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跑把你腿打断”

纪时昼话音未落,方霁已经慌张起来,这种事情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立刻环顾周围,压低嗓音:“那不是,不能算……”那时候他们年纪轻,什么都不懂。

因为说话声音小,方霁要凑近了说,从纪时昼的角度看,两只耳朵连同颈后赤红一片。

他像听到什么笑话,嘴角里的笑意都冷冷的,“舌头伸进去也不算?”

方霁听了这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神躲躲闪闪飘忽不定,却又百口莫辩。

毕竟那是真的,他们真的那样亲吻过。

最后他低着头嗡嗡:“那样是不对的。”

纪时昼:“你和别人牵手就对了?”

方霁下意识回:“我没有和谁牵……小昼,你是说我跟严开吗?”

纪时昼微微眯了眼,“不然还有谁,你还有好几个学弟?”

方霁想说那不是牵手,顶多就算握一下,是池杰手太快,照片定格在两个人接触的一瞬间。

想了想又觉得纪时昼最在乎的不是这个,干脆解释起严开家里的事情。纪时昼静静听着,末了方霁问他:“我可以借给他钱吧?他会还的。”

“你在给他打包票?”一路走到停车场,纪时昼坐上驾驶位关闭车门,“你信得过他就借,不用经过我同意。”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他不是你小弟么?一口一个‘哥’叫得多亲。”纪时昼一边说一边侧身看身后,单手倒车,顺便回视方霁,“之后你还可以搬出去和他一块住,一日三餐吃泡面,早上一起去上班,晚上一起买菜回漏雨的地下室……”

纪时昼越说越离谱,方霁都懵了,不知道该接什么。

最后只能说:“我没想要搬出去,真的,现在的公寓很好。”

半晌,纪时昼才回:“你知道就好。”

公寓离方霁工作的地方特别近,车子只往前开了四五分钟就到了。

下车后纪时昼问:“方霁,你手机还在用吗?”

方霁正在解安全带,伴随“咔哒”一声,他抬起头,“在用,怎么了?”

纪时昼无声看他。

方霁又不确定了,从口袋里掏出来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怎么按都打不开。

于是又一脸无辜地望向纪时昼:“可能是没电了……你给我打电话了?”

纪时昼抱臂,神情冷淡:“没有,有这功夫我都死过一回了。”

“小昼。”方霁连忙制止,“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纪时昼更加面无表情。

之后把手机充上电,方霁才发现纪时昼给自己发过消息也打过电话,他都没收到。

换手机的事情纪时昼不止一次提过,但他还是觉得手机能用就不需要换。

这部手机他用了将近四年,还是自己来曙城前妈妈留给他的饯别礼。

方霁不经常用手机,这点连池杰都吐槽过,说方霁活得还没他一个奔四的人赶潮流。

可方霁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那个小县城里度过的,犁县像旧时代里遗留下的古物,窄窄的街巷与拥挤的摊市、飞扬的尘土味和一栋接着一栋连在一起的矮矮危楼,天空被压得很低,人生活在这底下,心思单纯又狭隘。

方霁出生于方家村,八岁那年父亲意外死亡,母亲改嫁,他从村子移到另外一个村子。犁县小得可怕,装不下秘密,也给人带来不了希望,许许多多的年轻人往外奔走,势必要离开、要远去。

刚到曙城时他有好长时间不适应,背着纪时昼找了份工作,人家看他是外地来的,欺负他什么都不懂,吭哧吭哧干了一个半月不给结工资。拖到方霁都觉出不对劲,找管事的去理论,被人挖苦一番,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没签合同,工资不可能结给他。

方霁一气之下把人给揍了。

四五个人都没打得过他一个,最后大声喊要报警,方霁才跑了。

他跑步也快,那帮人根本追不上他。

事后不敢回去,在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天黑,纪时昼给他打到第五通电话,他才小心翼翼接通。

纪时昼劈头盖脸叱道:“方霁,你他妈是要等我死了才接电话?!”

半小时前还一脸狠厉揍人的方霁,此刻声音轻得像哄谁睡觉:“小昼,别这么说话怪不吉利的。”

纪时昼深呼吸,吐气,问他:“你现在人在哪?”

“我不知道。”

纪时昼当即沉声:“方霁,我现在跟你好好说话,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

“我真不知道……”方霁蹲在马路边上,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这地方哪里都是路,都长得一样。”

纪时昼沉默,耐着性子跟他讲:“你看附近有什么标志性建筑,告诉我,然后走过去,就站在那儿别动了,等我来找你。”

那一年两个人刚到曙城,方霁二十岁,而纪时昼刚满十八。

方霁迷路了。

需要刚成年不久的纪时昼来接他回去。

半个小时后,纪时昼找到他,看他浑身脏兮兮跟在土里滚了一圈似的,眉头紧皱着问他:“你跟人打架了?”

方霁没敢吱声。

“别告诉我就因为这个你不接我电话。”

纪时昼整个人气压很低,马上就要爆发了,方霁这才说明事情原委,说到“我什么都干了,他们不给我结钱”时,纪时昼抿住唇好像更加生气了。

“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出去找工作?”纪时昼阴郁地扫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是不想整天待在屋子里……那边的事我大致知道一点,电话不接我以为你他妈又跑了。”

“小昼,别说脏话……”

“方霁,你给我把嘴闭上!”纪时昼掏出手机不知在给谁打电话,方霁只能先乖乖站好。

认错的态度他有了,而且很诚恳,希望小昼能消消气。

过了一会儿,见电话还没接通,方霁忍不住悄悄说一句:“小昼,我不会跑的。”

忠心也要表一表。

纪时昼比他高出一截,闻言眼睫低垂,目光下落扫了他一眼。

电话接通了。

“喂,是我,纪时昼。”纪时昼直直看着方霁,依旧没有个好脸色,对电话那边的人也不客气,“你店里缺人吗?我给你介绍一个。”

于是方霁就到了池杰的餐厅工作。

本来不该如此的,来曙城是他完全自愿且必须的行为,却给纪时昼添了不少麻烦,还让他欠了池杰一个人情。

小昼却说:“是池杰欠我一个人情,让他这么轻松还上是便宜他了。”

方霁表示:“那还是我自己去找工作……”

“然后再跟人打一架,再灰头土脸地找不到回来的路?”纪时昼睨了他一眼,“你少给我找点麻烦吧。”

“以后都不打架了。”方霁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

纪时昼没有说话,大概是不信任他。

过了几天拿着一沓百元钞票扔到方霁面前。

方霁傻乎乎问:“伙食费?”

纪时昼的表情像是想揍他,但是忍了,丢下一句“你工资”。

方霁看都没看那笔钱,追上去问:“小昼,你是怎么要回来的?”

纪时昼不告诉他,方霁有点紧张:“你找你妈妈……”

“没有。”纪时昼打断他,“不是她,和她没关系,你别管了。”

方霁还是不放心,自觉自己惹了大祸,他不该打架的,让小昼为难。

“你能不能别乱想?”纪时昼最终还是说,“是我爸搞定的,我给他打电话了。”

纪国华向来对纪时昼很好,很宝贝这个儿子。只不过父子俩鲜少见面。

方霁说:“对不起。”

“知道错就好,再跑把你腿打断。”纪时昼轻描淡写道。

方霁根本不管对话内容,积极点头:“好啊,没问题。”

纪时昼板着张脸,抬手把他刚修剪好的发型揉乱。

方霁依旧笑得很开心,头发乱一点没关系,反正也是小昼让剪的。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纪时昼给他的。

没人可以说小昼的坏话,谁敢说他第一个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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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霁实际有很幼态的长相,十几岁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年龄越往上越能察觉到。他天庭饱满,山根并不是直挺挺往下的,有一个小弧度,眼形钝圆,睫毛密密短短,衬得瞳仁很大,因为怕热,春夏时节眼尾常常泛红,近几年又少有户外运动,白了不止一度,头发留很短,给人感觉就是既清纯又干净。

而现在那双灵动的眼睛里盛满无措,对着抱住他大腿叫他“哥哥”的小姑娘,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严格格,你够了啊!别一看见长得帅就走不动路!”

严开及时来救场,把自己妹妹捞回怀里。

方霁没想到女孩这么小,看上去只有八九岁。

严开不好意思地朝方霁笑笑,“方哥,不好意思啊,她有点淘气。”

方霁摇摇头,“挺乖的。”除了抱他大腿有点用力。

“我妹妹。”严开推了推女孩的脑袋,抬头说,“今年十二岁了。”

方霁一愣,低下头确认一番,女孩还是朝他笑,笑容甜甜的,过分甜美就有点发傻了。

严开说:“没想打扰你工作,就是想带她过来谢谢你。”

方霁点头,蹲下去友好伸出手,“你好。”

女孩笑得更欢了,声音软糯糯,伸出手去,握住用力晃了晃:“哥哥,你好。”

方霁的表情一秒软化,抬起头跟严开说:“我以前也有个妹妹。”——

小狗迷路,小狗等待被接回家,小狗看到主人眼睛亮晶晶,小狗疯狂甩尾巴!

我们昼对狗狗真的挺好的,就是不太会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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