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强台风要来了,这两天 S 市的气压一直很低,还闷热得厉害。

莫小雨不管出门在外还是在家里都被热得满头的汗,他家里根本没有空调这种东西,一楼也看不见风扇。

段栩砚特意找了个时间出门给他买风扇,大的小的都买了一个,小的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充满电了可以用上一整天,很实用。

莫小雨很喜欢,去哪里都抱着不撒手。

他现在和段栩砚关系很好,属于路上远远看见了就要小跑着冲过来叫一声栩砚的程度,早没有了一开始的拘谨。

段栩砚还带着他去过一次他住的民宿,奶奶看见他特别高兴,找出了不少小饼干给他,莫小雨熟练地要掏硬币,段栩砚就会把他手上的小饼干拿回来,等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了再拿给他。

这时候莫小雨就会愣住,握着硬币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眼神无助且迷茫地看着段栩砚,不知道该怎么办。

段栩砚轻笑一声问他,“栩砚给的,小雨要给钱吗?”

莫小雨抿了抿唇,他其实从来没有看见过段栩砚不高兴,也正因如此,他不想看见段栩砚不高兴,听见问话他摇摇头。

段栩砚就帮他把塑料袋撕开,让他拿着吃。

饼干是香草夹心的,莫小雨还挺喜欢,走的时候段栩砚还给他装了一个小袋子让他带回去吃。

那之后第二天,台风要来了,再有两个小时就要登陆 S 市,天色开始变得昏暗阴沉,风也开始慢慢地刮起来,风力逐渐递增。

段栩砚帮着民宿老夫妻加固院子里的东西,把院子围着的木栅栏用钉子和铁丝加固,一些花花草草也做了一些保护的措施。

老太太最宝贝她养了多年的白色山茶,翻出以前台风天用过的大塑料袋把花给罩住,尽力保护它们不会被台风吹坏。

段栩砚帮着他们把院子收拾了一下后,也回到自己住着的地方把阳台上摆着的小盆栽小多肉都收回屋子里。

看着窗外乌云压顶的天空,段栩砚有些担心一个人在家的莫小雨。

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起吃了午饭,之后段栩砚因为要回来帮民宿老夫妻做应对台风措施,就让莫小雨不要出门好好待在家里睡觉。

莫小雨还是知道台风天的,知道台风来了外面会刮大风下大雨,他也不敢在这时候出门。

段栩砚是看着他乖乖上二楼才放心回民宿,还给他留了很多吃的和水,担心自己万一过不来也不会饿着莫小雨。

到了下午,窗外的风忽然一下变得很大,呼呼作响,连门窗都微微一震。

狂风暴雨彻底席卷了这座城市,天空好似裂了一条口子,豆大的雨点拼了命地挤着往下落,地势稍矮些的街上满是积水,甚至连古镇的湖水水位都涨了上来。

这场台风来势之猛烈,比段栩砚想象的要强许多,雨已经连着下了两个多小时还不见停,风更是越刮越大,从二楼的窗户往外看能看到古镇的路面上一片狼藉。

天黑后,段栩砚拧着眉查看气象短信,这雨会一直下到半夜,最强风力是 14 级。

他太担心莫小雨了,也有点后悔自己没留个手机给他,要不然这时候打个电话也能知道他状态好不好。

到了晚上八点,窗外依然是风雨交加,段栩砚看着黑黝黝的窗,心里一直觉得很不安。

直到啪一声响,整间屋子忽然陷入黑暗中,与此同时,一楼和楼梯墙上挂着的应急灯亮了。

段栩砚心里猛地一跳,起身下楼。

一楼玄关有雨伞和雨衣,还有个应急备用的强光手电筒,外面风大雨伞用不了只能穿雨衣,段栩砚从柜子里随手拿一件穿好,拉开门强风扑面而来,风被吹得撞在墙上发出哐一声响。

段栩砚穿着雨衣站在风雨里,举目四望一片漆黑,连路灯都熄灭了,隔壁民宿也是没了灯,整个杏雨古镇在台风天里成了座没有灯的古镇。

段栩砚不知道这停电是只有杏雨古镇停了,还是别的地方也停了,但是杏雨街离得古镇很近,他怕杏雨街也停电了,莫小雨怕黑,停电了他给他买的小壁灯也亮不了。

想到这段栩砚简直是心急如焚,拿上手电筒后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在风雨中朝那片绿荫跑去。

杏雨街地势高,楼梯处那两盏路灯毫不意外已经熄灭了。

段栩砚十分庆幸自己带来了强光手电筒,把整条楼梯照得恍若白昼,也把那些被强风吹断落在地上的树枝落叶照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着急,上楼梯都是两三层一步,等跑上了楼梯后,看着风雨中一片漆黑的杏雨街,段栩砚更急了。

杏雨街果然也停电了!

他跑到莫小雨家门口,院门没有锁,把手伸出去打开门扣就能进去。

一楼的门不出意外也没有上锁,一拧门就开了,屋子里一片漆黑。

段栩砚举着手电筒照向角落的楼梯,喊了声,“小雨!”

二楼顿时响起了莫小雨充满慌张和不安的声音,“栩砚!栩砚!”

段栩砚听到他的声音松了一口气,把手电筒放在茶几上,脱掉了身上湿漉漉的雨衣,也顾不上满头满脸的水,更顾不上二楼是莫小雨休息的地方,拿起手电筒就上了楼梯。

这是他第一次上二楼,大小和一楼差不多,也没什么多余东西,有个老式电风扇,然后角落摆着一个床垫,莫小雨就趴在床垫上,身上盖着起球的被子,整个人躲在里面。

看见段栩砚莫小雨特别委屈,“黑了,都黑了,看不见。”

见人好好的段栩砚才彻底放下心。

“是啊,都黑了,所以栩砚来找你了。” 段栩砚就地盘腿坐下,手电筒的光对着角落。

他刚一坐下莫小雨就急了,嘴里嗯嗯两声,嫌段栩砚坐得太远,披着自己的被子从床垫上站起身,光着脚走向坐在地上的段栩砚,然后跟着坐下紧挨着他。

段栩砚还愣着,莫小雨已经大方地和他分享自己的被子,直起上半身把段栩砚也圈进被子里,嘴里还说着,“一起,一起。”

段栩砚哭笑不得,“我不冷。”

莫小雨才不管他说什么,非要和他披一张被子,还要把被子盖过头顶。

段栩砚转头看着和自己肩膀挨着肩膀的莫小雨,能闻到他身上洗衣粉的味道,不是那种香香的气味,但是给人感觉很干净。

段栩砚来了后莫小雨一点也不害怕了,杏仁眼又大又亮,眼底还有点兴奋,可能是觉得这样子很好玩。

窗外风声雨声不断,窗户里强光手电筒强势地照亮了一大半的房间,一张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起球被子下藏着两个人。

任凭台风呼啸,莫小雨一点也不害怕,他紧紧地依靠着段栩砚,像奶奶还在时一样的安心。

一向简单的心房里住进了一团温暖的火苗,让莫小雨心跳得很快,像鼓一样,脸也烫烫的,不太舒服,但也不难受。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这是什么,但他知道这和他害怕的时候是不一样。

段栩砚不是奶奶,更不是英奶奶不是白爷爷,不是这杏雨街上任何一个看着他长大的老街坊老邻居,他是真正意义上和莫小雨没有任何关系的 “陌生人”。

也正因如此,这种奇怪的感觉才是他身边这么多人里只有段栩砚能给他的。

他的母亲生下他也抛弃了他,他的心智不全,是异于常人的特殊人,他可能想一辈子都想不明白这是什么,甚至没有办法去表达,但是他有体会的能力。

因为这是生命赋予他的,与生俱来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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