自己的教练,还有一旁的谢拾安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视频网站上的弹幕不停刷着。

“谢拾安,牛逼。”

“简常念,牛逼。”

“安检组合,直接无敌好吧。”

“我有预感,这次亚洲杯,冠亚军都是咱中国人的……”

从新加坡飞往横滨的时候,有不少球迷赶来了机场送行,又是鲜花礼物又是灯牌的,声势浩大。

简常念是个遇见生人有些腼腆的性格,不自觉地往谢拾安身后缩了一下,看着她们手里举着的灯牌,疑惑不解,和人咬耳朵。

“安检组合,是在说我们吗?”

谢拾安推着行李,把她护在前面,还顺手接过了一位粉丝递来的信。

“是吧。”

“那为什么不是我在前面?”

谢拾安低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一丝揶揄。

“大概是我比较厉害吧,各方面的。”

简常念:“……”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过了安检口,送行的球迷们也都散了,离登机还有段时间,三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连日来的征战让他们都有些疲惫。

谢拾安戴着耳机,听着歌,不知不觉地就脑袋一歪,靠在了严新远身上。

简常念也闭着眼睛栽了过来。

瞌睡虫会传染,严新远坐在中间,揽着他的两个徒弟,也打了个盹。

阳光从机场的大落地窗上洒了下来,身后是嘈杂的,行色匆匆的旅人。

只有这一隅,三个人互相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是那么静谧,祥和,又温暖。

今天前来送行的也有记者,看见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动,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

北京的大医院医疗条件到底是比江城市好的多,乔语初在医生的指导下,开始给妈妈按摩复健,活动着膝盖和腿部肌肉。

“来,妈,试着抬抬腿。”

在她期盼的目光下,乔妈妈吃力地抬起了右腿,慢慢离开了床单一点点距离。

尽管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就又放下来了,但还是

足以让她喜极而泣了。

病房里也不知道是谁打开的电视。

解说慷慨激昂道。

“谢拾安杀球了!!!”

“又是那一招,经典的回手掏!再次为她拿下了这关键的一分!”

“让我们恭喜谢拾安以绝对的王者之姿,未尝一败,横扫亚洲,拿到了本届亚洲杯的冠军!”

乔语初回过头去,少年站上了最高领奖台,举起了手中的奖杯,向全场观众示意着。

她看着看着,眼里就泛起了泪花,唇角却溢出了笑容,真好啊,拾安,为你感到高兴。

夺冠的时刻,远在江城市的滨海省队训练室里,也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队员们兴奋地抱在了一起,梁教练也在其中,他看着电视屏幕上,谢拾安把严新远也拉上了领奖台,在心底由衷感慨道。

“老严,你,常念,拾安,都是英雄。”

敢于直面伤痛,摆脱过去,数十年如一日坚持自己热爱的人,都是英雄。

曹睿自己经营的小酒吧里,常客都是一些辰星俱乐部的会员们,比赛日,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

直到五星红旗在横滨上空升起的那一刻,他们和现场的观众一样,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酒吧的DJ适时地插入了音乐:

“五星红旗,你是我的骄傲,我为你自豪……”

瞬间点燃了现场,在大合唱中,曹睿拿着话筒跳上了台。

“各位,今夜全场酒水免费!为我们的冠军——欢呼吧!!!”

***

“程真,你看,大家都有在好好努力地生活呢,你在里面也一定不要放弃,要听狱警的话,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我们……等你回来。”

程真读到这里,泪水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他拿袖子抹了一把脸,发出这些天来的第一声呜咽。

狱警推门进来。

“探视时间到了,该回去了。”

程真把信纸折好,就连皱褶都小心翼翼地一一抚平,放进了最贴近心口位置的上衣口袋里,起身,戴着手铐和脚镣,跟着狱警又回到了牢房里。

有人欢喜有人愁。

“同时也很遗憾,另一位中国选手简常念,在与泰国天才少女纳提雅交手的过程中,以1-2的微弱之差,输给了对方,止步四强,无缘奖牌。”

她走下赛场的时候难掩失落。

已经领完奖的谢拾安站在运动员通道门口等她,严新远也在一旁。

她顿住脚步,张了张嘴。

“我……”

话音未落,严新远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从头再来就好了。”

谢拾安也冲她伸出了拳头。

这是每一次出征前的仪式,以及庆祝胜利的方式。

少年看看严新远,再看看她,唇角总算是露出了笑容,伸手撞上了她的拳头。

结束了比赛的三个人并未出去聚餐,而是回到了酒店吃泡面,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守着国际羽联官网,刷新这一周的最新排名。

三颗脑袋凑到了一起。

零点要到了,简常念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开始倒数。

“五、四、三、二……”

谢拾安咽了一下口水,屏住了呼吸。

严新远和简常念:“一!”

她有些紧张地点了一下鼠标。

页面纹丝未动。

三个人:“……?”

简常念的尖叫就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怎么回事,不可能吧?”

谢拾安把手从鼠标上拿开,黑色的鼠标上好几个指印,她擦了擦掌心里的汗,背过身去。

“我……我手滑了……应该没点上……我不看了,你们看吧。”

话音刚落,简常念凑了上去,不信邪地又点了一下鼠标,页面闪了一下。

一个熟悉的头像出现在了排名前列。

“一、二、三、四、五、六、七!”

她数了一下,回过身去,死死抱住了谢拾安,把人拉到了电脑面前,激动道。

“拾安,拾安,你快看啊!!你世界排名第七了!!!可以去打奥运会了!!!”

谢拾安愣愣看着屏幕,曾几何时,别说是世界排名了,世锦赛都是她遥不可及的梦。

所以她在全国大赛上,遇到尹佳怡时,才会那么拼命,因为那可能是她离世界冠军最近的一次。

她从蹒跚学步就开始打球,从公园到训练场,从市队再到省队,从全国大赛到世锦赛,再到亚洲杯,从青涩到成年,也从籍籍无名到声名鹊起。

一步步地走过来,竟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她把全部的青春都献给了自己热爱的赛场。

“我们拾安以后长大了,肯定也是世界冠军。”

谢拾安眨了一下眼睛,泪就落了下来。

爷爷,你看到了吗?我……有世界排名了,我是世界排名前十的职业选手了。

严新远也摘了老花镜,挤了一下眼睛,把两个徒弟揽了过来,三个人抱在了一起,又哭又笑的。

“好,好,我就知道……拾安一定行,总算是没有辜负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师傅我永远为你们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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