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会和别人结婚

回到房中,两人默契地打起电话。

梁泽是打给自己老板。侯良还没下班,坐店里接到他的这个电话,“体检?你小子怎么心血来潮想起来去体检了?”

“我最近老是流鼻血,还头晕,恶心。” 梁泽把情况往夸张了说,“害怕是白血病或者肝有什么毛病,还是去检查一下比较安心。”

“放你的屁!” 侯良骂起人来相当利落,“小小年纪说话不知道避讳,哪有像你这样自己咒自己的?不过我跟你说啊,要检查就得弄得全面点儿,别到了那儿又心疼这心疼那,没钱就吱声听见没有。”

“知道了,谢谢老板。” 梁泽笑逐颜开。

另一边,吴恪则是打给模范同事齐斯宇。

“什么?” 齐斯宇半梦半醒,困得跟孙子一样,“又体检,你前两月不刚检过吗,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

“不是我。” 吴恪坐在床边,摸到自己坚硬的膝盖骨,“是梁泽,他不舒服,让我陪他去。”

“我操他都多大人了体个检还让你陪,这是同学还是祖宗?你给我打起精神啊吴恪,老朱再爱你也不可能接受你这种烂理由!”

困到睁不开眼的人让另一个人打起精神,怎么听都觉得莫名幽默。吴恪难得露出轻松的神情,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没打算让他接受,只是知会你一声我明早不在。”

“…… 你自己好自为之,反正我不替你解释。”

是同学还是祖宗,没人知道。吴恪只知道自己摊上了这个包袱,想甩也甩不掉。他放下手机,右手习惯性地摸到烟盒,可想起梁泽说的那句 “要去就一起去”,最终还是没有抽。

第二天清晨。

体检约的是八点,所以梁泽一大早就起来做早饭,七点跑去叫人起床,“阿恪,起来了,再不起我们就要迟到了。”

两分钟后,吴恪打开房门。

梁泽含笑看着他。

“干什么?” 吴恪抬了抬眼,动作缓慢地往卫生间移动。

梁泽跟在后面,很讨人厌地说:“你老了会长络腮胡。”

也是住到一起后他才发现,原来吴恪的胡子长得这么快,一晚上不刮下巴上就全是又黑又硬的胡茬。都说这样的人是荷尔蒙分泌过剩,很重欲的,怎么吴恪看起来反倒寡欲清心?

正说着话,吴恪脚步顿住,回身,“什么味道。”

厨房的方向隐隐有食物的香味。

“我蒸了玉米。”

这个人,有没有常识?

不满意的眸光刚刚抬起,吴恪就在梁泽脸上见到讷讷的神情,蓦然意识到梁泽很可能从来没有做过体检。

霎那间他心潮起伏,沉默久久后把眼转开:“除了玉米,还有呢?”

“还有粥……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昨天预约页面写了注意事项,里面提到抽血前不能喝水进食。”

梁泽啊了一声,神情又变得有些迷茫,“是吗,还好你想起来了,要不然——”

“拿盒子装起来吧,带去体检的地方,我吃不惯那里的东西。”

“好,” 刚才那点失望烟消云散,梁泽马上就钻进厨房,“阿恪你等我一下,我再热两张牛肉饼带去。”

“不急。”

吴恪看着厨房,看了一阵子,很久没能移开目光。

简单地换过衣服,两人坐上车出发。

他们去的是家专业体检机构不是医院,到那儿后也没有排队,一位护士打扮的职员领着两人按流程做完所有项目。拍胸片的时候梁泽后进去,吴恪在外面等,对护士说:“等我朋友出来后麻烦你带我们去用餐的地方。”

“稍等我去给你们拿两张餐券。”

“不用了。” 吴恪说,“我们自己带了吃的,只是想借用你们的地方。”

护士诧异了一下。哪怕是已婚夫妇一起来也很少有这么细致,想不到他们两个大男人,居然这样有生活气息,太难得了。

在她暧昧的视线中,吴恪不自在地移开眼。

这里的早饭比较简单,每人一枚鸡蛋、一个面包、一盒奶。相较之下他们带来的就丰盛多了,杂粮粥、玉米、烙得香喷喷的牛肉馅饼,而且拿出来还是热的,周围其他人全都投来羡慕的眼神。

吃到一半,梁泽悄悄问吴恪:“好吃吗?”

吴恪喝着粥,眼也不抬:“食不言寝不语。”

不过看他吃得这么干净,应该是不讨厌吧,梁泽在心里笑了下。

体检结果要三天后才会出来,收拾好东西后梁泽说:“你要是着急上班就先走吧,我自己坐地铁去饭馆。”

“我送你。” 吴恪拉开车门,“顺路。”

中午不算堵,就是红绿灯比较多,一路上走走停停。

路过一个工地时,梁泽忽然想起何峰那天说他现在在工地上干活,而眼前这个地方离他们的小区也的确不远,就问吴恪:“这里是在开发什么?”

吴恪往窗外看了一眼:“商场,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红绿灯前停下,梁泽慢慢收回目光,发现吴恪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吴恪转头正视前方:“那天那个骑电动车的人,你是说你老乡,我怎么没见过。”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这么一句,不过如果梁泽真的不想说,吴恪不会逼他。

梁泽心想,你见过的,只是见的次数不多,所以没有印象了而已。可他一点也不想让吴恪想起这个人,所以下意识地撒谎了:“他只有小的时候在老家,初中就去外地打工了。”

吴恪微微颔首,不再追问了。

三天后体检报告新鲜出炉,两人都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梁泽右肾有颗直径不算大的结石。医生嘱咐他平时多喝水,多蹦蹦,没准儿结石能自己掉下来。

周六天气特别好,湛蓝的天很洗练,阳光晒在身上筋骨都跟着舒展。

这天梁泽轮休,一大早就出去买了好多菜,并且还去活禽市场杀了一只乌鸡。因为东西多,所以他是骑店里那辆小电瓶去的。

骑回小区,车速放缓,他在中心喷泉旁边被人叫住。

“小伙子。”

把着车头环顾四周,发现身后不远处开来一辆锃亮的黑色汽车,车身又高又长,看起来比吴恪的那辆还要气派。后座玻璃半降,里面露出女人的半张脸,看不清,不过眼睛是笑着的。

“小伙子,五号楼怎么走。”

“我也去五号楼,你们跟我走吧。”

对方点点头,吩咐司机跟着他。到了单元楼下,梁泽把电瓶车停好,“这里就是了。”

司机打开车门,那位女士走下来,手里提着一只鳄鱼皮的铂金包,身上是一条真丝面料的齐膝包身裙。不过这些梁泽没在意,也不懂,只顾闷头把菜一样样从车上搬下来。

“你去帮一下忙。”

司机得到指示,即刻小跑过来帮忙拎东西,梁泽只好连声道谢:“你们去几楼?”

女士拿出手机查了下,说:“十二楼。”

摁下按钮,手指蓦地顿住。

同一层……

一瞬间,他领悟旁边这位女士是谁。潜意识里一直以为小姨应该跟妈妈差不了几岁,可她除了眼角有几道并不明显的细纹,其余地方的皮肤都很紧致,最多最多也就四十岁。难怪吴恪会说,她不是老人家。

大概是他的错愕表现得太明显,对方笑了笑:“你呢,你去几层?”

此时电梯已经开始上升,头顶的红色数字论秒变化。梁泽猛地一低头,看见自己这一身破破烂烂的打扮,顿时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不过对方似乎也是礼貌一问,并不真的关心答案。见他不接话,她微笑着扭回头,端庄地对着门口。

很快,十二楼到了。门打开,她从容地走了出去。

“您是不是吴恪的小姨?” 梁泽终于从背后叫住她。

她回身,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

“我是吴恪的同学,暂时借住在这里。”

根本不知道怎么界定自己的身份。说是室友,他没有交房租,说是朋友,哪有工作和家庭条件差距这么大的朋友?

吴恪的小姨涵养显然非常好,马上就收起惊讶换上笑容,“就是你啊,这么巧的。” 然后对司机说,“你先走吧,晚上我让我外甥送我。”

司机坐电梯下了楼。

输密码时梁泽站在她前面,可以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探询的目光,将自己不动声色地从头打量到脚。

“您请进,吴恪他昨晚加班太晚了,现在应该还没有起。”

他把事先准备好的拖鞋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玄关,“您坐一下,我去叫他起来。” 然后跑去拍主卧的房门:“吴恪,起来了,你小姨来了,吴恪?”

里面模糊地应了一声。

他这才放下心,又跑回玄关,把刚才那些菜一样样挪去厨房。吴恪的小姨此时已经坐到沙发,见状又起身,“我帮你吧。” 他急忙说不用,“没事我马上就搬完了,您先坐,您先坐,我洗个手再来给您倒水。”

在卫生间洗手的时候梁泽从镜中瞧见自己的脸,红彤彤的,简直紧张极了。

倒好水切好水果端过去,吴恪小姨非常客气地道了声谢,抬眼环顾这套两室一厅:“之前次次都约在外面,这房子我还是第一次来,想不到收拾得这么干净。他工作那么忙,平时净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都是应该的。”

梁泽想把乌鸡清理一遍再放进冰箱,弯腰拿盆时又想起空调没开,于是盆也顾不上拿了,赶紧跑回客厅找遥控器。

见他一趟趟如临大敌的样子,吴恪的小姨忍不住笑起来,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别忙了,你也坐下休息会儿,瞧这满头大汗。”

“马上就好了……”

刚打开空调,主卧的门格勒一声开了。

吴恪一身短袖长裤,全套都是灰色,看表情还没完全清醒。梁泽往旁边指指,“小姨来了。”

他不紧不慢地点了下头,目光右移:“小姨,你怎么来这么早。”

声音也很沙哑。

他小姨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仰头翘起嘴角打量:“越来越不像话,都几点了才起。等着你下去接我一趟,结果电话左打不通右打也不通,要不是在楼下碰到——” 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你同学叫……”

“梁泽,栋梁的梁,恩泽的泽。” 吴恪很自然地接上,又看向梁泽,“我小姨,翟竹音,你也叫小姨就行。” 说完,顿了顿,目光忽然敛紧,“你又流鼻血了?”

刚才还有些混沌的嗓音瞬间变得清明。

梁泽微怔,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才发现他是在看自己衣服下摆的血迹,急忙把两手用力摆了摆:“不是不是,这是鸡血。”

“什么?” 吴恪双眉紧蹙。

“鸡血…… 就是…… 鸡的血。” 他低下头,“我去市场杀了只鸡回来,这是路上蹭的。”

客厅一阵沉默。

“去把衣服换了。” 吴恪声音变得有些严厉。

梁泽羞愧地点点头,简直落荒而逃。看着他的背影,吴恪眉头越拧越紧,直到翟竹音从背后叫他才回过神。

“舟舟,你同学会做饭?”

“……”

吴恪身形一僵,脖子一节节扭过去,“小姨,我有名字。”

舟舟是他的小名。

直到梁泽换好衣服出来翟竹音还在笑。她问:“小梁,你平时都怎么称呼他?”

明明是个很平常的问题,梁泽却忽然心虚,抿唇看向吴恪,“就叫名字。”

吴恪转开眼。

“我们一直叫他舟舟,就是破釜沉舟的那个舟,可是他呢,总是为这个发脾气。” 翟竹音笑着看向吴恪,“他说叫小名太肉麻了,我说你帮帮忙好吧,往后还会有人叫你老公,叫你亲爱的,哪个不比舟舟肉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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