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把我埋远一点”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一起走回去,因为戚寒晕倒了。

从过敏那晚开始到现在,两天两夜,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了。

把人安放到床上时傅歌才发现,短短四天,戚寒居然瘦了这么多。

他高烧到了四十度,输了两瓶药也没退烧,满身的冷汗把棉被浸透了一层又一层,傅歌只能用凉毛巾不停帮他冷敷额头,物理降温。

折腾到下午三点温度才降了下来,小beta终于松了口气,用手按在他眉心,把他紧皱的眉头慢慢推开。

缩在被子里的人睡得很不安,苍白的嘴唇不停抖动着念叨什么。

傅歌没听清,俯身凑近他:“什么?”

戚寒哀求道:“别欺负他……还没养好……会疼……”

心头猛颤,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

小beta殷红的眼睛倏地瞪大,他盯着床上的人呆怔良久,随后僵硬地别过了头。

*

戚寒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

夕阳退守至天边一角,仅剩的一道暖橘色窄光透过窗打在枕边人脸上,小beta正乖乖地窝在他怀里安睡,指尖依恋地抓着他的衣角,连脸颊上的细小绒毛都变得可爱慵懒。

戚寒在那一刹那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死了,灵魂侥幸升至天堂,不然怎么会看到他的小歌这么温驯地陪在他身边,美好得像梦一样。

“宝宝?”

他不确定地小声叫了一声,又掐了下手,等到痛感传来后才敢把指腹放到傅歌脸蛋上摸了下。

热的,软绵绵的,像棉花糖一样。

不是做梦,是真的。

眼眶骤然湿润,他侧撑起身体慢慢凑到傅歌面前,声音哑的厉害:“怎么就睡在我这儿了,我出了这么多汗,也不嫌脏……”

熟睡的人仿佛被打扰,烦闷地皱起小鼻尖,戚寒没忍住在上面刮了刮,“睡饱没有,叫你起床好不好?”

小beta一把抓住他的手压在了脸蛋下面,“不好……”边说边摆头蹭了蹭他手心,“要睡的……”

戚寒心口软成一片,喜欢到心坎里了,从后面很慢很慢地抱住人,难耐地吻上他的后颈,“在和我撒娇吗,乖宝宝。”

然而下一秒就听小beta嘀咕道:“卓玛不要闹……”

指尖一顿,戚寒僵住了。

弯起的嘴角登时定在脸上,刺骨的寒意从头顶直贯脚底,他脸上有数不清的茫然和无措,爆红的眼球几乎要把眼眶撑爆。

“她也……这样抱过你吗……”

也从身后把你压在床上,也亲吻过你没有腺体的后颈,也在你睡迷糊时小心翼翼地哄着你亲昵,也进入过你身体里,只属于我的地方吗……

那为什么还要再来找我呢………我已经把蜜月让给你们了……那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

戚寒的心脏快要被捅穿了,扎烂了,整个人如同瘫在砧板上的淌着血水的肉,被反复捶打凌迟。

他想起昏倒前傅歌帮他捂手,还邀请他一起回来,明明是真实发生的事,却虚幻得如同梦一样。

因为,那也是在骗他啊。

不是心疼他、可怜他,只是防止计划败露,再一次的逢场作戏。

可笑的是,他明明知道即便是非清醒状态下的温柔,傅歌都不愿意给他,却还是忍不住自作多情。

抽出自己的衣角,戚寒下床直奔浴室,明知烧还没全退仍旧坚持着冲了个澡。

换好衣服,喷上气味阻隔剂,再贴好腺体贴。

他必须确保身上不会漏出任何一点信息素的味道,不然小beta闻到会吐。

床褥被他的汗浸得又湿又黏,傅歌睡在里面难受。

戚寒就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换了新的床单被子,过程中额头渗出的汗滴到了傅歌手背上。

戚寒赶紧抽出两张湿巾,一遍一遍地帮他擦着手。

“不是故意的,已经帮哥擦干净了,别…嫌我……”

距离他登机只剩几个小时,傅歌还在睡,戚寒没有了把人叫醒最后再说说话的念头,只在他房间里走了一圈,边走边看还有哪里没安排好。

电水壶挪得离插线板远一点,浴室的地板用干毛巾全部擦干,两把雨伞全挂在了门上,贴好了便利贴,提醒他明后天记得带,天气预报说会下雪。

做好这一切,戚寒安静地走出门,去了医院。

*

傅歌这一觉睡的很沉,四天来唯一一次没有做噩梦。

醒来时贴在皮肤上的黏腻感已经消失了,床单和被子都很干燥,被电热毯熏的暖融融的。

他眯着眼不太愿意动弹,直到身后的被子被掀开,一只手探进了他的裤腰。

“谁!”小beta猛然惊醒,翻身抓住那只手。

“阿寒……你在干什么?”

戚寒没有任何反抗,只把手里的东西往下藏了藏,“没有,我想看看哥睡得好不好。”

傅歌一把打开他的手心,那上面放着一管消肿软膏。

五年前刚在一起时戚寒在床上总是失控,十次有八次会肿,傅歌那里天生就敏感娇嫩一些,涂别的药会不舒服,这是他们试过效果最好的一种。

所以这是戚寒特意带来的,藏在行李箱的小角落里。

他当时或许奢望着想,万一傅歌愿意给他呢,哪怕就一次,就一次都好,他必须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不能让他的小歌有一丁点难受。

可他一定怎么都想不到,真正用到这管药时,是在自己的爱人和别的alpha上床后,去帮他消肿。

一个人到底要卑微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呢?他作为一个alpha的所有傲骨都被打碎了。

“后面……疼吗?”戚寒垂着眸问。

傅歌:“不疼……”

“嗯,不疼就好,不然接下来几天你都不能骑马了。”他担心的角度简直可笑至极。

“我给你定了粥,一会儿就到。”他把药膏收起来,又拿出一板内服的胶囊,“喝完粥再吃两颗这个,消炎的,熟悉你病情的医生都不在,发炎了会很难受。”

傅歌默不作声,甚至心底里恶劣地想要看他到底还能退到哪一步。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他故意激怒alpha.

戚寒连头都没有抬起,可攥着软膏的手却暴起一层青筋,挣扎良久才问出口:“她……弄进去了吗……”

“嗯,弄进去了。”

傅歌笃定戚寒会因为这几个字发疯,高等级的alpha有野兽一般的占有欲,让他知道自己的伴侣被人染指甚至还把东西留在里面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小beta已经做好了承受他怒火的准备,像上次被误会和小鸭子乱搞一样,再次被他惩罚、撕碎、囚禁。

可戚寒却只是沙哑地嗯了一声,拿出一瓶淡粉色的药剂给他,“我问过医生,如果有其他的信息素进去,会让里的环境紊乱,最好再输一瓶信息素帮助稳定。”

“你、你说什么?”

傅歌哑然失语,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手里的信息素,又看向alpha后颈的腺体,那上面贴了一小块纱布。

“所以你刚才是去……抽信息素了?”

在你准备稍微体面地离开前的最后几个小时里。

“嗯,他们这边的医生操作不太熟练,两个小时就抽出这么一点,可能不太够用。”

操作不熟练那遭罪的只会是他,平时抽十几分钟都够戚寒难受恐惧到极点了,两个小时,他要怎么撑……

可alpha却毫不在意,最后摸了摸他的指尖,“我拿不稳针,找了个医生帮哥输液,就在外面,我就……不留了,要去赶飞机。”

“哥玩的开心点,信息素如果不够用就打电话,我在那边抽好了给你运过来。”

他全程都没有抬过头,起身就往门口走。

傅歌望着他颀长的背影越拉越远,最后被落寞和绝望吞噬殆尽,心头陡然塌陷。

“等等,戚寒……戚寒……你等等!”

他冲下床追了过去,慌乱地抓住戚寒的手,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楚明白:“我没和她做,什么都没有,她根本没碰过我!”

“那天早上只是我房间里水管爆了,她正好来找我,帮我修了一下,我不小心才沾到她的信息素。”

戚寒面无表情,灵魂出窍了一般。

“你不信……是吗?”傅歌咬了咬唇,“那你自己来验。”

他直接解开裤链,羞赧至极地拉着alpha的手往那里摸,“这具身体你比我还了解,如果真做了,那里会怎么样,你应该知——”

话音戛然而止,傅歌张着嘴巴,看到两行泪从戚寒眼睛里滚出来。

他居然哭了。

只是因为自己没和别人做。

绝望到极点的人即便再看到希望也是不敢碰的,所以戚寒开口时甚至发不出声音,只有两个口型:真的?

傅歌抖动嘴唇:“嗯……”

他这才敢凑近些,提着音量:“小歌,还是我的吗?”

傅歌闭了闭眼:“嗯……”

Alpha的手落到他肩上,他近乎哀求般道:“我想抱抱你,行吗?”

傅歌:“嗯……”

度蜜月的第四天晚上,理塘下雪了。

戚寒实现了他没敢说出口的第五个愿望——傅歌真的留下来陪着他。

他们哪里都没去,什么都没干,就窝在傅歌房间的小床上睡觉聊天、刷无聊的视频,以及长时间的拥抱。

房间里漆黑一片,空调温度很高,身底下的电热毯把他们后背烤的热乎乎的,傅歌乖乖地躺在戚寒胳膊上,透过路灯看飘窗外面的雪花。

在很短暂的一瞬间里,他想过让时间就此定格,不要再往前走了。

但终究只是一瞬间。

“我给你做了个礼物。”

戚寒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自己做的手链,一小条白色的哈达上串着银制转经筒,那上面承载着他在雪山上低喃了上千遍的愿望。

“就是不太好看,哥别嫌弃我。”

傅歌嗯了一声,让他给自己戴上,不可避免地想到被自己剪碎的那条手链,“你也去山上祈福了吗?”

“嗯。”

“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他和卓玛在外面看了一宿电影。傅歌僵硬地动了动指尖,说:“我听藏民说这个可以做一对的,雪山会同时保佑两个人,你没给自己也做一条吗?”

戚寒笑了笑,“我就不要了。”

如果雪山真的保佑我,那我的爱人报仇会很辛苦的。

“已经许了很多愿望了,不能太贪心。”

傅歌问他都许了什么愿望,戚寒编了几句吉利话给他听,又自嘲起来:“是不是挺好笑的,我爸是科学家,我居然这么迷信,向雪山许愿。”

“没关系啊。”傅歌说:“雪山不帮你,我会帮你。”

戚寒愣住了,“……什么?”

傅歌:“我说,或许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除了已经定好的婚礼,还想要什么?”

这算是临死前最后的恩惠吗……

戚寒阖上眼,轻吻着小beta的发顶,他没有什么愿望了,如果硬算的话,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念想。

他想——

等到了那一天,如果哥愿意帮我收殓尸骨的话,就把我埋得远一点吧。最好远到你看不到,想不起,忘得一干二净,永远都不会挂牵。

我的小歌这一路走的苦,后半生,就不要再因为我而后悔了,哪怕有一丝难过,都是不值当的。

可他没有交代遗言的资格,所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想要一条哈达,买的就行,什么颜色都好。”——

阿寒前期看到小歌和别人亲近、给祁川做蛋糕、画小熊会发疯,但现在老婆都“跟了别人了”他却会收起所有的苦关心小歌的伤。

他在追妻开始时有很多愿望,想结婚、想有一个家、想和小歌有名分,想要体面地死去,和自己的父母团聚。

但他现在最想的是,要埋得远一点,不要让小歌多年之后看到他后悔。

因为他亲自尝过了,悔恨是最疼、最苦,最杀人不见血的东西。

我希望大家不要只看到他的惨,也能看到他一点点的变化和豁出所有去赎罪去弥补的决心,感谢追更的天使们耶?(ˊ?ˋ*)

ps:下章结婚,不出意外的话。

追妻还没结束,现在是3/5,你们总感觉已经结束了似的(=°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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