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M集团很快帮谢沂了解了具体情况, 发过来一份简洁明了的报告。

贺尘烟的确和Y站有了深度合作。

柠檬台即将推出一款全新选秀综艺《面具之下》,据说会从全国挑选五十位极具个人特色的选手站到台前,通过高强度唱跳PK, 评出实力王者。

选秀综艺比比皆是,能够爆火的也就寥寥,两年前明照和秦凌参加的那个,已经算是非常成功的项目,推出了如日中天的偶像男团MJC。

现在,柠檬台总结经验, 推陈出新,经过一年半的打磨,打造出了《面具之下》。

《面具之下》主打神秘,实力, 悬念,刺激, 强调与观众深互动,深对视的概念,是选秀史上一次伟大的尝试。

其要求选手蒙面参加比赛,最初,观众只能通过选手的表演做出判断,选择自己心仪的选手打call。

这也是选秀颜值论与实力论的激烈碰撞,当所有人都是一张模糊的面具,实力是否会成为唯一决定因素?

《面具之下》采取残酷的淘汰制,共分为三个赛程,盲选, 对阵,揭晓。

盲选阶段, 选手唱跳表演,评委和全国观众进行投票,凭直觉将选手分为颜值组,实力组,兼具组,平平组。

对阵阶段,由选手按分组组成八支队伍,共同PK,选出一支最佳队伍和八位最佳个人,最佳队伍全员晋级,排名最后的队伍全员淘汰(最佳个人需进入待定区,通过观众投票决定是否能在揭晓赛程摘下面具),另外几支队伍,每队淘汰四人,被淘汰的选手将永远不会摘下面具,也无人知道他们的真实模样。

PK结束,评委与观众重新凭直觉投票。

同时,节目组将对所有选手的练习过程进行全程直播,观众可以以此判断,更换打call对象。

最后一个阶段【揭晓】,剩余选手将摘下面具,直面观众,进行最后对决,选出登上水晶王座的第一人。

而全国观众也将知道,自己一直追随的,是否是完全符合期待的偶像。

对观众来说,这是一场时间与金钱的豪赌,对选手来说,这是一次残酷的生存战。

揭开面具的那刻,是青云直上还是跌落云端,一切都是未知数。

目前《面具之下》仍在招商阶段,节目组也将邀请各领域企业高层现场观战,亲身感受节目的热度与流量,随时投入资金,加大赌注。

在节目进程中,观众也可以通过‘空投’与选手互动,可以给喜爱的选手空投奖励,也可以给讨厌的选手空投惩罚。

空投意味着要观众砸钱,而选手拒绝空投,则会扣除一部分通告费。

当然。

节目造势不小,宣传语义正辞严,但业内人士都知道,任何选秀综艺都是有剧本的。

《面具之下》也不例外。

既然选择蒙面为噱头,那在揭晓时刻,一定要让观众感受到空前的震惊与刺激。

一些选手会是盛世美颜,另一些选手会容貌丑陋。

支持盛世美颜的粉丝,将会有种中了大奖的意外之喜,而为容貌丑陋打投的粉丝,或许会憾然脱粉。

往往,盛世美颜会成为新一代的当红流量,身价飞涨。

所以资本会提前押宝几位选手,只等他们一遇风云便化龙,为自己带来巨大收益。

长相出众的贺尘烟,就是其中一位押宝对象,他将以本名陈彦参加比赛,最后揭晓时公布自己百万UP主的身份。

当然,为了不让贺尘烟在前两阶段被倒霉淘汰,资本安插的职业粉丝会理所应当的认出他,在比赛前期带动Y站粉丝努力为他打投。

为了日后的合作,Y站也不会任由贺尘烟背上抄袭的罪名,否则揭晓面具的那一刻,迎来的将不是惊喜,而是争议。

贺锐还没从CM集团是谢沂家的这件事中缓过神来。

他晕乎乎说:“这节目……我倒是听说过。”

他不仅听说过,他还为明照考虑过。

可是考虑了几天,他却没有提案。

其实这节目对明照很有好处。

明照身上仍有缠绕了两年的黑料,哪怕自己人知道是假的,但是吃瓜群众不信,也无济于事。

如果明照骤然频繁出现在公众面前,参与顶级的影视剧项目,必然会遭来巨大的恶感,再次陷入网暴漩涡。

千灯河岸是可以告,可却没有精力告所有人。

资本可以操控很多东西,却唯独不能玩弄人心。

当浪潮退去,艺人能否得到真正的尊重和认可,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业内流传一句话——

“小火靠捧,大火靠命,强捧遭天谴。”

《面具之下》的蒙面阶段可以给明照一个过渡,让大众重新认识他,接近他,改变对他的看法。

人都是感性的,一旦有了好感,就很容易接受澄清了。

可是

贺锐刚要说话,却听明照轻声道:“这个节目的负责人,是当年选中我的柠檬台制片人。”

——“你脸漂亮,业务能打,我更倾向你。你找理由把秦凌甩掉,我们让你做主推,保证一年你就可以大红大紫。”

当年,密闭的练习室,制片人坐着,明照汗流浃背地站着。

汗滴顺着发尖滴落在地板,练习室相对的两面镜子中,映出无数个他僵硬的身影,空气里满是浓郁香水气,他只感觉眩晕。

制片人冷静的表情和漠然的神态,明照到现在都记忆深刻。

他知道他的拒绝意味着得罪,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时隔两年,制片人已经成了柠檬台的高层,推出过数个脍炙人口的综艺节目。

术业有专攻,千灯河岸的影视剧资源一骑绝尘,柠檬台的综艺团队也是无出其右。

贺锐尴尬地笑了两声:“哈这……这真是巧啊。”

唐宁夏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刀:“柠檬台啊,记得我们刚因为拒绝了刘欣畅而得罪柠檬台总制片。”

贺锐:“……”

明照轻叹一声:“我猜,Y站押宝贺尘烟,除了他外表好看,粉丝量大,还因为他是音乐学院毕业,有一定基础,可以宣传容貌与实力并存,很有可能打造成顶级流量。”

栽过一次跟头,经历了巨大的人生起伏,他反倒能看清很多事,也理解了行业的运行规律。

其实秦凌也只是柠檬台的试验品。

秦凌当初考入中京戏剧学院,跟其中一位考官关系匪浅。

他并没有特别突出的才艺,甚至四肢僵硬,唱歌跑调,就连表演,也只学了两年皮毛。

但秦凌身高不错,身材不错,很懂如何吸引粉丝注意。

柠檬台选择秦凌,也是想知道,是否可以通过运作让实力有瑕疵的艺人火起来,并持续火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成功了。

而贺尘烟更像是高配版的秦凌,因为混血的基因,他的身高更高,身材更好,而且常年在网络直播,他比秦凌更加懂得如何讨好粉丝。

柠檬台已经不满足于两年前小火的秦凌,面对逐渐沉静如一潭死水的娱乐业,他们想打造出新的顶级流量。

一呼百应,众星捧月,踏着流量与金钱的台阶,走上动辄牵动千万人心的高度。

谢沂突然道:“你不也是?”

明照怔忪:“什么?”

谢沂看着他:“你不也是容貌与实力并存。”

明照哑然,耳根有些红。

谢沂看他害羞,心里一软,温声问:“想去吗?”

明照眼睑颤抖,闭紧唇,沉默。

谢沂勾唇轻笑:“别怕,你想不想去?”

明照终于垂下眼,忍不住将手搭在谢沂的手背,用力攥了一下。

就像小时候,谢沂带他打篮球,两人在运动之前,会自然地做个手心手背相碰的动作。

他想去。

这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只需要一个舞台,只要给他机会,哪怕是遮着脸,他也有底气逆风翻盘。

秦凌之所以处处打压他,背后陷害他,是因为秦凌知道,他才是容貌与实力并存的那个,一旦让他顺利出道,他们之间将会是霄壤之别。

谢沂手背一翻,轻轻擦过明照的掌心,与他虎口相交,握住他温热汗湿的手掌:“不用有心理负担,利益才是永恒的联盟,没人会因为记恨放弃赚钱的机会,柠檬台也一样。”

明照被他握住,瞬间松了力道。

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将手缩了回来。

他好像,再也回不到小时候崇拜哥哥的心态了。

谢沂手指擦过他掌心的时候,酥麻的感觉沿着掌纹一路蔓延,无法控制。

贺锐弱弱道:“这倒是,但……”

他犹犹豫豫,不知该从何说起。

唐宁夏比贺锐要无情的多,他心里,更多是斟酌损益:“这节目不错,还有贺尘烟参加,那就让明照以步履不停的身份参赛,反正有争议才有热度,既然对方粉丝说了,我们是踩着贺尘烟炒作,那就如他们所愿,将贺尘烟当做踏板。柠檬台流量至上,不会拒绝的。”

贺锐苦哈哈:“都好说,但我觉得……”

唐宁夏:“真是惯得Y站某些项目组阳奉阴违那一套,我说谢太子爷,CM集团投资部做甩手掌柜太久了,雷都扔到自己家门口了。”

谢沂冷冷道:“知道了。”

CM集团已经去和焦头烂额的Y站项目组沟通了。

贺锐终于鼓起勇气,不得不打断谢沂和唐宁夏的谈话:“各位各位,我说一句。这节目很好,而且以我的经验评估,大概率会火,但我没把这个做成提案,因为节目邀请的其中一位评委,是秦凌。明照老师,时隔两年,一个是评委,一个是选手,你要好好想想,自己真的能接受吗?”

声音沿着扬声器传出,空气中的细小灰尘被振动吹得四散奔逃。

天光渐暗,夜晚已至,但燥热的温度却没半点安宁,只有电脑屏幕上的桌宠全无忧愁,摸摸圆滚滚的肚皮,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这就是贺锐最终否决了提案的原因。

因为他代入自己,觉得根本无法接受。

一个陷害前男友,鸠占鹊巢的凶手,一个靠营销上位,唱跳皆废的花瓶,却可以坐在评委席,言之凿凿地点评明照的表演。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贺锐自认已经是非常滑头现实的经纪人了,但他仍然无法接受,自己手下的艺人受到这样的侮辱。

唐宁夏也沉默了。

逆风翻盘的道路有很多,《面具之下》不是唯一的一条,的确没有必要,让明照受此侮辱。

他大脑中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思索其他的方式,甚至是一些不能言说的手段。

谢沂却不像贺锐反应那么大。

书房的窗户开着,窗外有雾气氤氲,夜灯闪烁,夏虫啼鸣,交杂的声音和画面,打破了凝固窒息的空气,也吹起明照柔软的发梢。

谢沂并不急,他在等明照开口,因为他知道明照的回答。

明照是,能一次次从悬崖底往上爬的人。

如果明照畏惧风霜摧折,只愿缩在安全区,也不会成为他念念不忘的人。

果然,明照笑了笑,他轻抚着耳麦,喉结一滚:“我为什么不能接受?选秀节目中,不管是选手还是评委,都是观众审视的对象,观众自己掌握自己的偏爱,谁也无法阻碍。秦凌之所以恐惧我,狠心陷害我,是因为他知道,哪怕我让他一子,他也赢不了这盘棋。”

所以,哪怕他遮着面,秦凌也只会是他的手下败将,而评委的身份,会让秦凌跌的更重。

唐宁夏挑了挑眉,眼中难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虽然谢沂说他弟弟小时候嚣张过,但唐宁夏见识到的明照始终是温和的,隐忍的,他觉得明照身上始终萦绕着一种脆弱感,仿佛被摔碎过,却没粘合好。

但今天,他突然感受到了那种’嚣张‘,那种面对自己热爱的事业时,无法形容的强大和坚定。

唐宁夏心中欣赏,但从不表露,反而冷静说:“距离《乌鸦》筹备完成还有六个月,反派确实找了洛世延,男主也确实是给你留的。你还有六个月的时间,让《乌鸦》变成真正的顶级资源。”

明照睫毛抖动一下,郑重道:“好。”

唐宁夏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Y站官方微博又硬着头皮发了一条微博——

【@Y站官方微博:小伙伴们,Y站的视频经常会被无授权转载到其他平台,甚至不标注CR,擅自改编,创作者维权艰难。小Y呼吁大家,尊重版权,不要随意搬运平台的原创作品。作品是创作者的心血,大大们为爱发电,需要我们一起守护呀~】

“……你尴尬吗?所以你们家贺尘烟可以搬运二改人家的原创,但轮到你们平台被侵权了,你就尊重版权了是吗?”

“短短一天,Y站反复横跳,蛇皮走位,果然是著名的不要逼脸。”

“笑死,人家搬运你家视频怎么不是翻唱,不是灰色地带,不是给网友活路了呢?”

“救命……哈哈哈笑死了,Y站找点上过大学的皮下吧。”

“这是给贺尘烟捅刀吗?”

“抱走烟烟,支持尊重版权,但也不该矫枉过正,压缩创作空间。”

“……粉丝没事吧,人家没告你都是给你家烟烟脸了,不就是觉得自己红,不问自取也有粉丝和官微洗白嘛。”

“能不能不要牵扯烟烟啊,烟烟是为了纪念去世的妈妈,翻唱音乐,又没有盈利,能一样吗?”

“啊对对对,投币八万都是给我的,不算盈利。”

“跟看笑话一样,对贺尘烟没意见,长得确实不错,但是少点骚操作,少整虐粉吧,老老实实道歉大家也没揪着不放啊。”

“话说我凑热闹去听了原曲,比贺尘烟的强多了哈哈,而且贺尘烟说改编,其实跟照抄大差不差。”

……

贺尘烟在Y站评论区翻车后,灰头土脸地开启了微博一键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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