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仕德,你真的很忙耶!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不会立刻回覆讯息,果然到手的东西就不会珍惜,可恶。」

虽然说着抱怨的字句,嘴角却扬起藏不住的,甜蜜的弧度。

反覆查看依旧被不读不回的聊天室,手指在萤幕上滑动,翻看之前的每一则留言,每一则舍不得删除的讯息。

「笨蛋。」周书逸看着某天晚上,对方聊着聊着就睡着,却误触EHer键而被发送出去的乱码讯息,笑着骂道。

于是把手机放在琴台,拉开椅子坐在史坦威钢琴前,按下录影键后,弹奏起由自己创作,却被高仕德无意间填入歌词,属于他们的旋律。

一曲终了,周书逸拿起手机,看着自拍用的前置镜头,对着距离一万两千三百四十八公里,时差十三小时,位于德克萨斯州的情人,露出笑容。

「笨蛋,你还好吗?你之前的语音讯息听起来声音很疲倦,是不是美国那边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好歹也是准备接棒企业的有为青年,多少能给点意见」

就算真的帮不上忙,也能当你吐苦水的对象,所以绝对别一个人硬撑,无论什么事情,我都陪你一起扛。」

然后按下停止录影的按键,把影片上传到专属于他们的聊天室。

十一个月后,诚逸集团大楼褪去学生时的稚气,穿上订制的西装,即使怀抱热忱与理想,却得面对职场上已成定律的游戏规则。

周书逸带着满身疲惫走出诚逸集团的大楼,仰头看着高耸的建筑物,忍不住骂了句:「老顽固。」

为了让父亲接受自己和高仕德的关系,也为了在独自等待情人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变得更强,强到不再只是依赖的一方,而能成为对方的后盾,让他有个能收起拚搏的羽翼,安心休憩的避风港。

所以主动走进诚逸集团的面试会场,顺利通过审核,从公司的最基层做起,拚命学习,累积在未来被管理阶层认可的实力。

傲气的做法,却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求职者的无奈。明明提出可行的解决方案,却被一句「你们年轻人不懂」而驳回;明明可以获利的做法,因为上层因循故旧而大打折扣,却又在看见亏损的报表后指责员工为什么不提出妥善的方法。

想到刚才在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周书逸气得扬起手,想把手上的黑色公事包摔在大楼前的人行道上,却在停顿片刻后,放下已经高举的手臂,握着公事包落回身侧,闭着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又睁开双眼。

进入公司后,许多事情让他明白情绪和冲动都是没用的东西,在商业最激烈的战场,决胜关键往往不是谁的手中握有筹码,而是哪一方更能舍弃正常人的思维,屏除足以扰乱判断的情绪起伏,做出冷静客观的判断。

过去的周书逸,肯定不服气那些老臣的做法,会摔公事包出气」可是现在的周书逸,却选择暂时沉默,用更多的实绩让反对的人自己闭嘴,也不会拿东西出气,套句高仕德说过的,砸壊了还得花自己的钱再买一个,亏本!

「噗哧。」想起情人说过的话,怒气和不满瞬间消失,低头看着握在指尖的公事包,笑了笑,说:「是啊,真亏。」

于是从西装口袋拿出手机,点开通讯软体拨出电话,在十几秒的拨接声后,因为忙碌已经好一阵子没有通话的帐号,终于拨通。

『HELLOW?』错愕地把贴在耳朵的手机拿到眼前,确定自己没有拨错号码,可是为何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HELLOW?』「我找高仕德。」周书逸改用对方使用的语言,礼貌说着,却听见对方用着似乎是睡到一半就被铃声吵醒的沙哑声音,伴随起身时衣服和床单的摩擦声,说。

『仕德?你找他啊?可是他很累,才刚睡着……仕德,有人打电话给你,你要接吗?』

『让我睡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就好……』

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周书逸刚想透过手机对他说几句话,接电话的女性就先开口。

『抱歉,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仕德真的很累,请你明天再打给他吧!』说完后,直接切断通话。

周书逸看着跳回主页面的手机萤幕,看着萤幕上与高仕德的合照,发呆。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只要到手的东西就不会珍惜,为了那个人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值得吗?』

『我认为值得,就是值得。』

高仕德,你真的很忙耶!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不回我的讯息,是不是把人追到手后就不需要珍惜了?

警告你,再不回我讯息,我就一整个月……我就一个礼拜都不传讯息给你。

『爸爸是爱你才这么说,别等了,他不值得你这样付出。』『你不懂,仕德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喂!你还好吧?怎么还是没有看讯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事情要跟我说,不要一个人硬扛。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会在你身边,知道吗?

『你们太年轻了,不懂远距离恋爱多么脆弱,爸爸不会害你,我看过太多一开始自信满满,坚信爱情能战胜隔闵,最后却仍走上分手的例子。书逸,爸爸说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书逸……』

『爸,别说了,我想一个人想想……』

自从电话被接起的那天之后,再次回到已读不回状态的讯息。

分开的这些日子里,能感受到高仕德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可是每当他开口询问,对方却总是用沉默或移转话题,不愿提到美国那边的状况。

加上父亲在知道自己和高仕德的关系后,就极不赞同的态度,让他从最初的坚信,一点一点地被猜疑和不安动摇。

忍不住在寄出Email后打开另一个视窗,在搜索栏位打上「远距离恋爱」五个字。

然后看着在网路上的文章—或结局美好,或分手收场的文章—用牙齿紧紧咬着嘴脣。

都一年了,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只去两个月就回来吗?可恶!有点想你了。

不等你了,既然你很忙,我就飞过去找你,就算一万两千三百四十八公里的距离,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高仕德你死定了,见面后不管你累不累,都得立刻做好吃的给我吃。

还有,不、准、放、红、萝、卜!

「你……还在忙吗?忙到一直不回我的讯息?都一个礼拜了。是赌气我对你已读不回?你可以忙,我就不能忙到没时间理你吗?反正我下周要出国帮我爸去谈个事情,有种你就不要想我,因为我会关机不回应。」

坐在靠窗座位上的人犹豫几秒钟后,松开按着录音键的拇指,收回在松开拇指后已经送出的语音讯息,把手机调整成飞航模式。

用出国开会当藉口,实际上却是偷偷去给住在德克萨斯州的情人一个惊喜的人,透过商务舱座位旁的椭圆形窗户,看着飞机升空后越来越渺小的台北市街道,揣着期待又不安的心情,直到十三小时后飞机落地。

飞机落地后,周书逸招了辆计程车直奔高仕德之前传给他的地址,来到一处充满绿意的社区。

下了计程车后,看着Googkmap上显示只剩2分钟路程的指示,抬头看看明媚的阳光,想起飞机起飞前正值梅雨季节,已经许久没看见阳光的台湾,决定拉着行李去附近走走,呼吸一下和高仕德一样的空气,看看他看过的风景。

走着走着,逐渐来到一处公园,温度适宜的天气让许多爸爸和妈妈都带着孩

子来这里玩耍,被嬉闹的笑声吸引,忍不住走进充满童趣的公园,让身体和

心灵都沉浸在放松的状态。「高仕德,等我休息完毕后你就死定了。」弯起嘴角笑笑,松开握在行李杆的左手,张开双臂感受阳光洒落在身上的畅

快。见面后,他要问问某个笨蛋,为什么这段时间常常说自己不方便接电话?为

什么终于有空跟他说话的时候,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疲惫,聊没几句就结束

对话?还有……那天晚上帮他接电话的女孩,到底是谁?「高仕德,你……一定有什么理由,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对我这么冷

漠,对吧?」弯起的嘴角,缓缓垂下」张开的双臂,渐渐落回身旁。其实亲自飞来美国已是他骄傲与自尊的底线,高仕德是他第一次毫无保留爱上的人,所以他很害怕,害怕一年多的疏离与冷漠,是因为别的原因……

视线,落在前方的草坪,熟悉的面孔,就坐在那片翠绿的草地。「高—」

才刚兴奋迈出的脚步,却被眼前一幕静止。「Te!Oscar want:yoF hug him o」陌生的金发女孩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拎着藤编的篮子走到高仕德的身旁,把

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塞到他的怀中,高仕德也很自然地抱起孩子,在那粉嫩的

脸颊上亲了一口。「Look一your Eavorife一」金发女孩跪坐在高仕德身边的草地上,打开藤编的篮子,从篮子里拿出野餐

用的桌布,和一块放在餐盘上,用奶油和水果点缀的切片蛋糕,笑着把蛋糕

递到另一个人的面前。男人没有拒绝,直接在蛋糕上咬了一口,女孩也很

自然地用手指替对方擦去沾在嘴角的奶油。被阳光笼罩的三人就像一幅美好的画作,美好地,容不下第四个人的存在。本想冲上前质问的脚步,默默地向后退去『我不是早就告诉你,只要到手的东西就不会珍惜,为了那个人把自己搞成

这副德行,值得吗?』『爸爸是爱你才这么说,别等了,他不值得你这样付出。』『你们太年轻了,不懂远距离恋爱多么脆弱,爸爸不会害你,我看过太多一

开始自信满满,坚信爱情能战胜隔闵,最后却仍走上分手的例子。书逸,爸

爸说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书逸……』父亲曾经提出的质疑,瞬间涌上周书逸的脑海。不安的种子其实早已种下,悄悄地在心田伸根发芽,可是他不信,不信自己

第一次主动争取,即使和父亲站在对立面也义无反顾的爱情,会成为刺痛他

的笑话。可是亲眼看见的这一幕,却击溃他最后一分的信任……在电话里,你说你好累,却一点也不疲惫地,就像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对着

他心爱的公主微笑?你说你忙到没有时间回覆我的讯息,却在这里和我不认

识的女孩,抱着孩子在公园悠闲野餐?高仕德,如果你觉得这份感情已经走

到尽头,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没有那么脆弱,脆弱到连潇洒放手都做不到。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后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却又不好意思提出分手,所以

才一直留在美国不肯回来?才在每次接起电话时总是说不到几句话便匆匆挂

断?突然觉得为了捍卫爱情不惜跟父亲抗争,甚至从家里搬出去独自居住,只为

了等这个人回来的自己,像个悲惨的笑话。让自己变强、让自己不再单方面依赖,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两个人」的

未来,然而眼前的答案却已经很明白,他努力打造的,「两个人」的未来,

已有人悄悄退场,将他留在孤单的舞台。「高仕德,你不用怕我会死缠着不放,看在我们认识那么多年的份上,我会

潇洒放手,祝你……幸福……」哽咽的声音,对着草地上的那个人送出最后

的祝福,转过身,拉着行李箱默默离开,离开原本充满期待,现在却给了他

伤痛的地方。草坪上,高仕德对金发女孩说了几句话,女孩点点头,从他怀中抱起已然熟

睡的孩子,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等到两人都离开后,高仕德才拿起手机,在专属的聊天室里,送出他的讯息。书逸,有些事情我想当面跟你说,请再给我一点时间。之前很多话我没有说,是怕在你面前我会忍不住抱怨,不见面,是怕我想要

把你绑在身边不让你离开……周书逸,我真的……很想你……书逸,你从已读不回到没有读取'MAIL从第一封信开始就石沉大海……我知道

,你一定生气了吧……说好二个月回去,却搞到两年了还在这,你愿意听我

解释吗?发出讯息后,高仕德叹了口气仰躺在草地上,举起戴着手鍊的手腕

,看着金属的磁扣在阳光下反射出闪闪光芒。手鍊上的「onlyyu」,是照着情人的笔迹刻下的字句,来到美国的每一天,

他常常对着手鍊说话,就像周书逸就陪在他身旁,默默听他倾诉。「书逸,在电话里不跟你说明,是因为怕在你面前会忍不住抱怨。请再等我

一下,等家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会回去,会当面跟你解释。书逸……我

想你……真的好想你……」躺在草地上的人,仰望着蓝色的天空,对着戴在右腕的手鍊,说着。台北「从今天起我们不必再见,就算见面,也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周书逸哭着把手鍊摘下,扔进房间里的不镜钢垃圾桶。既然另一个人都不珍惜了,自己何必还眷恋地戴着?于是抹去眼泪走进浴室,洗去脸上的泪水,然后踏出浴室,站在寝室的穿衣

镜前,套上西装系上领带

曾经,你让我眼里只看见你。这次,这次换我来逆袭你的世界。「高仕德,我会让你看清楚,没有你的周书逸,绝对过得更好。」然后拿起

黑色公事包挺起胸膛,走向属于周书逸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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