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这份特殊难能可贵

陆施宁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全靠和原森的关系坐在备受瞩目的位置,付出的代价自然也要多,成倍的煎熬他要受,要听席间的每个人讲他无从知晓的过去。

尹浩说话是成筐成筐地往外倒,坐他旁边的裴廿就显得沉默寡言,和陆施宁打过一声招呼就不说话了,偶尔拿起手机发几条语音是在讲工作上的事。可就连仿若边缘人士的赵圣楠偶尔也能插上一两句话。

陆施宁全程沉默把自己喂饱了,话题才递到他面前。

是苏芸乐先发现的,“哎小鹿都没怎么说话。”

陆施宁随即拣了一句俏皮话,“因为我要吃饱才有力气讲话。”

苏芸乐便笑了,纤细的手指拢过及肩的长发。她身上有一种独属于女性的成熟韵味。自然和原森很般配,绝对没有配不上一说。

陆施宁用筷子夹滑嫩的鸡蛋羹,一下没夹起来就夹第二下。旁边多出一只手,用公勺舀了一大块放进他碗里。

“你愣什么神?”

“我没有愣神。”

这是陆施宁第二次反驳,回答里多出一种执拗,很快收敛了,把筷子挪回来戳戳蛋羹q弹的表面,“谢谢。”

原森几乎没有动筷,或者在陆施宁来之前就吃饱了,听几个人讲上学时候的笑话,偶尔还能补充两句。苏芸乐也是补充者,两人之间有无形的默契。

陆施宁将自己定位在蹭吃蹭喝不用花钱那一行列里,心里瞬间好受许多,把以往爱吃和不爱吃的菜都吃过,肚子里有沉甸甸的饱腹感才停下。

他没有后悔答应原森来这里。

早先原森也说过了,这是惩罚。

“你们为什么不坐一起?”陆施宁有空问问题了,意思是想自己尽早逃脱。

“干嘛和他坐一起?”苏芸乐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随后这句也不是。“我更想和你说说话。”

今天可以挑战一下人性是有多虚伪。陆施宁于是乖顺地说:“好啊,芸乐姐想和我说什么?”

苏芸乐欣喜于这个称呼,脸上的笑容更大一些,“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她在酝酿一个惊喜,身体向前倾过来。陆施宁出于本能往后退,撞到原森肩膀。

原森对两人的话题没兴趣,不知是在避着谁,和陆施宁坐在一起却保持一定的距离,说话过程中距离又一点点缩短了。

陆施宁转头的第一句话是:“不然我还是挪个位置。”

“为什么?”原森语气里添上不耐烦,“你还想上哪去,老实坐着吧。”

陆施宁没道理承接无关于他的火气,闻言不再多说什么。直到苏芸乐说:“我用原森的手机给你打过一通电话。”

陆施宁起先没吭声,过了几秒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芸乐姐啊。”

原森在他身后忽然嗤笑一声。

陆施宁没有回头继续往下说:“其实有点听出来,你叫我小鹿。””是吧。“苏芸乐回忆,用玩笑的口吻说,“他把你置顶了给你的备注是小鹿,我还以为是女朋友,结果画面出来是个男生,吓我一跳。”

尹浩那边也不聊了,听苏芸乐讲这事,“嫂子那时候就对原哥有意思吧。”

“没有。”苏芸乐一边否认一边看向陆施宁身后的男人,“当时真就是朋友。”

“谁信?”尹浩说着举起杯,“原哥。”

原森:“自己喝。”

尹浩就自己喝了,看着已经有点醉。

短暂寂静过后,赵圣楠突然出声:“芸姐,我家里还有点事,不然……”

“干嘛的啊楠楠,大家说得好好的,别不懂事。”苏芸乐对着赵圣楠言语间有些许亲昵,不是男女间暧昧氛围,更像长辈对晚辈的训话。

陆施宁不在意这点古怪。原森踹了他的椅子腿,他回过头,见男人饶有趣味地看他,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谎言被拆穿他也稳稳坐着,并且问:“干嘛踹我?”

原森半靠在椅背上,坐姿随意,偏着头用气音,“小鹿,骗子。”

陆施宁回给他一个无比坦然的眼神。

嗯,骗人,又怎样?

原森兀自笑起来。

早在苏芸乐叫第一声“小鹿”时陆施宁就察觉到了,那晚透过手机屏幕映在眼底的光足够他记很久,一年、两年……这是第六年。

原森只清楚他说谎却不想他为什么记得。

这点足够傻也足够好。

他们之间就是靠这层透不到光的窗户纸维系的。

之后是男人们在酒桌的日常,天南海北乱侃一通,说得最多的还是上学时候的事情。

陆施宁脸上红火一片,看上去像醉了,去卫生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像女人抹在两颊的红胭脂,连眼尾都飞红。他打开水龙头用自来水泼了泼,以此获得短暂的清醒,顺便给自己降温。

他并没有多痛。

最痛的时候是一个人挨过去的,现在摆在眼前的一切只是他曾经设想过却没来得及亲眼所见的画面。

更加糟糕的设想他也想。十七岁勉强还和青春期搭个边,胡思乱想是这一时期的青少年余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缕青春尾气。它多半离谱、荒谬并且毫无道理可言。

于是某天午后,陆施宁做完作业趴在自己的书桌上想——说不定过些年他会收到一封婚礼请帖,新郎那一栏写原森的名字,新娘是谁不重要。但如果不足够漂亮,他会难过,是个美女,他也难过。

他神情惨烈的像明天就要参加发小的婚礼,对着满是笔迹的练习册吸吸鼻子,继续畅想未来的某一天里自己会满不在乎和原森坦白“啊对,我是喜欢过你”。

转头就被原森叫出去,“小鹿,西瓜吃不吃?”

“你会给我拿过来吗?”他迅速抽离悲伤扭过脑袋问。

原森先是过来拍他的脑袋,一下一下,像在掂量一颗西瓜。

“行行好吧祖宗,盘都给你端客厅了,你还差走这几步路吗?”

陆施宁作为一个处在青春末端的青少年,必然要毫无道理地讲:“你都拿到客厅了,还差拿进房间这几步路吗?”

原森拍西瓜的动作停了。

倒不是被说服了。

是准备砍西瓜了。

##

陆施宁抬起头,洗手间的镜子里多出一个人。

尹浩脸上有种公式化的笑容,是职场惯用的标准微笑,说话却很接地气,带东北口音。

“小兄弟。”他讲,“你哥和嫂子闹了点矛盾。”

“哎,他俩也在一块三四年了,分分合合的。”尹浩点了一支烟,抽一口,后面的话不用再说懂得都懂。

陆施宁脸上还滴着水,抬手揉揉发热的耳朵。两个人从洗手间出来,坐回各自的位置,尹浩朝他挤挤眼。

陆施宁不免想到,这人真和张磊很像,同样的热心肠。文字冷冰冰没办法展现他过剩的热情,唯有此刻可以。

“你和芸乐姐吵架了?”

他回来的第一句话讲的是这个。

原森正低头玩手机里的贪吃蛇小游戏。不太可能主动出现在智能手机里的游戏,应该他自己下载的,长长一条在屏幕里爬动。闻言头也不抬,”你和她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就管她叫姐?”

当听不到对方话里的嘲讽,陆施宁说:“那就是吵架了。”

原森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转头看他,“能不能别管这个。”

趁苏芸乐还没从洗手间回来,陆施宁回过头认认真真端详男人一番。

“可以,是你的女朋友又不是我的。”

原森冲他点点头,陆施宁夹起一个蛋卷在盘子里。鸡蛋卷做得精致可爱,吃起来有股淡淡的腥味。

“别和他们一样管这个。”原森又补充道,“你别胳膊肘往外拐。”

鸡蛋卷已经吃掉一半,奇怪的腥味在嘴巴里蔓延,番茄酱的甜都没法中和。

陆施宁知道原森待他始终区别于旁人。

他不会强硬**求别人不要多管闲事,不会对别人直言“你得向着我”,却要这样要求陆施宁,要直接对他这么说。

这份特殊难能可贵,也把他钉死在妄念里无法回头。

我对生长痛的理解是,一种伴随着成长一块长起来的痛吧。

就是骨头会痛,但也不是那么痛,肌肉会酸但也没有那么酸,这些痛楚都能忍受。并且只能忍受。

只是夜里醒来还是要觉得:要是没这么痛就好了

然后伴随疼痛睡去的第二天,痛感消失了,又会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如此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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