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下回我先跟你说

雨水跟阳光,都往我心里落。

——安圆日记

“春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安圆轻轻推了推沈行春,站直了身体问。

“上回用你手机,不小心看到了你同学给你发的短信。”沈行春放开安圆,拉着他手继续往前走。

安圆刚刚一直握着冰饮料,手心跟手指上都是湿漉漉的,有点凉,让沈行春一攥,很快又变热了。

沈行春又说:“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跟我说的,但是我后来又一想,那几天刚好是你心里还想着让我可以后悔,可以随时喊停的时候……”

安圆小声反驳了一句:“现在没那么想过了,以后也不想了,我申请你学校也不算容易,废了不少劲,你都不夸一句吗?”

安圆声音越来越小,沈行春听见了,很果断的说:“不夸,你现在的行为是典型的反面教材,你自己费劲,你都不愿意开口问问我,跟我商量一下,一个现成的人你不用,你现在跟我说你自己费劲吧啦的,我肯定不夸,不惯你这个毛病。”

沈行春说这话,一半真这么想的,另外那一半还是宠溺得不行。

安圆又握紧了沈行春,嘴角跟眼角都快飞起来了,脚步都轻了不少,含着笑说:“下回我先跟你说。”

俩人回去之后,安国庆直接带他们出去吃的,选了个爷仨都爱吃的铜锅涮羊肉。

桌上都喝了点酒,安国庆一喝点酒话就多了,拉着沈行春说了不少安圆很小时候的事儿,说到好玩儿的地方,沈行春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在安圆腿上敲一敲,问他是不是真的。

好事儿安圆自然愿意承认,到了糗事儿上他就不承认了,说自己记不住了。

他记不住有人记得住,安国庆还在旁边夸张的给他重复一遍当时的经过,说他记得可清楚了。

安圆在旁边一个劲儿给他爸夹羊肉片儿,让他多吃点儿菜。

爷仨晚上喝的都有点多,第二天都睡到中午才起。

吃过午饭安国庆才带着安圆跟沈行春又去看了看房,最后三个人都看中了一个两室两厅的房子,安国庆当场就定了,房子是毛坯房,安国庆让他们到时候自己看装修跟设计。

安国庆定完房第三天就坐飞机走了,临走前给了俩孩子一人一张卡,里面钱不少,又另外给了一张房子要用的装修钱,里面也是只多不少。

沈行春一开始没要,“爸,我现在每个月的补贴跟项目奖金什么的,也能拿不少,够我俩平时用的。”

“你拿的是你自己的,”安国庆把卡又给沈行春塞他手里了,“这个算我跟圆儿妈给你们的,不一样。”

沈行春收了,装修公司是齐云峰给他们介绍的,他跟耿白新买的房子也是才装修完,正开着窗晾着通风呢。

安圆跟沈行春特意去看了看,感觉装修的不错,直接让齐云峰把装修公司介绍给他们了,费用也讲下来不少。

沈行春还一周放假的时候买了回去的票,这回没买机票,安圆说想坐火车,夏天坐火车回家,路上的风景会特别的漂亮。

沈行春提前好几天跟安圆去火车站买了票,这回他们因为买的早,买到了软卧,还是一个车厢连号的——

进了七月,天气越来越热,早上的太阳都是烤人的,中午的时候热浪卷着闷人喉咙的风,顺着开着的窗户不停往屋子里涌。

他们租的房子没空调,当时租房的时候天气还挺凉快的,想着只租一个多月,将就将就也能过了。

但两人没想过的是,两个男人,在暑热的天气里,成天到晚黏在一块的时候要比一个人的时候热了太多。

沈行春只要不出门,就只穿一条短裤,上半身都是光着的。

安圆不习惯沈行春那样不穿衣服,现在晚上睡觉已经能接受裸睡了,因为就算他穿了睡衣,最后还是会被沈行春脱了,几次之后干脆睡觉也不穿了,但白天的时候还是会穿短袖短裤。

他的睡裤会短一点,每次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短裤只能遮到腿根,腿上很白的皮肤,被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一照,更白更透了。

沈行春有时候坐在他旁边,一手拿着手机回信息,一手揪着他裤边玩儿,在他腿捏一捏,揉一揉。

但总是捏着揉着就变了味儿,安圆大腿总是红红的。

安圆一天要洗好几次澡,他不喜欢身上从早到晚都是黏腻的汗,但除了单纯热出来的汗,更多的是跟沈行春在一起热出来的汗。

安国庆走了之后,沈行春跟安圆在家,有时候只是胳膊互相蹭了一下也能点着一把很旺的,很久都不灭的火。

安圆白天也会准备两套衣服,沈行春光着的上半身,总有新的指痕跟牙印。

身上的痕迹好遮,穿个衣服就能盖住,但是脖子上的不好遮。

有回沈行春导师看到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调侃他一句:“万年单身汉,现在有主了?”

沈行春也不瞒着,笑着点点头,“有,一直都有。”

“一直都有?”旁边的文乐笑着踢了踢他凳子腿儿。

沈行春还是点头,“嗯呢,一直。”

文乐转头把沈行春说的这话用短信发给了安圆,安圆看着手机乐了半天。

沈行春有次下课之后在周边的五金小超市里买了个风扇,晚上放在床头柜上,摇着头吹。

安圆睡着之后很容易出汗,风扇没法一直对着头吹,沈行春拿着在外面路上收到的印着广告的塑料小扇子,攥着扇子柄给他扇风。

安圆会因为太热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有时候半夜热醒,还会去洗个澡,洗完澡窝在沈行春怀里,说着自己刚刚做的梦。

沈行春有时候困了,安圆没听到安慰或者应声了,就会用手强撑开他眼皮,非得跟他说两句才让他睡。

沈行春只要醒着,就会拿着小扇子给安圆扇风,边扇风边给他捋皱着的眉头,嘴里还嘟囔着不做噩梦,跟哄孩子似的。

中间也下了两场雨,短暂的冲走一点热气,但也只凉快夜里那么一小会儿,第二天还是热得像是氧气稀薄。

下了雨安圆还是会做梦,梦里滴滴答答的落雨,感觉到沈行春在他旁边,翻了个身往沈行春怀里挪了挪,扯着沈行春手腕,侧脸枕上他胳膊,喉咙里咕哝两声,彻底睡安稳了。:?制作○攉 戈卧慈

81 春哥,你背着我过门(完结章)

81 春哥,你背着我过门(完结章)

岁月经幡,那年的少年裸露在风雪里,现在被托在掌心里……

——安圆日记(他的情书永不完结……)

回家那天,沈行春跟安圆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两人还特意去剪了有点长的头发,清清爽爽的,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

排队取票,候车,检票,沈行春一直牵着安圆的手。

绿皮火车上总会带着一点味道,是身处旅途上的人才能闻得到的味道。

火车晚上七点准时发车,火车轮跟铁轨摩擦,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由慢变快。

车厢晃动了几下,又稳稳的一直往北开着。

沈行春跟安圆的车厢里没有满员,软卧是一个隔间一个隔间的,隔间里四张床位,沈行春是上铺,安圆是下铺。

两人对面一开始是空的,安圆觉得轻松了不少,这样他就不需要在别人面前刻意的跟沈行春保持距离了。

沈行春上车之后先四处转了转,找了找卫生间跟打水的地方,先接了瓶热水。

晚上窗外是黑的,安圆坐在下铺的床沿边,一只胳膊搭在桌板上,趴在玻璃上看着窗外。

窗外的路灯小小的,一点很远的光闪动着,像是亮在黑夜的尽头。

沈行春回来之后放好水杯,坐在安圆身侧,一只胳膊撑在安圆身后的床上,从身侧半包着他的姿势,也往窗外看了看。

晚上的玻璃窗是反光的,如果不趴在玻璃上看,车窗上映出来的都是车厢内的景象。

沈行春说:“看不太清光,但能看到我俩。”

安圆往后一仰,半靠在沈行春胸口,看着玻璃说:“你的角度,看到的的确是咱俩。”

安圆刚说完,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很快有人来敲隔间门,安圆推了推沈行春,沈行春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是穿着制服的乘务员,是来检票的。

沈行春从兜里拿出他跟安圆的车票跟身份证,乘务员核对过后收走了他们的车票,他们也不用担心路上睡过站,卧铺的列车员会在他们下车之前还票。

乘务员走后,安圆两手撑着床沿儿边,脚跟动了动,磕到了床底的行李箱,他低头看了一眼。

沈行春站在旁边,用脚把床底两人的行李箱往里推了推。

安圆坐直,从兜里掏出手机说:“哥,别关门了,我给奶奶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说我们上车了。”

“好,你先打,我去洗漱一下。”沈行春说完,找出自己的东西出去了。

奶奶接到安圆电话的时候正在跟沈秋玩儿呢,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安圆说大概后天中午到家,奶奶笑着说在家包好饺子,安圆又说:“奶奶,火车可能晚点,你不用提前准备,还得带着小秋呢,而且还得二十多个小时呢。”

奶奶应了一声,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沈秋夺去了,一个甜甜的声音传过来,又问了一遍,“圆儿哥,你跟春哥啥时候到啊。”

“后天才到呢。”安圆耐心的回答,又问沈秋,“你在家玩儿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玩儿,还等着圆儿哥跟春哥回来带我去山上玩儿呢,爷爷奶奶不让我去,也不带我去。”

安圆笑着应了声好,又跟沈秋说了几句才挂电话。

沈行春回来的时候安圆还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沈行春直接躺在了下铺上,头枕在安圆大腿上,问他:“小圆儿要不要去洗漱下,洗漱完躺一会儿?”

安圆抬头看了眼上铺,问:“哥,我们俩都睡下铺吗?”

“反正现在没人,下一站得一个多小时才停。”沈行春抬起手,隔着衣服在安圆软软的小肚子上摸了摸,想从衣摆下面伸进去摸的时候安圆摁着他的手腕,没让他动。

沈行春隔着衣服,掌心贴着安圆小肚子,没再乱动,又说:“晚上有人上车了会敲门的,半夜的,没人注意。”

安圆没反驳,他也不想自己睡,拿开沈行春的手,站起来出去洗漱去了。

他前脚刚走,沈行春站起来跟了出去,安圆洗脸刷牙,沈行春就站在他身后,靠在洗手台边,把他包在里面,挡着来来往往过路的人。

洗手台在两节车厢中间,铁轨声要比铺位上大了很多,晃的也厉害,两人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大了一点。

身后已经有人在等了,安圆弄好很快就让开了路,跟着沈行春往回走,边走边问:“哥,小秋说,她想跟我们一起去山上,我今年能不能也跟你一起啊?”

“有蛇。”沈行春说,“小秋肯定不带,顶多在后山玩一会儿。”

“不带小秋,带我呗……”安圆偏头说,“要不我们还射飞镖决定,不过我现在可以耍赖了,我贴在飞镖盘跟前,直接拿着飞镖针往中间扎……”

沈行春被他逗笑了,问:“要是耍赖不行呢?”

“不行咱俩一人一屋睡觉。”安圆说。

“威胁,也算耍赖。”

“那行不行啊?”安圆语气里明显是撒娇的,“而且不是每次都那么点儿背,不可能回回能碰见蛇的。”

沈行春胳膊搭在安圆后颈上,轻轻捏了捏说:“行,其实以前不让你去,也是怕你累,细皮嫩肉的,看着不忍心。”

“我不累,”安圆胸口一热,“我现在也不是小孩儿了。”——

火车走走停停,每一站都有人下,每一站都有人上。

后半夜两人对面的床铺来了人,沈行春开了门,安圆也听到了声音,睁开眼看了看,困得又闭上了。

对面上铺来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沈行春开了门后又掀开下铺的被子躺进去了。

安圆动了动,轻轻推了推沈行春,小声问他:“你要上去睡吗?”

“不想爬楼梯。”沈行春说完就又睡了。

安圆也不想动,也睡了。

第二天安圆早上起来的时候,总感觉对面睡在上铺的姑娘,偷瞄过来的眼神带着好奇跟探究,甚至还有点兴奋。

安圆总觉得烧脸,不敢看别人,沈行春倒是坦荡多了,拉着安圆出去又进来的,一点都没避讳,聊天的时候虽然不会说很亲密的话,但语气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区别。

对面的姑娘下车之后又上来一个中年男人,坐了两站就下了车。

对面彻底空了之后安圆才觉得自在了不少,站在中间,伸着懒腰,看着窗外的风景。

越往北上,窗外的绿野也更宽广,能听到风声,风从远方来,吹动着窗外一直延伸到天边的绿色,又轻轻的擦过火车一个个小小的玻璃窗口。

安圆白天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掌心贴着玻璃,因为旁边坐着的人,越往北越心安……

火车到站的时候是早上,老家下了雨,沈行春跟安圆下车之后没耽搁,直接在火车站门口叫了辆出租车。

大路好走些,进村的路段下过雨之后又黏又湿,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车难走,还不如直接走路。

司机就停在路口,反正也不远了,安圆跟沈行春直接下了车,拉着行李箱往回走。

快到家门口时,安圆很远就闻到了蔷薇花大片的香味,奶奶家院门口的木板围院四周的蔷薇花,要比往年多了很多。

厚厚的,层层叠叠又安静的粉色花朵,藤蔓爬的很高,红砖墙上都是粉红色。

而那一大圈的粉红色,簇拥着大门两侧,顶上挂着的两盏红灯笼。

安圆看得出,红灯笼还是爷爷做的,竹条编织的灯笼圈,外面是大红的纸。

安圆指了指门口,给沈行春看,“春哥,咱家门口挂着红灯笼,还不是过年呢,怎么现在就开始挂红灯笼了。”

“可能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儿吧。”沈行春也有点疑惑。

除了过年,只有家里有喜事的时候才会在门口挂上红灯笼,但两人都没听奶奶说过家里有什么喜事。

因为那只是沈秋觉得好玩儿,闹着爷爷给挂上去的。

走到门口,安圆放下手里的包,拉了拉沈行春的手指,说:“哥,你背我,我想玩一下。”

安圆现在的身高已经不用再跟小时候一样,他现在只要一踮脚,一抬手就能碰到,但他还是想沈行春背着他。

沈行春说了声“好”,蹲在地上,安圆站在他身后,趴在了他背上,两只手揽着他的脖子。

沈行春背着安圆走了两步,走到门口停了,往门边偏了偏。

安圆一手搂着沈行春的脖子,另一只手举高,手指轻轻扯了扯黄色的灯笼穗儿。

灯笼穗儿一动,大红灯笼摇了摇。

安圆的角度,红灯笼顶就是高高的太阳,一层暖暖的光笼下来。

十年前,也是正午,隆冬凄冷的树枝,挂着又高又远的太阳。

十年后,还是正午,盛夏大红的灯笼,挂着又高又远的太阳。

安圆松了扯着灯笼穗的手,闭上眼的时候,眼前依旧是晕染出来的暖红色。

他两只手又重新搂紧了沈行春的脖子,趴在他耳边,轻轻一笑,用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春哥,你背着我过门,进门前,我不睁眼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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