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诣回到教室上完半天课,又一次深刻体会到十中这学校有多垃圾了。
校风吊差就算了,连教学质量都比烂番茄还烂,怪不得连他这种学生都敢收。
他在学习这方面有个小天赋,能用一节课就判断出来哪科老师的课值得听,哪科的课不如自学,在十中听了两天课,周诣觉得他又可以辍学回家了。
下午放学之后,他难得在学校食堂吃了个晚饭。
这两天他一直在学校外面吃,食堂伙食太油腻,除了快餐就是馊饭,周诣一开始只愿意吃牛肉面,但后来他发现卖牛肉面的阿姨不怎么爱洗头,他在面里吃出过三次头皮屑,超大片超完整的那种,然后他就再也没去过食堂了。
他买了一杯有点发馊的八宝粥,和两个鸡肉卷,去最角落的餐桌吃饭。
食堂的面积特别大,大到吼一嗓子能余音绕梁,来吃晚饭的学生也很多,所以整个食堂都乱糟糟的,周诣吃到一半感觉自己快聋了,这感觉,就像有一窝屎苍蝇趴在耳边同时振翅一样。
他加快速度把饭吃完,赶紧离开食堂去上晚自习,这会刚放学没多久,走廊上的学生很多,以周诣的海拔高度,一眼望过去都是各种形状的发旋儿。
十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延续了好几届,想学习的学生去一号自习室,其余闲杂人等去二号和三号。
闲杂人等,换个说法讲,就是只想睡觉的学弱,和不学无术的混混。
周诣没来上过晚自习,但他觉得三号自习室比网吧管的松,抽个烟肯定没问题,就是有点吵而已,他的抗干扰能力很强,只要那些人不放炮仗不蹦迪,他都能学的下去。
然而当他嘴里叼着烟,刚要推开自习室的门时,突然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
“把烟掐了再进。”陈铎看着他嘴里的烟。
周诣这次是真烦了,“不让抽?”
昨晚看见寸头点了个烟就被陈铎按地上摩擦,他硬是忍了大半宿没抽,今晚他都不去网吧了,就想躲在自习室抽,还又碰上陈铎看班,丫跟个禁烟大使似的,烦人。
“不让抽。”陈铎说。
“谁规定的。”
“我。”
离门近的男生闻见了这股火药味,恨不得他俩立马打起来。
土匪跟疯狗打架,想想就带劲。
周诣低头看了看鞋尖,深呼吸一口气,压住从胸腔里涌上来的怒火。
现在这情况要放两年前,他直接就把陈铎提起来往墙上砸了,但现在不行,他回来复读之后就一直克制脾气,不犯浑惹事也不随便跟人动手,不能让陈铎两句话就给刺激得一拳回到解放前。
周诣把剩下的半根烟扔在陈铎脚边,冲他撂下句“碾了”,侧过身子进了自习室。
自习室里确实没人抽烟,不过三五成群打牌玩手机的可不少,周诣挑了个周围人少的座位,像个老实孩子似的埋头写起了作业。
高中知识和初中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况且他已经辍学两年半了,这一回来上学,听课对他来说就像听老太太说梦话一样,不懂的时候是真他妈不懂,觉得自己懂了的时候一做题又懵逼。
他这年纪本该上高三了,但去了肯定跟不上,所以只能从高二复读,这一年内他不仅得跟上高二的课程,还得靠看网课把高一的知识给补了,他老觉得自己哪天会猝死,有时候还考虑过自己的遗产怎么分配。
他手头上的钱其实不多,他在省会的工作就是在钟禹恺他爸的高利贷公司当打手,说难听点就是个替老板催债的跑腿混混,时不时脑袋上就得挨一酒瓶子,这工作虽然登不上台面,但到手的抽成
和油水是真的多,多到能让方际同时跟三个小野模谈恋爱,但周诣这两年确实一点钱都没攒下,干这种工作没必要攒钱,今天攒了明天说不定就被砍死了,及时行乐才适合他们这种人。
周诣学着学着就被后排吵得有点心烦,本来就不会几个题,好不容易有了解题思路的时候又被一声笑出来的嗝给打断了,周诣搞不明白这群人到底在快乐个啥,那笑声兴奋得跟非洲大野猴交配成功了似的,讲台上也没人看班管纪律,陈铎逮完他抽烟走了以后就一直没回来,屋里这动静跟放炮仗也没什么区别了,周诣都有点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故意的了,故意让想学习的人学不下去,故意排挤他这个弱小复读生。
打了下自习铃之后,周诣没动,坐在座位上又整理了十分钟的错题,等自习室里的人都走光了,他叹了口气,掏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背靠在椅子上出了一会神。
学校给他安排了宿舍,但是这两天太忙就没去打扫床铺,今晚只能再走回家睡觉了。
走廊上的喇叭突然又播了一首歌,用来给下自习的学生们放松大脑,是首很老的歌了,八成是校长自己挑的,元卫觉醒的《夏天的风》,周诣听过,在心里跟着哼了几句。
学校播的不是原唱,是两个男生的翻唱版本,其中一个声音很抓耳,声线略低沉,尾音却很温柔,而且吐字也清晰,和原唱很像,但又没原唱那么清澈干净。
周诣听着都犯困了,这声音简直能催眠,自习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这歌声让他莫名有种有个人在陪自己抽烟的感觉。
他把烟掐灭,单肩挎上书包离开自习室,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周诣醒过来一次,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时间,才刚过五点,他一脑袋撞回枕头里,翻个身继续睡。
当他第二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他瞬间从床上弹起来,抓起衣服冲进厕所,边穿裤子边喝漱口水,胡乱往脸上泼了两把水之后,以一种逃命的速度提着下跑。
在路边等了三分钟,硬是一辆出租车都没拦上,他咬咬牙,撒开脚丫子就朝学校跑,半路上突然撞见个挺眼熟的人,那后背怎么看怎么像陈铎。
周诣缓停下步子,站在原地喘了两口气。
现在这个点第一节 课都快结束了,陈铎走路还挺悠闲的,同样是迟到,人家就迟得理直气壮。
陈铎像是听见了喘气声似的,站住不动了,他回头一看,也没想到居然是周诣。
周诣的臭脾气从不过夜,昨晚在自习室的那股怒火已经被浇的连小火苗都不剩了,但他也没打算跟陈铎主动say hi,只不过俩人这样深情互瞪着实尴尬,周诣只能干巴巴地开口:“早。”
陈铎沉默了一秒,用一种看傻缺的眼神看着他,“八点半了。”
周诣一看他这反应,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这贱犯的真是猝不及防,他就不该跟陈铎这个脑瓜注水的玩意搭话,人家那眼神活脱脱就在看一智障。
“当我没说。”
“嗯,我也当没听见。”
陈铎说完,转回去继续慢悠悠走路,周铎跟在他身后走了没两步,简直服了他这裹脚老太太似的速度,一声没吭直接从他身边超过,大步往学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