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是不是虎?”

五月末,天气一如既往晴朗。

关阳和大一的那帮学生混在一块,大侃特侃,聊到兴起,忽然探过头来问活动室里其他人:“哎,你们端午回家吗?”

有人说回有人说不回,又讨论起端午去哪里玩。

不知是谁问起纪时昼留不留校,关阳先一步回答:“你们寻思啥呢,他肯定要回去啊。”

蒋新柔闻言抬起头,朋友小声说:“这么关注啊?”

蒋新柔无奈了,“我跟他合不来,你再瞎撮合我真生气了。”

朋友说:“好嘛,不是看你和他平时接触最多,还以为你俩有戏,谁想到上次那个尴尬。”

蒋新柔没再说什么,只听关阳在新生堆里讲:“他肯定是回师家啊,端午这种重要的日子不可能回他爸那里。”

朋友也听见了,说:“他怎么搞得和纪时昼很熟一样?还到处乱说,跟知道多大秘密似的。”

关阳所说的事情是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的。

纪时昼的父母在他还上小学时就离婚了,虽然都居住在华都,但从法律层面讲,纪时昼判给了母亲,节假日只会回师家。不过和父亲那边也没有断联系,高中还在他父亲的老家上学。

蒋新柔知道的要比关阳多一点。

上学那会儿她从来没见过纪时昼的父母,每一次的家长会他的位置都是空的,空的课桌上摆着成绩时好时差的试卷。

蒋新柔还记得纪时昼的成绩并不是最开始就很好,是上了高二以后才逐步稳定下来。

过了一会儿纪时昼推门进来,关阳热情道:“来来来,正说你的,你端午回家不?”

纪时昼绕过关阳,坐在自己位置上,“回。”

“那方霁呢?”

纪时昼这才抬眼看他,“他怎么了?”

“他回不回去啊,不回去带他一起出去玩,都请客那么多次了,不能白请是不是?”

纪时昼手指轻点了下桌面,“他有事要忙,没空。”

“是没空还是你不想让他去啊?”关阳大大咧咧道。

纪时昼说:“那你自己去问他。”

关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说:“我没他联系方式啊,你又不让给。”

经过爬山和酒吧事件后,大家多多少少都了解到纪时昼的“真面目”。

在众人眼里纪时昼对谁都很友好,唯独对待方霁的态度恶劣,仿佛对方是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而方霁还真是。

纪时昼不为所动,“那就没办法了,你们自己玩吧。”

关阳耸了耸肩,拍了下旁边男生的肩膀,“都说了没戏。”

纪时昼目光划过那人,看着有点眼熟,不由停下来打量。

那男生注意到他的视线,还朝他笑了笑,见他没有移开目光,眼神也望过去。

啊,记起来了。

是爬山时问他方霁来不来的那一位。

纪时昼移开视线。

是姓韩?

叫什么……忘了。

“图表招你惹你了?”一旁的蒋新柔忍不住开口,“别攥了,一会儿统计还要用呢。”

##

下雨了。

是曙城入夏以来第一场雨,从傍晚下到第二天中午都不见停。

中午方霁回到公寓,给小狗喂了狗粮,吃得小肚子滚圆,一人一狗窝在沙发上看了许久电视。

小狗现在有了名字,是纪时昼给起的,但方霁还是习惯性招手,小狗就屁颠屁颠跑到他跟前来。

狗崽子长得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以前的两个那么大,鼻尖和耳朵还有尾巴尖都是黑色的,身上是土黄色,很像以前村子里看家护院的狼狗。不过要比狼狗的体型小许多,方霁猜测是只串串,不管是什么都长大了不少,会跳上沙发,还会撕抱枕。

方霁教训了好几次都不见听话,实在拿它没办法也就不管了。可小狗看他不理自己了,竟然呜咽两声不啃了,耷拉着尾巴跟在他身后,蹭蹭裤脚、摇摇尾巴,还时不时扬起脑袋瞅瞅他。

方霁拍了个视频发到朋友圈,于娜说这狗成精了,严开说哥这是你养的狗吗,和你一样酷,纪时昼只评论了两个字:圆圆。

方霁先回于娜:【是挺聪明的】

然后回严开:【你才像狗。】

最后停在纪时昼那条评论上,不知该回什么好。

今天是端午节,纪时昼提前一天出发回了华都,方霁只上半天班就被池杰通知下午放假不用来了。

严开听说他一个人在家,诚邀他晚上一块出去吃饭。

可是现在还下着雨。

方霁的指尖停留在那行评论上,手机率先变换界面响了起来,依旧是凤凰传奇嘹亮的歌声,把狗都吓一跳。

方霁立刻接通电话,声音雀跃:“喂,小昼?”

“是我,你没存我电话?”

“存了。”

“那为什么是疑问句?”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电话那边的男声低沉又磁性。

方霁有些恍惚。

他时常产生某种幻觉,仿佛纪时昼还是十几岁,没成年就已经长得很高了,已经可以打得过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最后也是他把他从那滩死水里打捞出来。

可每次和纪时昼通电话或者讨论一些事,他又很清楚知道,“小昼”这个称呼已经不合适了,他比自己高,比自己优秀那么多,将来也会有非常好的前程。

因此还想多打一份工。

欠纪时昼的总要还清的。

虽然小昼总是说自己不在乎也无所谓,但是方霁在乎,方霁有所谓。

“我想小狗了。”纪时昼在电话那边说。

方霁一下又分不清了,二十二岁的纪时昼和十六七岁的少年区别到底在哪里?他甚至养了一条小狗,他说他想它了。

方霁心软得一塌糊涂,放轻声音跟纪时昼讲:“圆圆也想你了。”

“是吗?”纪时昼说,“让它叫两声给我听听。”

方霁:“……”

方霁难办地低下头看脚边的小狗,小狗心有灵犀地与他对视。

同类之间的对望过后,方霁说:“一会儿给你发个视频行吗?”

“好。”

说完这一句,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方霁问:“小昼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想狗了,打电话问问。”纪时昼说完问他,“不行?”

“当然可以。”方霁说。

于是又一阵沉默。

沉默过后纪时昼说:“方霁,曙城下雨了。”

方霁没有赴约。

给出的理由是下雨了,不想出去。

严开前几天才送母亲和妹妹上火车,检查结果挺好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今天是想特别感谢一下方霁。结果方霁不来,他只能一个人孤独寂寞冷地喝小酒,发了条朋友圈,刘航居然评论了。

【我就在附近,去找你,咱俩喝一个?】

严开手一抖,草,忘了刘航在附近小区当保安,发朋友圈怎么没给他屏蔽了!

他只能暗自后悔,表面还是客客气气回:行啊,刘哥,就等你了!

半个小时后,刘航穿着保安服出现在小吃店门口,严开积极迎上去,“哎哥,咋不打个伞啊?”

刘航摆摆手,他胖了许多,肚子隔着蓝衬衫圆润地鼓起来,坐下来点了瓶啤酒和小串。

“这大过节的你就一个人?”刘航随意问道。

严开没憋住,说:“本来约了方哥的,方哥说雨太大就不过来了。”

刘航脸上的笑容一僵,把酒杯放下:“你是说方霁?”

严开点点头,“方哥在呢,就在市中心那块。”

刘航脸色古怪道:“是吗,我还以为他肯定留在犁县呢。”

酒喝一轮,两个人都有点上头,严开开始跟刘航夸赞起方霁,拍着胸脯说他大哥够义气,救急如救火。

“我还带我妹去见了方哥,方哥哄孩子也有一套,我记得他家里也有个妹妹?我妹特别喜欢他。”

刘航一听脸色更古怪了,“你跟他提他妹了?”

严开喝得两眼迷蒙,想说不是,是方霁主动跟他说的,但刘航没给他这个机会。

“严开你是不是虎逼?”刘航说,“方霁确实有个妹妹,早几年就死了。”——

昼:想小狗了

小狗:懂了!是想圆圆了!

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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