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苏灿叶一看见祁潋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整颗慌乱的心一下就定了,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望向祁潋,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等他回过神来时他人已经走过了祁晟炀,快步走向祁潋。

祁潋伸手牵住他的手,把他牵到自己身后,以一种全然保护的姿态牢牢护着苏灿叶,那一向温柔带笑的桃花眼罕见的一片冰冷。

祁潋的出现显然让祁晟炀感到惊讶和意外,他皱眉看着祁潋,“怎么出来了?你伯祖父那么久没见你,为什么不多陪他一下?”

祁潋没有理会他,牵着苏灿叶喊了声Leon后转身就走。

Leon就在露台上,他都听见了祁晟炀对苏灿叶说的话,但因为他有些害怕所以不敢出来,此时一听见祁潋喊他,连忙冲了出来追上去。

三人原路返回了刚才来时走过的楼梯,从那扇进来的门出去,祁晟炀的秘书已经不在那里了,轮椅也不在,整个中庭空无一人。

轮椅不见了祁潋也不在意,他似乎早就料到了那个秘书会把轮椅带走,所以牵着苏灿叶就回到了中庭前,以前自己住过的房间。

这不算短的一段路对现在的祁潋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尤其是上楼梯,他牵着苏灿叶走到一半忽然就扶着楼梯扶手站着不动了。

苏灿叶一直在留心他的状态,发现不对立马贴近他,搂着他的腰。

祁潋缓了缓膝盖和腿上肌肉忽然涌上来的酸软无力,感觉好些了才继续往上走,只是这次的步子比之前要慢许多,一直到上了二楼,穿过一条安静的廊道,然后拧开廊道深处房间的门把手,推门而入。

这是个很大的房间,比香汀的主卧和客卧加起来都要大,进门看见的是类似于客厅一样的地方,电视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的景色是中庭的竹林。

而他们进来的门左右往里走个十步就是转角,显然再往里还有其他房间。

祁潋下巴轻扬示意Leon随意,然后牵着苏灿叶就往左边的转角走,转角后如苏灿叶所想是一个卧室,里面干净又整洁,除了基本家具和装饰外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

苏灿叶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怪异感,而祁潋牵着他走到大床前便松开了他的手,力竭般躺下,疲惫地闭上眼睛,然后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苏灿叶过来。

苏灿叶听话地走过去,坐在祁潋旁边帮他按了按腿,从大腿开始一路按到小腿。

这都是他跟医生学的,手法和力度虽然说不上专业,但却恰到好处地缓解肌肉的疲劳,让祁潋觉得舒服些。

他摸摸按了一会儿后祁潋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肘,“可以了小叶,不用再按了。”

苏灿叶就没再按了,转头看着祁潋,也不说话,就是盯着他看。

祁潋似有所察,缓缓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苏灿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道:“我就是看看你。”

“别看了,陪我睡一会儿。”说着便伸手把苏灿叶拉到床上,侧身抱住他,有苏灿叶的体温和气味,没一会儿他就睡熟了。

这个时间按正常来说他应该正在睡午觉,苏灿叶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心道了声难怪,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祁潋近在眼前的侧脸,看着看着他的疲惫和困倦也被勾出来了,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睡得特别熟,等Leon进来叫醒他们,苏灿叶才发现他们睡了三个多小时,卧室外的落地窗能看见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残留的夕阳余晖透过中庭竹林落到沙发上,有些甚至照进了卧室的地板上。

Leon也在外面的沙发上睡了一觉,睡得脸红红的,脸上甚至还有印子。

三人睡醒后轮流洗漱了一下,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苏灿叶走过去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穿着像是佣人制服一样的藏蓝色蝴蝶裙。

她告诉苏灿叶寿宴快要开始了,让祁潋做一下赴宴的准备。

苏灿叶应了声好,关上房门后走到落地窗前,透过竹林间的缝隙,他看到中庭后那栋巨大的房子灯火通明,刺眼的灯光从各个窗户里透出来,白天不见人影的竹林里也时不时能看到有人走过。

白天经历过这栋大宅子的寂静后,此时外面的热闹就好像这祁家老宅忽然活过来了。

Leon也站在他身边往外看,忍不住哇了一声,“嚎多人!”

苏灿叶看着人来人往的中庭,道:“看来阿潋伯祖父的寿宴主场地就是中庭这片竹林。”

祁峥嵘年轻时就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像他这样的人老了也没有人敢轻视,而且能在他的八十岁大寿寿宴上受邀出席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般人。

苏灿叶和Leon陪着祁潋一起下楼,中庭里的人在看见祁潋的身影时都投去了好奇和打量的目光。

祁家的下一个当家人毋庸置疑就是祁潋,传闻祁峥嵘极其喜欢他,也因此这些年祁家才会全力培养祁潋。

祁潋对这些视线视若无睹,他只是带着苏灿叶和Leon快步走进白天那扇棕色的大门。

门里可比外面安静多了,显然没有获得允许外面那些人不敢随便进来。

知道祁潋要上楼去和祁峥嵘他们汇合再下来,苏灿叶和Leon就没有跟上去,而是在楼下等着。

他们留在一楼,外面的人透过窗户能看见他们,苏灿叶被看得很不自在,就和Leon往盘旋的楼梯后走了一些,走到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的地方。

而这一走他们才发现,这后面原来还有一片很大的空间。

没什么家具,连张凳子都没有,只有挂了满墙的相框,给人的感觉莫名像个展览馆。

苏灿叶被那些相框吸引了注意力,走近前一看就看到了相框里的小学生祁潋,旁边的一个相框则是幼儿园祁潋。

这些相片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因为老式相片的年代感扑面而来。

苏灿叶顺着这些相框一个个看过去,相片里出现的人很多,比如祁晟炀祁锋,还有些应该是祁潋已经去世的爷爷奶奶。

看到这里很容易就明白了,挂在这里的相片都是祁家人,其中有一张照片人很多,感觉上应该是全家福,相片里尚且年幼的祁潋被一个坐在中间的老人抱在大腿上,精致漂亮的小脸蛋上有着不符年龄的冷漠。

老人左手边坐着一个跟他很相似的老人,右手边则坐着个笑容慈祥和蔼的老奶奶,而这三个老人身后则是站了几个年轻人,苏灿叶一眼就认出了抱着祁锋的祁晟炀,而他身边则是个挽着他手臂的年轻女人,妆容精致端庄。

想来这个女人就是林伯和黄师傅说的翡夫人了,祁锋的妈妈。

也因此,苏灿叶忽然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才好像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可能是祁潋妈妈的女人。

怕自己会不会是看漏了,苏灿叶回到第一个相框,从头开始一个个往下看,幼年祁潋,孩童祁潋,初中生祁潋,甚至婴儿祁潋,所有祁潋的照片都是单独照的,就算有那么一两张也是和祁峥嵘或者是全家福里能看见他和别人站在一起。

有祁锋这个和父母站在一起拍的例子对比,祁潋显得孤独极了,也很容易就发现了这些相片里不管是任何时候都少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出现过,哪怕是她还活着,还是健康的时间里,一张都没有。

而这种情况显然她被人为地抹去了,这里原来一定有她的相片,但是有人把她的相片全部拿下来了。

苏灿叶不难想到这个人是谁,因为能在这里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祁峥嵘。

祁夫人是自.杀的,还是死在这栋宅子里,对祁峥嵘这样老一辈的人眼里,这种死法和死在家里,相当晦气,晦气到他恨不得她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

看着这里挂了满墙的相片,苏灿叶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悲凉,因为祁夫人,也因为这冷漠无情的祁家。

也因此,苏灿叶灵光乍现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的身体也因为这个可能性激动得呼吸急促,浑身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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