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方霁还没来”

周六一大早,蒋新柔被朋友拉上去往景区的巴士,半路上就觉出不妙。

还未下公交车,隔着玻璃窗远远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矗立在车站前,除了大三的几个熟人外,其余大部分都是大一的学生。

男男女女一群人有说有笑,蒋新柔看向混入其中个子最高也最为突出的纪时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转头看向别处。

“人都到齐了吗?”关阳从一旁挤进来,竟然还装模作样地背了个登山包。

“再等等。”纪时昼回答。

“大一的都齐了,还有谁没到?”关阳问。

“方霁还没来。”

纪时昼正低头看手机,一边戳输入法一边讲话。

有个人忽然出声问:“是之前那个帅哥要来吗?”

纪时昼这才抬起头,视线落到那人身上。

面容清秀的男生主动说:“学长,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大一的韩惜文,之前咱们出去吃饭我坐你旁边。”

纪时昼像是想起来了,点头回了句“知道”。

韩惜文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和学长一起的帅哥今天也来吗?”

“他来拎包的。”

纪时昼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给出的答案不近人情,而后不等韩惜文再接话,径直走向关阳:“不然你们先上去吧,方霁路上堵车了,还要等一会儿。”

“哎,那怎么行,肯定得一起上去。”关阳摆摆手四处巡视像在找什么人,搭配他矮胖的身材,好像个探头王八,“你看见蒋新柔了吗?”

纪时昼凭借着身高优势前后看了看,很快退后一步侧过身去,指出一个方向:“在那儿。”

躲在朋友身后的蒋新柔瞬间暴露在关阳视线里。

蒋新柔:“……”

纪时昼特意朝她勾了下嘴角,看口型是在说“不客气”。

十几分钟后,关阳大侃特侃,说自己提前做了准备,带了补给物和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向他提,说着把自己沉甸甸的背包交给了大一学生。

方霁姗姗来迟,悄悄走到纪时昼身后,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上面是没有商店吗?”

纪时昼淡定回过头,“八点准时到?”

方霁瞬间没了声,一双眼睛看向纪时昼,目光诚恳且无辜:“我以为是要爬附近的山,没想到有这么远……”

纪时昼没说什么,方霁不放心地叫了声“小昼……”

“方霁来了,那人都到齐了吧?几个班长点点人,人数对了咱们就出发了。”

关阳大嗓门地喊了一声,众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到最边上的两人身上。

方霁瞬间收了表情,把嘴角抿平,脊背也跟着不自觉挺直,神情有几分僵硬。

他向来不喜欢被太多人瞩目,不像小昼一样适合被聚光灯笼罩,成为众人的焦点。

要是没有认识纪时昼,方霁这辈子大概都不会走出犁县。他在村子里出生,在小县城里上了十几年的学,二十岁之前哪里都没去过,唯一想去的地方是华都。但那也是早几年的事情了,而且也是在认识纪时昼之后才有的憧憬。

前面的队伍陆续出发,方霁才想到问纪时昼:“怎么这么多人一起爬山?”

等了一会儿,发现纪时昼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方霁疑问出声:“小昼?”

纪时昼看向他,神色平静声音冷淡:“之前电话里不是讲过吗,我当时说话你没在听?”

方霁回忆了一下,记得了,是终于踹到严开屁股的那个晚上。

因为旁边有人,他一再提高警惕,生怕严开突然开口说句话,纪时昼发现他在外面,结果错过了小昼讲话的细节。

但很快他就在旁边人的抱怨中了解了大概——

“系里搞活动倒霉的总是咱们,大周六的不让人好好在寝室睡觉非要来爬山,这不是折腾人吗?导员都不乐意过来!”

方霁听了一耳朵,立刻积极向纪时昼提问:“是老师让学生会组织爬山?”

纪时昼瞥了他一眼:“是。”

“强制性的吗?”

“……不是,自愿的。”

方霁又问了两个问题,纪时昼都答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方霁又说:“我带了两瓶矿泉水,你要是渴我拿给你。”

“我不渴,刚走两步路而已,况且‘上面是没有商店吗’?”纪时昼说着把一条手臂搭到他肩上,凑近些故意模仿他。

方霁经不起热,气息吹来的热风也是热,耳朵一下子烧了起来,脑袋偏到一边去,“是有……但是贵。”

纪时昼:“要我说你勤俭持家吗?你背个包里面只放了两瓶水?”

他说着去拉方霁的挎包拉链,从里面把两瓶矿泉水都拿出来,方霁身后一轻。

纪时昼轻轻咋舌:“还是大桶装,方霁,真的有你。”

几个大三的走在队伍的末尾,时不时发出一两句牢骚。蒋新柔尽量远离他们,拉着朋友走在小路上,“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带我去好玩的地方?”

朋友说:“纪时昼都来了,你不来合适吗?”

“他都来了我来才不合适,本来就是每个部门出一个人……”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蒋新柔沉默了,转头看了眼走在对面的纪时昼和方霁。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纪时昼忽然伸手环住方霁的脖子,一只胳膊松垮地压在方霁肩膀,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在对方身上了,他又高,比一米八二的方霁高出半个头,看上去完全是在欺负人。

方霁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没有任何躲闪,只是脑袋偏了偏,以防两个人撞到一起去,仍旧说话,嘴巴在动,一张一合,眼睛也灵动,专注看着一个人。

蒋新柔有挺久没见到方霁了,上次见面还是去年七月,方霁悄悄询问她是不是和纪时昼分手了。

蒋新柔还以为他是来劝和的,着实难办了一阵儿,结果方霁从她的表情里读到一些讯息,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后厨。

于是那天下午蒋新柔吃到了有史以来最好吃的一桌菜,加料加得很足,她一边吃一边欲哭无泪想,好好吃啊可是她在减肥……

她对方霁的印象很好,非常好,不止是上大学以后,上高中的时候也是如此。

方霁那时候头发还没有剪短,遮住了原本好看的眉眼,显得整个人阴沉狠厉,但蒋新柔知道方霁不是看上去那样的。

她最初知道方霁,是上下学为了方便,偶尔抄小道回家,四周都是高高的杂草,风一吹压弯植物的脊梁,那帮大专生总是躲在树林底下抽烟。

方霁也抽,但他会绕下来一个人站在小路上的垃圾桶旁边抽。他掐烟的姿势很帅,站得却很乖,好像吸烟是什么神圣的事,总是规规矩矩的、一丝不苟的。蒋新柔最开始也怕他,但每一次方霁都主动让开路,把烟熄灭了,目光在那些被压弯的杂草上,或者低着头露出一小截脖颈,嘴里轻轻哼歌,假装看不到她。

他乖乖的,一点都不“疯狗”。

方霁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

蒋新柔没有和任何人讲过。

##

两个小时后终于爬到半山腰,好些人都喊着太累走不动了。关阳出了一身汗,手里不知道哪里搞来的一块白毛巾,一边擦一边指挥。

“不是说目标是爬到顶峰吗,加把劲啊关部长!”有人从远处打趣道。

关阳说话的力气都要没了,但还是远远喊:“去,别他妈瞎起哄,我在前面领队,你们从后面慢悠悠走当然不累,赶紧快跑两步,一会儿坐缆车了。”

从这里开始蒋新柔就觉得很不对劲了,众人自觉分好队伍,都是两人一组,结伴上缆车。

轮到她的时候,关阳忽然转头朝她身后喊:“纪时昼,你快点的,都等着你一个人呢。”

蒋新柔寻找朋友踪影,未果。

她就知道在这儿等着她呢!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撮合他们两个。

她对纪时昼的印象也非常深刻,但不是上大学以后,同样是在高中。

纪时昼有太惊艳的长相,十六岁的少年,身体还在发育,下颌线还不分明却已然十分精致,精致得像台人工制造的机器,冷冰冰的没有温度。虽然收获了班里大部分女孩子的青睐,但这“大部分”里没有她。

那时候她只是觉得纪时昼不好相处,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她彻底改变了想法。

——纪时昼何止不好相处,他简直有病。

还在上高一的某天里,纪时昼突然带伤上学,右眼角处明显缺了一块肉,干涸了却还是透出微红的血色。

清早一进教室就收获许多关注,老师更是大骇,拉他到教室门外问是怎么回事。

有人偷偷溜到后门偷听,听到一半就一脸古怪地回来了,其他人忙问发生了什么。

“我就说他被方霁盯上了……”

于是班上瞬间传开——方霁带人把纪时昼给揍了。

一下课就有人上前询问纪时昼情况,本来不怎么爱说话的少年那天异常愿意讲话。

“我没有见到方霁本人。”纪时昼说。

那不就是根本没有证据?

纪时昼念到方霁的名字,声音很轻,语气简直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他们说方霁看我不顺眼,特别来警告我一下。”

撒谎!

她坐在最前排悄悄听着,内心有一道声音在尖叫。

“我来吧。”

还沉浸在回忆里,蒋新柔忽然听到一道清脆又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众人僵持不下,方霁出现在缆车旁,说:“我和她一块坐。”——

*纪时昼和蒋新柔没有交往过,是小狗自己脑补的,后面会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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