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动的痕迹无法再掩饰

十二年前「走开!」余真轩抱着膝盖坐在操场旁的大树下,看见某人往自己走来,立刻站起来大

吼,可是当对方真的走远后,却又落寞地抱着膝盖坐回地上。几分钟,刚才离开的人竟拎着医药箱走了回来,坐在大树旁边的水泥?阶,打

开箱子拿出棉花棒和碘酒,也不管他情不情愿,用手指强势抬起他的头,替

脸颊上的伤口抹上茶色的药水。「痛!」不满地瞪了那人一眼,张牙舞爪的抗议却再度被无视,于是更生气地吼着。「不要管我!」「那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男人不客气地回喰,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倒让余真轩愣住,睁着大大的

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叫什么名字?」「余真轩。」「你叫什么?」「裴守一。」「裴守一。」余真轩用力点头。他记住了,这个奇怪的人,叫做裴守一。男孩认真的反应倒让裴守一忍不住多说了两句:「顺便告诉你,我是这间学

校的校医,以后在学校遇到我,要喊我老师或校医。」「裴守一。」摇头拒绝。才不要,这三个字比老师好听多了。学校里的老师都很讨厌,不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就是把频繁出入训导处

和警察局的他当作讨厌鬼。所以,他讨厌老师,才不要喊他老师。「随便你。」要不是这小子的年纪跟高仕德差不多,制服上又绣着自己即将任职的高中的

校名,他才懒得多管闲事。动物般戒备的眼神,渐渐地变成接纳,接纳眼前的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碰触他

,替他在伤口处贴上OK绷。视线落在被自己咬出牙印的右手手臂,看着裴守

一的眼睛,愧疚地问。「你的手……」「不用你管。」轻柔地把OK绷边缘的胶带,小心翼莫贴在左脸处的皮肤,然后抬起男孩的下

巴,替嘴角的伤口涂药。却在看见那双清澈的眼神后,停顿了手上的动作……十二年后>警局「犯人已经找到了,还不走?」接到表弟call来的求救电话,不得不从正在准备营业的餐酒馆,骑着机车一

路狂飙到警局领人,裴守一看着缩在角落的余真轩,初次见面的画面瞬间涌

上脑海。「你不是说『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理我就不要管我。」「你走不走?」「不走!」「到底走不走?」「我不走,我要在这里。」「余真轩!」

倔强对上倔强,硬碰硬的争执,让站在旁边的刘秉伟不得不开口缓颊。「两位有话好好说。」「闭嘴!」「闭嘴!」两人同时回头,异口同声对着苦命的某人怒骂,刘秉伟尴尬地挠了挠脸,自

动自发退到一旁。裴守一回头对年轻员警客气地说:「麻烦帮他解铠。」「好。」被烦了许多天的员警笑得十分灿烂,心想上帝果然还是保佑他的,总算有人

要把这个麻烦精领回去。于是用钥匙解开防止余真轩冲动自残,不得不再次鳕上的手铠,可是余真轩

却仍缩着腿坐在长椅,彷彿只有那个地方能让他感到安全。不过这一次没耐性的人不再好言相劝,直接拽着余真轩的手把他拉向自己,

像扛沙包一样扛出警局扔上自己的机车后座,把备用安全帽套在余真轩的脑

袋,然后戴上另一顶安全帽,发动停放在警局外的机车扬长而去。另一边,高仕德接通刘秉伟的电话,得知刚才发生的事。「秉伟谢啦,辛苦你了。」『哪儿的话,不过你找来的那个人还真有办法,这几天在警局里余真轩完全

不让任何人靠近,只要一靠近就咬人,没想到那位大哥一来,你家的技术长

竟然不反抗,乖乖地被那个人扛走。』「换作是哲宇要你往东,你会往西吗?」『明白。』简单易懂的解释,让电话另一头的法务长忍不住大笑,原来不只有驴子跟红

萝卜关系,还有流浪狗跟饲主。「余真轩怎么了?」等高仕德结束通话后,周书逸才从餐桌上拿起水杯,走到情人身边把水杯递

给他。「守一把他扛走了。」高仕德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叹了口气:「也

好,他们俩个也该好好谈谈周书逸也跟着坐在沙发,说:「裴守一自己有情

感障碍症,他们能还怎么谈的?」「不知道,两边都有问题,但这不是旁人能帮忙的,我们……还是做我们现

在该做的事。」说完,把水杯放在沙发旁的矮桌,抽走放在周书逸右侧的灰

色靠枕,把枕头放在情人的大腿上「这就是你说的,该做的事?「不要,我最近严重加班睡眠故意把话说得暧昧,惹得另一「小朋友啊你,快起来。」「好痛,我被你打晕,起不来趁机翻身,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仰躺在情人的大腿。」周书逸弯起嘴角,用手指戳戳对方的脑袋:「要睡就去房间睡不足,而且

晚上还要『陪你』,体力实在超支。」个人害羞地用手拍打他的额头。了。」。」,然后侧身躺下……」周书逸低头看着耍赖的男人,无奈苦笑:「真受不了你。」嘴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把手放在对方胸前轻轻拍着,又怕白天的阳光让他

睡不安稳,于是将手掌轻轻覆上他的眼皮,替体力透支的人遮去光线,然后

用单手翻阅放在右侧的杂志,直到对方呼吸渐缓,沉沉睡去。「我洗好了。」余真轩换上白色的衣服披着浴巾,顶着溼漉漉的头发地走到店外,裴守一正

在整理露天用餐区的桌椅,准备晚上的营业。看见余真轩换上干净的衣服后

,拉了张椅子走到旁边的台阶,对着他说。「过来。」「喔。」「坐下。」「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裴守一觉得自己就像偶然间喂了一只流浪狗,从此之后

就被浪浪认定的主人。打开医药箱,拿出放在里面的碘酒和棉花棒,他们的关系,似乎都离不开医

药箱。

「你高中的时候我就说过,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任何反应,问题

不在你,而是我。」转开优点的瓶盖,把茶色的液体滴在棉花棒,然后把药

水轻轻涂抹在余真轩手腕上,被手鳕磨破皮的伤口。「affeaive disorder,情感障碍症,是我的病名。所以我对于一切喜怒哀乐

缺乏反应能力,我无法跟别人有情感上的交流,任何情绪或感情对我来说只

是名词,我永远感受不到。」「你骗人,我看过你笑那个笑,让他羡慕。因为那是自己从未得到然而男人却依旧低着头你花了十二年的时间找我,以你的角度,可能是长达十二年的思念、感情,

付出、痛苦但对我来说,就只是十二年的时间,我无法理解花十二年找一个人是什么感

觉,你把感情放在我身上,就像把石头「不会的。」余真轩用力地摇了摇头,否定裴守一的话。,你跟那个妈—」打住差点说出口的妈宝,余真轩看着对方的脸,反驳:「你跟高仕德讲话的时候,笑过。」,却十分渴望的东西。,继续上药的动作,说:「我能观察别人的言行做出适当的回应,所以我笑,不代表我开心、焦虑,正常人应该会惊讶-我怒>会感丢到大海里,永远得不到回应。」,不代表我生气。就只是社交技巧。动,甚至回应。电影里不是都有演吗?扔进海里的瓶中信,无论在海上漂流多久,总会回到岸上,被有缘人捡到。所以不会的,不会得不到回应的。只要他再努力一点点,再加油一点点,肯定会有一天,让他最喜欢的人,也

喜欢上他。「你就算再花一个十二年,结果也是一样。」裴守一收回手,把碘酒和没有使用的棉花棒放回医药箱,然后盖上盖子站了

起来,看着餐酒馆旁的河堤,捣着心脏跳动的位置,语气平淡地说。「我这里是空的,没有任何东西,也放不进任何东西。」「可是……」余真轩看着那个人捣住胸口的动作,眼眶在一瞬间泛红,突然想起刚才的事

情,就像抓到了希望。「以前你最讨厌麻烦,却只让我麻烦你,同学们都说你对我特别的好。刚才

、刚才也是,你还来警察局接我耶,不就代表你会担心我?裴守一,是不是

只有你没发现,你其实很在乎我。」说到最后,激动的情绪几乎哽咽得让他

无法言语,得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想对那个人说的话,完整表达。「去警局接你,是因为仕德找我帮忙。」一句话,彻底敲碎最后的希望。余真轩垂下头,把挂在肩膀的毛巾默默放上旁边的桌子,颤抖地伸出手,贴

在裴守一的胸口,咽下微咸的泪水,哀求。「一点点也不行吗?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喜欢我一点点就好。」男人把手覆上余真轩的手背,却是将他的手扯离自己的胸口,然后回答:「

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也划不来。」「没关系,我有很多时间,我可以等,裴守一,我真的可以等。」抓住对方

的外套袖子,再次乞求,这一次却是被狠狠甩开,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予。看

着不再说话的人拎起医药箱转身走进店内,关上玻璃门,隔开彼此的世界…

…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到此为止?无论自己怎么拚命追逐,得到

的,都只有冷漠与厌恶?周家周书逸靠坐在沙发上,不知何时睡着的他,突然被说话的声音吵醒。「要是没救回来,看妳还会不会这样说……都同居了,妳说呢?等华磬交接

后我就会进诚逸集团当他的特助。」周书逸睁开眼睛,听着从厨房飘来的声音,高仕德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语气

那么温柔。于是起身,蹑手蹑脚穿过客厅走进厨房,从背后用力抱住对方。「呼!」高仕德被情人的恶作剧吓到,却在转头后扬起宠溺的微笑:「醒啦?」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周书逸,那个只会对他险露出调皮孩子气的周书逸。他回来了,他终于,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嗯,醒了。」顽皮地摘下对方戴在左耳的无线耳机,贴着他的耳廓,说:

「我怎么可能只让你当特助,怎么说也会给你科技长的位置。」高仕德笑了笑,说出他的私心:「但是科技长不能一直跟在你身边,特助可

以。」周书逸在情人的后颈处亲了一口,就听见厨房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看到你们感情那么好,我就放心了。』被声音吓到的人立刻从高仕德的背后弹开,转头看了看四周,就看见放在流

理台上,正在视讯通话的手机。「阿姨好。」恭恭敬敬地对着萤幕里的高妈妈问好,然后压低声音对着正在偷笑的某人抗

议。「我还以为是电话,竟然是视讯。」『小逸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我很好。」『你一定要原谅我,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一下飞机就住院,后来差点

流产,公司又出事情,都得靠仕德处理,因为这样害你们产生误会,真是对

不起。』周书逸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情人都已经跟他说过,误会也都解开,

现在的他们非常幸福。「阿姨,你跟弟弟平安健康最重要。」『你还是很介意对不对。』「我没有。」『不然你怎么还叫我阿姨,应该叫我—妈咪。』「妈咪?」周书逸愣住,不自觉地重复阿姨的话,高母听了后,在萤幕里笑得十分开心。『对,就是这样。等等,我介绍Brandon跟Ashely给你认识……』高母拿起手机,踩着拖鞋走到正在院子里种花的家人们,视讯画面也在一阵

晃动后,出现两张陌生的脸孔。周书逸看着萤幕上的两人,留着胡子的中年

男性自然是阿姨再婚的对象,而旁边的女孩,竟然是—「怎么了?」捕捉到情人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高仕德歪着头,对着另一个人问。周书逸满脸尴尬,一边对着萤幕上大方跟他打招呼的女孩挥手,一边用只有

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她就是我去美国找你的时候,看到的……」「美

国妞?」一m o L最后一片拼图终于拼凑,原来所有误会的开端,都是因为自己的继妹,

Ashely。高仕德弯起嘴角,故意说着:「这下你可以原谅我,跟『美国妞』

在一起了「高仕德……」周书逸垂下视线,压低声音,愧疚喊着对方的名字。原来他看见的女孩子,是阿姨再婚对象的女儿,也是高仕德的妹妹,却被自,我—」着嘴脣,虽然说不需要解释,但如果当时有勇气走上前,只需把手指抵在情人的嘴脣,摇头:「事情都过去了,而你,永远,那么他也一样。?」误会成高仕德去了美国后,移情别恋的对象。「对不起周书逸咬「嘘!」要说有错只要放下争强好胜的面子偏偏一个好强、一个胆怯幸好,他们再次找回彼

此对看视线,都在对方眼中看到释怀。『书逸,下次我去台湾的时候,可不可以去找你玩?』视讯的画面中,Ashely开心问着周书逸,被问得人露出笑容点了点头,答应

对方的要求。「当然可以。」高仕德悄悄贴上情人的耳朵,在手机镜头外,偷偷抚摸戴在对方右腕的手鍊

,说:「以后,无论你多么气我问要跟我说对不起。」一句话,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分开五年,也不会彼此痛苦。,想办法找石哲宇或刘秉伟问一声,或是拒绝,就像刘秉伟说的,刑法罪责篇的「累积因果关系」,原本都不足以致死的

毒药剂量,找回相爱的幸福。父的五年之约,直接找周书逸说清楚,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却在一加一的累积后,导致无法挽救的结果。,都不许把手鍊摘下,你不知道,当我看见你的手腕上没有戴着它,我的心

里有多难

「你以为一条手鍊就能栓我一辈子啊?」被顶嘴的男人瞇起眼睛,不再压低声音,隔着手机萤幕,当着老妈、继父,

还有妹妹的面前,大声宣示主权:「周书逸,晚上你别想睡了。」「说什么啊!他们都在。」惩罚的拳头,在镜头拍不见的地方,红着脸,不客气地揍在高仕德的腹部。被揍痛的人,却笑得开怀。难怪从他回来后,情人每一次的亲吻都比以前激烈,透着浓烈的独占欲,原

来是因为当初在美国的时候,看见Ashely替自己擦拭嘴脣的动作。还好,在

兜兜转转后他们再次抱住彼此,不再错过。当晚,周书逸主动拨通父亲的电话……「爸,周末有空吗?仕德说要下厨请您吃饭,所以……」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有着微微的颤抖,自从那次争吵之后,他们已经冷战许

久,这些年来都不曾坐下来吃一顿饭,更别提面对面地说话。就在他不知道

该怎么把话说下去的时候,结实的手臂穿过他的身侧,静静地扰在他的胸前。高仕德从背后扰住情人,用陪伴和坚定,做为对方的倚靠。『……书逸,你幸福吗?』电话另一头,在沉默了几秒钟后「非常幸福。」周书逸放松身体,把自己靠在另『那就好。』电话彼端,周父扬起慈祥的笑容只要孩子幸福,他这个做老爸的『跟那小

子说,想请我吃饭可以,沙哑着嗓子,问。一个人的胸膛,微笑回答。,满意地说。,就很幸福。,不过不准在炒饭里加红萝卜。同样挑食的长辈,在最后还不忘记交代他的饮食习惯。「噗哧,好,我一定跟他说。」周书逸忍不住笑出声音,在结束通话后,对着露出无奈笑容的情人,骄傲地

下达命令。「你自己听到的,我爸说他的炒饭不准加红萝卜。」「遵命,岳父大人。」没办法,为了讨好情人的老爸,别说炒饭不加红萝卜了,就算要他做出得耗

时三天三夜的功夫菜,他也使命必达。周书逸亮起眼睛,彷彿看见可以让他挑食的挡箭牌:「那我的炒饭,也—」高仕德收回搂在情人胸前的双手,摇头回答:「我拒绝,而且我相信岳父大

人也不希望你挑食。」「为什么我老爸可以挑食,我就不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乖,很晚了,陪我睡觉。」说完,仗着身高优势,把周书逸一把扛在肩膀上,转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放我下来!」「我说过的,你今晚别想睡了。」「高仕德!」被架在肩膀上的人,脸颊通红地抗议,却不阻止对方的霸道,偷偷地,露出

甜蜜的笑容。餐酒馆外余真轩抱着一只箱子站在河堤,看着亮起灯光的餐酒馆,听着里面的客人发

出欢闹的声音,想像自己也是那群人的一员。从小,他就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注意力无法集中、无法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动作笨拙、说话的方式也和正

常人不同,甚至脾气一来,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无法控制,只能用暴力和攻

击宣泄所有的情绪。久而久之,幼稚园的小孩子都不想跟他玩,老师们看他

的眼神也变得古怪,就连回到家后,爸爸妈妈也常因为他的状况吵架。

渐渐地,妈妈不太回家」渐渐地,爸爸酗酒的时间越来越长。只有奶奶每隔几天就会来看他,帮他把油腻的头发洗干净、替他换上干净的

衣服,还带他去外面吃除了泡面以外的食物。后来,妈妈不见了“再后来,爸爸也不见了。只有奶奶,流着眼泪抱着他,

说:『孩子别怕,有奶奶在,奶奶一定不会把你扔下。』从那天起,他的世界,

除了自己,就只有奶奶。直到,高中被流垠追打的那一天……「奶奶,除了妳,裴守一是唯一对我好的人,虽然他老觉得我很烦。」余真

轩抱着膝盖蹲在餐酒馆外的柏油路上,揖着鼻子强忍泪水。就这样等呀等地,等到全身都被风吹得冰凉,等到营业结束后,员工们全都

离开餐酒馆,才抱起放在面前的塑胶箱子,一步一步,走向餐酒馆,看着那

个人走到露天用餐区,拉开椅子坐在桌子后面,点起香菸,看着对岸的夜景。「裴守一。」被喊名字的人,诧异看着站在阶梯下的男孩,皱起眉头熄灭菸头,正想转身

走进餐厅里,就被那个声音再次喊住。「你不要生气,我是来还你东西的。」余真轩抱着手中的箱子,紧张地说。「虽然我也想过,如果我不要你回应我,也不要你喜欢我,这样的话,是不

是可以继续陪在你身边,不过后来,我想清楚了,我不该造成你的困扰。你说得对,我该长大,箱子里装的,是陪伴我十一一年的东西,是我最宝贵

的东西,其实也是你的东西,虽然你可能没有印象。」抬脚,每跨上一个台阶,就提起一件往事。每踏上一个台阶,就距离那个人,更靠近一步。「有第一次见面,你披在我身上的那件外套"还有我受伤的时候,贴在我脸上

的OK绷」在保健中心的时候,你丢给我的毛巾跟拖鞋,和隔天早上醒来你帮

我准备的牙刷牙膏」还有在柜子里,你留给我的,我爱吃的泡面……」每靠近一步,就距离告别的时刻……更进一步。「还有你给我的便条贴,写着『睡醒了就滚』-你教我写的作业本,还有你最

后离开时写给我的信,和你根本就忘记带走的杯子……」十二年前,他被这个人抛下。于是好不容易除了奶奶以外,又多了一个人的世界,再一次,只剩下自己。裴守一不知道,那个下着大雨的晚上,他为什么跑去保健中心找他。那一天,奶奶过世他穿着奶奶偷偷买给他的新球鞋,走向校园里透出光亮的地方。唯一疼爱他的奶奶,唯一不会骂他是智障、不会嫌他笨拙,不会因为他经常

打架闹事被送去警察局,就不要他的奶奶,因为心肌梗塞,过世了。再也没有人会对他说,孩子别怕」再也没有人会对他说,有奶奶在,奶奶一

定不会把你扔下。「裴守一,你离开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我每天都看着这些东西,一直在想

……如果我更成熟了,长大了,你会不会就愿意让我陪在你的身边?」颤抖的嘴脣,滚落脸颊的泪水,哽咽着把藏了十二年的话统统说出,然后踏

上最后一个台阶「这些还你,我想过,要放过你之前我得先放过我自己。如

果你有什么想留下的,可以留下虽然你可能很后悔当初多管闲事帮了我,可

是我很感谢你,你是第一个问我『痛不痛』的人,把装满,如果要,我的世回忆的箱子放在桌上,放在裴守一的面前,说。丢掉,也可以丢掉。界因为有你,变得和原本不一样,变得更好、更温暖、也更幸福原以为,他没有了奶奶,却找到另一个愿意懂他的人。没想到,在他开心拿着考取高分的成绩单冲进保健中心,想对帮他课后辅导

的裴守一说好多好多次谢谢,却只看见留在柜子里的那张字条,写着:小鬼,我走。你就没理由赖在我这边。该长大了!PS好好珍惜自己,不要以为我没发现那些伤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再见……不!再也不见!裴守一没有表情地抬起箱子,转身背对哭得不能自己的男孩。

「裴守一!最后一句话……」余真轩看着停下脚步的背影,流着泪,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希望你能找到,你愿意让他陪在身边的那个人,祝你幸福。」然后擦去泪水,微笑转身。走下K阶,走出有裴守一在的地方,回到只剩下自己的世界。却有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余真轩。」裴守一把装满回忆的箱子放在地上,转身看着慢慢远离的背影……从来没有人,让他有这样的感觉。余真轩每说一句话,他的心就揪痛一回。或许,心口的洞,早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人填满,可自己却像他说的……『是不是只有你没发现,你其实很在乎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男孩就已经闯进他的世界,就像甩不掉的麻烦,不忍

推开。看着他的泪水,痛得无法呼吸,也才发现,原来这孩子在他心中,已占据很

重要的位置,只是他却误以为,自己毫无感觉。一直都是他最先转头离去,然而余真轩的背影,却总让他心疼不已。因为情感障碍症,他被情感的高墙驱逐在正常人的世界之外,可是这小子却

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用固执的喜欢,一点一点凿开矗立在周围的高墙,把

他从未感受过的情感,一点一点从裂缝的小孔传递过来。「余真轩!」这是他第一次用尽力气喊出一个人的名字。喊出,他不想失去的名字。「我只能答应你,试试。」试着,靠近缠人的小鬼。试着,靠近正常人的感情。试着,不去讨厌叫做余真轩的小子。试着,让那个男孩成为陪伴自己的那个人,成为,让自己感受到幸福的……那个人。余真轩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前方,然后用力点头,转身飞奔扑进裴守一的

胸前,就像他们初次相遇时一样,撞进他的胸口,再也不离开。『不要管我!』『那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叫什么名字?』『余真轩。』『你叫什么?』『裴守一。』『裴守一。』记住了。他是裴守一,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人—裴、守、一。大学校园「请问杰出校友,回来母校演讲的感觉如何?」高仕德左手握拳,假扮记者访问结束演讲的另一个人。

最高「超棒!」周书逸高举双手,在林荫大道上高喊,然后看着对方的脸,得意地说。「这次我赢了,比你先回到学校演讲,做好认输的心理准备吧!高仕德,我

再也不会输给你了。」「都毕业多久了还在比?第一名第二名有那么重要吗?我可是在发现自己喜

欢上你后,就把整个人生输给你了。」「高仕德……」刚才还在讲台上说得头头是道的杰出校友,却被情人突如其来的告白羞红了

脸颊。「杰出校友,难得回来,就来场校园巡礼吧!」高仕德洋溢灿烂的笑容,拽着周书逸的手,往校园的某个地方狂奔。「去哪?」「别问。」于是,两人跑进整修过的游泳馆,游泳池的池水,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地蓝。高仕德牵着周书逸的手,做出苦恼的表情,说:「其实我在游泳社的时候一

点都不开心。」「为什么?」「看着想吃的肉每天在你眼前晃来晃去,却摸不到,真难过,害我在泳池边

偷哭。」「你白痴喔!」抬手往对方胸口处一推,没想到却把比自己高大的那个人推进泳池,看着故

意在水中载浮载沉的家伙,周书逸笑着说。「快上来,我要走了。」却听见水里的人,发出痛苦的声音:「我抽筋了。」「别骗人。」「救、救我……」「好了,你别闹了啦!」只见高仕德缓缓往池底沉去,于是立刻脱去外套跳入水中,却在抓到对方的

手腕时,被泼了满脸的水花,还被揪着脖子上的领带拽进另一个人的胸前,

亲吻他的脣瓣。周书逸推开偷吻他的坏家伙,漂浮在蓝色的泳池,斜着眼睛

问:「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最想来的地方。」「之一。」「第一一呢?」「更、衣、室!」「滚!」暧昧的暗示,再次染红杰出校友的脸庞。餐酒馆今晚的餐酒馆,特别不一样,只为了特定的客人开放。刘秉伟握着手里的绒布盒,焦虑地在露天用餐区走来走去,抓着高仕德问:

「你觉得我的求婚会成功吗?」一直以来面对各种疑难杂症都游刃有余的人,难得慌乱得像个青少年,果然

自己一辈子就是被石哲宇克得稳稳当当。「别紧张,我相信你可以的。」身为大学死党,高仕德推着刘秉伟的后背,替对方打气,刘秉伟这才跨出颤

抖的双腿,走向早已布置好的用餐区。用餐区的餐桌旁,石哲宇对着周书逸

露出得意的笑容,小声告密:「那家伙打算今天跟我求婚。」「你怎么知道?」「我偷看了他的小日记,而且……他把求婚戒指掉在我家,是我放回他的车

上,而且以他的个性绝对忍不了一个礼拜。」周书逸笑了笑,从以前到现在

,他都觉得刘秉伟会喜欢上这个人,真的很自虐:「你会答应吗?」「为什

么不?反正求婚离结婚—」石哲宇张开手臂,夸张地说:「还有这么长的距

离。」「红萝卜理论?」

「没错。」周书逸看着朝他们走来的两个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神情紧张的大律师,然

后看着他用力拍手,把邀请来的朋友和员工招呼到他空地上。「各位,我有事情要宣布。」等所有人全都聚集后,刘秉伟牵着石哲宇的手,走到众人的面前,看着他追

了多年的情人,认真开口。「我知道,我很常踩到你的雷,反应也不够快,你却一直包容我,我真的很

喜欢跟你生活的感觉,希望可以继续下去。所以我想知道,石哲宇—」刘秉伟吸了口气,对着眼前的人单膝下跪。「你愿意嫁给我吗?」「嫁给他!」「嫁给他!」旁边,众人先是讶异,接着开心起関,热闹的掌声和口哨声,瞬间响遍餐酒

馆的用餐区。「求婚的方式很烂,但—」石哲宇骄傲地扬起下巴,等到对方憋住呼吸等待

答案的人都快窒息的前一秒,才大声说出他的回答:「我、愿、意!」「哲宇……」刘秉伟感动地抱住自己苦追多年的对象,在所有人起関「亲一个」、「亲一

个」的气氛下,缓缓地贴近情人的脸庞,没想到却被对方主动勾住脖子,用

热烈的吻狠狠堵上他的嘴巴。笨驴,永远也别想战胜高傲的红萝卜。永远别想。被灯光笼罩的餐酒馆内,洋溢着欢笑。也洋溢着,爱情的幸福。餐酒馆内,余真轩捧着装着牛奶的杯子,绕着忙碌的裴守一打转。被绕着转的人,不但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反而在空闲的时候伸出准备餐点

的手,摸摸余真轩的头发,然后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周书逸看着修成正果的大学同窗,心想月老果然早就牵好了红线,当年互看

不爽的两人,竟在兜兜转转后成了让人羡慕的伴侣。可恶!怎么有点嫉妒石哲宇了。不晓得等他成为被求婚的主角时,那位高先生会准备怎样的惊喜给他?不对,这种事还得由他先开口,否则那个闷葫芦不知道得何年何月才能替他

完成被人求婚的愿望。高仕德看着站在人群中的情人,看着周书逸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生气,一会

儿又皱眉思索的表情,怎么会不明白那个人在想什么?这辈子,他都想用自

己的双手,守护对方眼中的笑容。因为那个幸运,是「高仕德」愿意用一生,献给「周书逸」的礼物。一件,因为相爱而献上的礼物。【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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