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们还有联系?”

下午六点过一刻,拉货的卡车停在餐厅后门的过道,严开第三次趁着卸货的空挡,抻长脖子往里面瞧。

有人从后推了他一把让他别挡道。

严开自觉快走几步,转身的同时眼神还是不住地往里瞟,第四次,终于给工友递了跟烟,说:“我进去方便一下。”

他从后门绕进大堂,经过后厨时停住脚跟,这一回隔着窄窄一道玻璃窗看得清清楚楚——确实就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

只不过那时候年岁小,大家面庞还带着稚嫩,现在那张年轻、布着汗水的脸猛地出现在严开眼前,他有些不敢认。

后厨里炒菜的人是方霁,他现在敢肯定了。

方霁的那张脸实在很有辨识度,上学的时候大家就发现了。他的长相不适合留当年流行的“美男子”发型,更适合留短,短发反而更精致,五官全部暴露出来,包括圆润的耳垂和分明的下颌线,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严开有许多年没见过方霁了,像他们这种专科生,毕业后大多都是回老家听从父母的安排找工作。严开家里孩子多,父母根本没工夫管他,他一个人跑到离家不算近的曙城打工,没想到几年后能在这里遇到方霁。

即便只是匆匆两眼,严开仍然觉得方霁一点变化都没有,那种独特的气质没变,哪怕是面对高温的灶火,火焰直烧到眼睛里面去都不皱一下眉头,像极了当年带他们打群架领头风的模样……

超酷!

晚上九点过五分,天黑得好似还不够透彻,带着隐隐约约的蓝,丝丝暖风里夹着花香。

方霁从后门出去扔垃圾,远远听到有人喊。

“方……方哥!”

方霁听清了,但不觉得是在叫他,扔完垃圾转回身差点和严开撞到一块去。

他退后一步,借着月色看清来人。

严开站直了,和方霁差不多的身高,一头褪色的黄毛显得年纪大了两三岁,与之相反的是他对面的方霁,黑的、打理细致的短发,干净、笔直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注视严开。

然后淡定地绕过他往后门走去。

严开:“哎、哎!等下方哥,是我啊,小开。”

方霁回头了,但回得不彻底。

严开生出一阵挫败,想当初他可是跟着方霁他们混了半年多呢!

他接着补充:“是我,严开,上学时一千米总跑不过那个。”

方霁看着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终于不再是预备要走的状态,说:“记得了。”

他的声音很脆,不像踏入社会好几年的青年人,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

这一点倒和从前不一样了。

也不怪他没认出来严开,严开比五年前“老”太多了,全然没了青春活力的模样。

严开挠了挠头发,迅速恢复热切,说:“哥,好巧你也在曙城啊,要不是今天跟着公司抬货我都不一定能看见你。”

“嗯。”方霁应了声,没有要往下寒暄的意思。

严开有点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来这儿多久了?”

“四年。”

“那比我早太多了,我一年前才……”

方霁等了会儿发现他没讲完,转头看了眼后门又回头看他,“我下班了。”

严开“啊”了一声,好像明白了方霁的意思又不是特别明白,只是点点头,模样呆呆的。

方霁在他点头的瞬间迈步回了餐厅,剩下严开一个人傻乎乎站在外面吹暖风。

毕竟有三四年不联系,方霁这般冷淡的态度也在严开的意料之中。实际他今晚在这里等方霁,也是想碰碰运气……

严开站了一会儿要走,方霁却以极快的速度换了一身衣服出现。那身白色厨师服脱下,换成休闲裤和圆领的半袖,肩上还背着单肩包,像个准备出门运动的大学生。

他走过来,声音不冷不淡:“我今天有事,改天再聊。”说着竟然拿出一张写了号码的字条,“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他一边说一边把字条往严开手里递。

严开把纸条接过去,觉得自己的那份感觉没有错,方霁还是和从前一样面冷心热。

他还在心里盘算着,想要再次朝方霁开口,方霁的手机忽然响了。

铃声很大,在黑得不透彻、热也热不到底的空中嘹亮地唱: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严开身子一震,依稀记得方霁以前的听歌品味很好,几乎都是英文歌,偶尔还会唱两句……

方霁面不改色地划动手机,屏幕不好使划了好几下才打开,把手机贴到耳边讲起话。

“今天人多,我和老板请假了,马上过去,打车去……”

他回应着电话那端人的话,每句话都有几秒的间隔,直到最后,他说:“小昼,你少喝点酒。”

不知道那边回了句什么,方霁抿直了嘴角。他骨相好,眉目清晰刻在该在的位置上,看人时眼神轻描淡写地拂过去,眼睛的底色里却蕴藏认真。

电话挂断了,严开满脑袋都是方霁的最后一句话,或者说那个耳熟的称呼。

咽咽口水,他大着胆子问:“方哥,我刚听见……给你打电话的人是纪时昼吗?”

他都不敢信自己还记得这个名字。

事实上他会记得方霁,自然也会记得纪时昼。

这两个人的名字在后来几乎是绑在一起,哪怕是出了县城那么久也让人难以忘掉……

方霁很轻易地点头承认。

严开诧异道:“你们还有联系?”

方霁理所当然地说:“我们一直有联系。”

清脆的声音略微扬起来,带上明显的起伏。

严开没注意到这一变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前却闪过一双属于少年的沉静阴郁的眼。

严开比方霁小了一岁,上了大二才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混,对纪时昼的了解不多,只晓得那人比他们岁数小,是隔壁艺术学院的学生,学习成绩优异,画画也是常年拿奖。

记忆里纪时昼从不和他们这帮人来往,只和方霁关系好。

方霁见他愣神也没有管,一个人走到马路对面等出租车来,路过几辆都载着人,不免有些急躁。

严开见了,好心提醒:“方哥,这片不好打车,你直接手机上叫个车呢?”

方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掏出手机,又看向他:“怎么叫?”

严开:“……”

严开拿过方霁的手机,这才发现方霁用着好几年前的款式,手机已经卡顿了。

等着页面加载出来的工夫,严开问:“哥,你在这里干活,一个月多少钱?”

两个人见面不到半小时,他问得有点鲁莽。

好在方霁不介意,干脆地说了个数。

严开瞪大眼睛:“这么多?”这远超过曙城的平均薪资。

方霁又是理所应当的语气:“我做饭好吃。”过了两秒又补一句,“小昼说的。”

等到打车页面终于弹出来,空的出租车也来了。

“有事电话联系,走了。”方霁朝他一摆手,还和从前一样潇洒。

严开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坐公车回出租屋的一路都在想从前的事。

六年前他在犁县的一所专科上学,大一军训时就听闻方霁的名号,因为对方打架够凶够狠,每星期都带着不同的伤出现在校园里,最严重的一次右腿骨折,去医院打了钢钉好几个月才恢复。

严开刚进入这个小团体时挺怵这帮高年级,直到有天操场上,他听到有人叫方霁的名字。

当时他还想是谁这么大胆,叫了一遍不够,还要喊第二遍,转头看见隔着半墙高的栅栏外,那人一身黑白色的制服,在热浪翻涌的夏天也洁净得近乎刺目。

一个高中生站在栏杆外,朝着他们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随即一道人影三步并两步踩着栅栏的边缘,熟练地翻跳出去。

严开还以为自己眼花,转回头发现方霁早已不在他们中间。

他没忍住开口问那是谁。

后面几个大三学生见怪不怪的模样。

“啊,纪时昼啊。”

公交车到最后一站,严开回过神走下去,回去的路上还有点懵。

他想自己上学的时候之所以敢和方霁多说几句话,很可能就是受当时的影响。

因为纪时昼一个口令方霁干脆利落地跑过去,听话地像条完全被驯化的狗,他也就没那么害怕这个打架很厉害的“阎王”。

走到出租屋的门口,他停下脚步,钥匙捏在手里却迟迟没插进钥匙孔。

但他们不是早闹掰了吗,怎么可能现在还有联系?——

大家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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