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易感期

欺骗是一个很容易动摇人心的词。

但做出提醒的也不见得就是好心。

商鹿衍的视线微微在那七个字上停顿了片刻,就把纸条揉成团丢进了走廊的垃圾桶。

下午五点半,简铭致来送晚饭。

商鹿衍拿着手机在打游戏,乍一看到简院长提着食盒进来,神情怔了怔,随即有些拘束地挺了挺腰板。

“简院长。”

他低低喊了一声,细长的睫毛垂下,显得很紧张。

简铭致的眉心轻轻皱了一下,视线扫过他还没来得及退出游戏的屏幕。

“生病了就多卧床休息,打游戏是不健康的养病方式。”

商鹿衍没有反驳,默默熄了屏把手机放到身后的枕头边。

简铭致将食盒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两素一荤,还有一大壶药材汤。

闻着倒是挺香。

商鹿衍伸长了脖子,见简铭致舀了汤给他就坐下,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有些犹豫地捧着碗搭话,“简院长Professor怎么没来?”

简铭致理了理因为坐下而起了皱褶的外套衣摆,随口应道:“他在忙,晚一些才过来。”

商鹿衍哦了一声,边喝汤边摸到了手机。

正想解锁给简白敛发条微信,就听见简铭致问他:“你和程渝,是不是很熟?”

商鹿衍的思绪转了两转,才把程渝和简白敛的妈妈划上等号。

“还行吧,”商鹿衍规规矩矩地回答:“我爷爷家在淮城,跟程阿姨住对门,我高二暑假的时候在她那儿蹭了好几个月的饭。”

简铭致若有所思地捻着衬衫上的袖口,又问了一句:“那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这个问题着实古怪。

若是放在那种许久未见的朋友,或者曾经有过情感纠葛的老情人身上,这样问倒是正常。

但简铭致和程渝是夫妻,却在她死后这么多年,去询问一个小辈对方是否有提起过自己,商鹿衍怎么琢磨,都觉得很怪异。

见商鹿衍不说话,简铭致微微抬眸,又重复问了一遍,“她有向你提起过我吗?”

他的眼角有很深的皱纹,哪怕再不显老,也能让人感觉到他正在走向衰老的年纪。

商鹿衍隐约记得,当年程渝说过,她和她的爱人相差将近十岁,换言之,简铭致今年应该63岁了。

视线隐晦地从简铭致刻满了岁月痕迹的面容上滑过,商鹿衍如实应了一句:“有的,她很经常跟我说您很热爱你的工作。”

说热爱都是往好了说。

程渝的原话是,感觉简铭致把她当小情儿了,工作才是他老婆。

天天忙忙忙,也不怕真老婆跟人跑了。

不过这些话商鹿衍是万万不敢跟简铭致直说的,一来是觉得难以启齿,二来摸不准简铭致听了会有什么反应。

但简铭致今天聊天的兴致特别高,身子微微前倾继续追问:“还有呢?她没说什么别的吗?”

什么别的

商鹿衍满脑子想的都是程渝说要不是看在简铭致长得好看,早就离婚了巴拉巴拉的肺腑之言,挑挑拣拣了半天,只能去头去尾地说:“程阿姨还夸你很好看,说对你是一见钟情。”

这话倒是没有任何虚假讨好的意思,程渝确实很喜欢很喜欢简铭致,在那个女追男还不怎么被看好的时代,义无反顾地追着简铭致送了一个月的玫瑰花和情书。

作为一个很需要alpha陪伴的omega,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体贴又包容地独自搬到淮城去住。

因为那段时间简铭致刚刚晋升做院长,有很多事情处理需要住在实验室,但研究院又不允许外来人员留宿。

程渝说,与其每天待在S市见不着,还不如去小城里等简铭致退休了过来找她。

结果这一等,就虚耗了一辈子。

简铭致的眼眶忽地有些湿润,花白的胡子将他因为难过而紧紧抿住的唇角藏起来。

他低着头轻轻吐息,指腹一直在摩挲衬衫的袖扣。

那是一对很旧很旧的袖扣,表面磨去了原本的颜色,残缺又过时,和他崭新雪白的衬衫袖口格格不入。

商鹿衍捧着碗喝汤,眼珠子很轻地转了两下观察着简铭致的表情。

他能看出来简铭致现在很难过,但不确定对方是否需要他的言语安慰。

怀揣着犹豫的心情,商鹿衍喝了两大碗药材汤。

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解决,简铭致就平复好了心情,抬起头看他,“拙”

像是觉得喊叠字太肉麻,简院长只吐了一个“拙”字就没了下文。

商鹿衍福至心灵,懂事地接了一句:“您可以叫我阿衍,小商也成。”

简铭致听取了前者,“阿衍,你好好养病,我不会让你和白敛重蹈覆辙,等以后我会好好考虑白敛的建议。”

商鹿衍总觉得这个“等以后”停顿又被省略的内容很重要,但简院长已经失去了聊天的兴趣,起身和他说了一句:“你慢慢吃,我要回研究院了。”

商鹿衍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您慢走。”

简铭致落寞又失意地离开了。

商鹿衍的胃口正常,吃了七八成饱,就把食盒收拾了放在一边。

入夜以后,沈义又来给他送了一次药,让护士给他吊针水。

商鹿衍一只手打着点滴,不便于行,就单手划开了手机给简白敛打电话。

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

“拙拙。”

低沉微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逐渐熨帖了商鹿衍等得无聊又烦闷的心情。

“你什么时候才来医院看我?”

商鹿衍支起一条长腿,散漫又无趣地望着窗户外的茫茫夜色,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撒娇的情绪,“都快八点了。”

“很快。”

电话那头简白敛的声音时轻时重,隐约夹杂着一点旁人说话的声音,“再等我一个小时,嗯,53分钟,好不好?”

商鹿衍不知道这个53分钟是怎么计算出来的,感觉简白敛真的很忙,就“嗯”了一声,很轻地说了一句:“你先忙吧,我不会乱跑的。”

简白敛沉默了几秒,像是和旁人说了什么,对他道:“我现在过去,要不要给你带幅拼图?”

想起简铭致叮嘱他不要玩太多游戏,商鹿衍顺着应了一声,“带吧,500张那种就行了。”

简白敛说好。

八点过七分的时候,简白敛带着拼图过来了。

商鹿衍坐在病床上,正低头用左手拿笔在写东西。

模样认真专注,听到他来了也没抬头。

简白敛走过去,兜起商鹿衍侧脸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纸上潦草的涂鸦。

字不是字,画不是画。

“在干什么?”

简白敛用指腹蹭了蹭他左脸下颌骨上的小痣,下巴微扬示意了一下他写的东西。

“我在写你的名字,”商鹿衍举起来给他看,“能认出来吗?”

简白敛垂眸仔细辨认了几秒,说:“你说了就可以。”

商鹿衍皱了皱眉,把纸放回膝盖上,像是有事情想不明白。

简白敛没说话,立在一旁等他开口。

过了一会儿,商鹿衍仰起头,没头没尾地提问:“我不会左手写字,所以写得很潦草,如果有个人,他写的字也是很潦草,但比我的要好看一点,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么问,就是排除了对方也是左手写字的可能。

简白敛想了想,说:“或许这个人是故意写潦草不想别人认出他的字迹,又或者……他本身只能写很丑的字。”

故意写潦草……

只能写很丑的字……

商鹿衍琢磨了一下,不好判断,干脆把下午发现字条的事情和简白敛说了一遍,末了问他:“你有没有骗我?”

简白敛垂眸看进他的眼里,态度坦然而诚恳,“有过,因为不想你知道太多影响心情。”

这个回答也在商鹿衍的意料之中,他跪坐起来,一只手勾上简白敛的脖子,小狗一样探头去闻他身上的味道。

除了平常用的木质香调,还有一种很淡很淡的医用消毒水味。

简白敛顺着他的动作俯下身,单手环着商鹿衍的后腰把他抱进了怀里。

距离一贴近,商鹿衍的鼻尖自然而然地蹭过了简白敛的腺体。

alpha的腺体没有omega那么显眼脆弱,但也是很敏感的部位。

商鹿衍嗅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一时失落,忍不住用柔软的唇贴了贴。

简白敛的脊背猛地一颤,一只手避开商鹿衍的伤口扣住他的后颈。

想推开,最后却受不了诱-惑,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肩上压,克制而沙哑地请求:

“拙拙,你再亲一亲我的腺体,好不好?”

低沉的声音拂过商鹿衍耳畔,与此同时,滚烫的吻也落在了他的脸侧。

alpha的易感期特征太明显,商鹿衍没有思考太多,张开双手抱住了简白敛,一边偏过头和他接吻,一边很轻地问他:“要……帮你吗?”

他没有腺体,没法释放信息素去安抚易感期中的alpha。

“不用,”简白敛低头在他颈窝上蹭了蹭,嗓子被欲-火烤得发烫,“这里不方便。”

商鹿衍扭头看了一下四周,单人病房,设施完善,其实也不算恶劣。

但考虑到简白敛的洁癖习惯,他只好默默收紧胳膊,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你是不是打过抑制剂了?”

想起刚醒来时在简白敛手臂上看到的针孔,商鹿衍的心揪了一下,“你发烧……看上去那么累,还总不来医院陪我,是不是因为易感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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