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楠彬彬有礼,见大家都正注视着自己,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只是不喜罢了,个人都有偏好,咱们这样的学子,又有谁不会作诗。”

“探花郎可是看起不起诗人?”刘广赫不满地说道,轻飘飘的一句话,挑起不少人的情绪。

皇上但笑不语,高高在上看着他们唇枪舌战,这种场面早朝经常上演,只看谁的手段更加高杆,他不介意下面的人争斗,正好也可以看看学子们的秉性。

黎耀楠笑容不改,目光含着一抹纵容,硬是把刘广赫看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生生把人看低了一等,还让人觉得他温和大度:“刘兄此言差矣,正如有人喜爱海棠,有人喜爱菊,相比起诗词歌赋,我更喜欢锦绣文章,刘兄狭隘了。”

刘广赫气得满脸通红,然而黎耀楠那句狭隘却不含任何诋毁,只是单单的一句指点,如此他不仅不能生气,还要道谢,否则旁人如何看他,僵硬了挤出一抹笑容:“多谢黎兄。”

黎耀楠扬起唇角,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欣慰道:“刘兄不必客气。”直把刘广赫气得险些吐血。

皇上不经意地点了点头,黎耀楠缓缓笑了,这个世界的历史上,虽然没有宋徽宗,也没有唐后主,但在前朝却出一个魏文王,魏文王作为学者,或许会是一方大儒,只是作为一名皇帝,他非常的不合格,否则也不会让大晋占了江山,按照黎耀楠的猜想,当今圣上励精图治,是一位难得的盛世明君,那么他定然不会喜欢代表亡国之君的诗词歌赋,自己赌对了。

这时坐在席上的一位大人插言,语气中不含任何褒贬,却能让人听出轻视之意:“听闻景阳侯府乃是探花郎之岳家。”

“是!”黎耀楠拱手行礼,眉目微微下垂。

“听闻你来京至今,未曾上门拜访?”卞天和第二句话显得比较严厉,紧接着,又开始质问道:“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试问不孝之人,有何面目在朝中立足。”

皇上微微蹙起眉头,目光看向黎耀楠。

黎耀楠不解,疑惑道:“敢问大人听谁所言?学生一上京,便去景阳侯府拜访,怎会传出如此流言?”

卞天和面色一冷,很不喜欢黎耀楠的反驳,厉声斥道:“黄口小儿休要狡辩,敢问你可曾拜访过景阳侯,可曾拜访过岳父,如此不诚,不孝,谎话连篇,你可担得起探花郎大名。”

周围霎时静了声,所有人均可以看出,这位大人是在找茬,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担心不已,张启贤急得额头直冒汗,自家表弟何时得罪了这些人。

“原来大人是对皇上的决策不满。”黎耀楠毫不客气地泼脏水,既然注定是敌人,他又何须退让,转头目光看向皇上,并不辩解,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投靠谁都不如投靠皇上,抱紧皇上大腿才是上上之策。

“微臣不敢。”卞天和急忙跪下,暗悔自己大意,探花郎果然巧舌如簧。

太子轻轻一笑,扫了常和辉一眼,探花郎确实如他所言,是个有意思的人。

皇上并不叫起,心平气和地说道:“探花郎可有话说?”

黎耀楠走出席位,一掀衣袍,跪下地上:“回禀皇上,学生自认寒窗苦读,不可丢了文人傲骨,虽与景阳侯府有亲,却是不敢高攀,学生自以为行得端正,年节礼仪周全,刚一上京便入岳父府上拜访,全了哥婿礼仪,之后才减少来往不再走动,学生傲骨铮铮,只求报效朝廷,留得一世清白在人间,坚决不认攀权富贵之名,唯有用行动划清界限,况且,学生虽与岳父来往较少,跟岳母却经常走动,这位大人的话有失偏颇,学生不认。”

黎耀楠的话,既有道理,也没道理,说来说去是歪理,他的形象在瞬间变得高大起来,能够不攀权富贵,好!

皇上含笑点头:“探花郎,有骨气。”

“谢皇上!”黎耀楠跪下磕头,这还是他从周大人身上学来的,明明是一块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周大人偏偏能够借此青云直上,反而落得美名,他又为何不可效仿?踩着景阳侯府的头顶往上爬,不仅撇开了与景阳侯府的关系,还落得一个清高正直的名声。

皇上都称赞了他一声好,旁人还有何话可言,聪明人三缄其口。

只是,不服气的也大有人在,刘广赫难得找到漏洞,急忙反驳:“探花郎若是不攀权富贵,为何又娶了人家公子?”

是啊?众人回过神来,想想也对,黎耀楠口口声声不愿攀权富贵,为何又娶了人家公子,需知当今社会,愿意明媒正娶双儿的人,又有几个不是冲着富贵而来。

黎耀楠面色冷然,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范鹏翼冷笑了一声:“探花郎还真孝顺,听闻你似乎从未探望过祖母与母亲,如此行事之人,居然听从父母之命乖乖娶了双儿,嗤——”

皇上闻言皱起了眉头,倘若景阳侯府一事,自己可以表示不在意,但若探花郎真不孝敬父母,那他的人品便要重新考量。

周围的人均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唯有张启贤怒火腾腾,若不是马玉莲那贱人,他好好的表弟又怎会娶个双儿,又怎会被如此作践。

黎耀楠敛眉浅笑,等的就是他有此一问,不过黎耀祖似乎很吃惊,看起来今日的事情与他无关,但其中肯定少不了马玉莲推波助澜,京城到扬州来回至少两个月,范鹏翼就算要查探消息,恐怕也没那么快,最重要的是,范鹏翼倘若当真查明,以他的聪明才智,绝对不会以此为借口发难。

黎耀楠目不斜视,只恭敬地等待皇上发话,所有言行举止,均是以皇上为先。

皇上面容一缓,也想听听探花郎如何辩解,能够写出上古演义的人,他相信品质应当不差,今日他也看出,似乎有人争对探花郎,只不过,黎耀楠若连这点麻烦也解决不了,为官一方,恐怕有点悬,不过当位翰林学士倒也不错,当然,前提是他别让自己失望。

皇上轻轻一颔首,黎耀楠出言辩解:“回皇上,学生生母早逝,与兄长均是嫡出,只是并不同母,前年秋学生与夫郎完婚,半月后被伯父过继,从此才与伯母断了来往,还望皇上明鉴。”

皇上皱起了眉天,周围人也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叫均是嫡出,又不同母,既然生母早逝,这个不同母的嫡出兄长又从哪里来?

宠妾灭妻,苟且成女干?众人心头很快浮起八个大字,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解释。

黎耀祖面色难看到极点,万万没有想到黎耀楠竟如此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他那见不得人的身世,也被摆在众人眼前。

范鹏翼并不满意他的回答,咄咄逼人道:“哪怕已被过继,令伯母亦是亲生父亲之妻,祖母同样乃亲生,探花郎如此借口,怕是不能服众。”

周围人静默不语,乐得看他们你争我斗,能拉下来一个最好,正好给他们空出一个机会。

黎耀楠蹙着眉头,面色显得有些为难,恭敬的等待皇上发话。

皇上心中满意,上位者对臣下,最喜欢的就是听话,黎耀楠的态度表现出唯皇上之命是从,皇上自然要护他一护,况且黎耀楠已说明,他早已经被过继,纵然不去拜访,其实也说得过去,皇上喜欢有缺点的臣子,探花郎能跟景阳侯府撇清关系,他更喜欢,原本还不敢大用,害怕长了老六一脉威风,如今却是无需顾忌。

皇上很讨厌底下的臣子抱成团,探花郎很识时务,皇上表示很赞赏,看待黎耀楠的目光也越发顺眼。

皇上当即改变了称呼:“黎爱卿有何为难之处?”

黎耀楠犹豫了片刻,然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面部表情很坦然:“子不言父过,学生原不想辩驳,只是更不愿见皇上误会,学生用心苦读,目的便是报效朝廷,为皇上尽忠,学生不甘被埋没,还请皇上过目。”

黎耀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页薄纸。

旁人都很好奇,不知他拿出的是什么。

皇上点了下头,一位内侍过来,将纸张乘了上去。

黎耀楠接着说道:“还望皇上代为保密,学生实不愿”

周围的人,包括几位皇子,全部大吃一惊,黎耀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胆敢要求皇上。

皇上淡淡一笑,并不生气,这种感觉很新奇,笑着道:“探花郎,好胆量。”

黎耀楠笑得很憨厚,马屁张口就来:“皇上是仁君,更是明君,学生敬仰皇上,相信皇上。”

皇帝被他拍的身心舒爽,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人说相信皇上,心里的感觉有些微妙,该说探花郎担子大好呢,还是说他不知者无畏。

众位大臣全部擦了一把冷汗,谁不知伴君如伴虎。

皇上展开纸张一看,心中瞬间明了,脑补着探花郎的凄惨身世,难怪黎耀楠会和亲生之父断绝关系,继母买凶伤人,不仅给继子娶了双儿做正妻,还挑唆他亲生之父将其过继,如此父亲不要也罢。

当然,这话皇上肯定不会说出来,毕竟他是以仁孝治国,但对仁孝这两个字,皇上是真正嗤之以鼻,当初父皇宠爱贵妃,若不是他命大,母后又有几分手段,导致贵妃之子体弱多病,年未冠弱便已去世,皇帝这位置,还不一定谁来当。

“妾室怎能充做嫡妻,荒唐。”皇上将纸张往案上一搁,鼻子冷哼了一声。

太子笑着跪下,大声喊道:“父皇圣明。”可不是吗?继后也是从妾室升上去。

众位大臣见太子下跪,赶忙高声呼喊:“皇上圣明。”

黎耀祖脸色发白,险些站立不稳,可他不知道该恨谁,今日之事想也知道,他那愚蠢的母亲,肯定功劳不小。

“皇上圣明。”众位学子跟声应道。

“平身罢,此事休要在提。”皇上淡淡说了一句,目光锐利有神,扫了范鹏翼一眼,现在还不到动他的时候,自己对黎耀楠出言维护,不仅是看中探花郎的才学,更多却是探花郎与范鹏翼不和,帝王之术在与平衡。范鹏翼背后有明微书院,黎耀楠被后有自己,但愿今科探花不会让自己失望。

范鹏翼恐怕还不知道,他的举动,反而送给了黎耀楠一把登天之梯。

至此,黎耀楠与黎家,与景阳侯府的关系,真真正正过了明路,哪怕以后再无来往,谁也休想借此生事。

黎耀楠简直成了高风亮节之楷模,背后明明有一个大靠山,他竟然舍近求远,主动远离景阳侯府,需知,若有景阳侯府帮衬,他至少可以少奋斗个二十年。

黎耀楠风光霁月,整场琼林宴表现得可圈可点,至于旁人的惋惜,黎耀楠毫无压力,相比起世家子弟,他觉得皇上应当更喜欢寒门,有了景阳侯府,他头上就被打上标签,爬得再高,也做不到皇上真正的心腹之臣,反而尾大不掉,成了累赘。

黎耀楠心里门精得很,他不想做权臣,权臣往往没好下场,也不想做直臣,直臣大部分都很得罪人,他也不想做功臣,从龙之功可没那么便宜,谁知会不会狡兔死,走狗烹,他要做的是一个纯臣,一个谨守本分,只听皇命的纯臣,这样的臣子,谁都喜欢,哪怕新皇即位,也不会对纯臣有太大忌惮。

黎耀楠成为今晚最大的赢家,踩着刘广赫,范鹏翼,卞天和的肩膀往上爬。

张启贤笑得合不拢嘴,他就知道,自己这位小表弟,除了他家那位夫郎,没人能在嘴上占他便宜,自己刚才果然是白担心了。

旁人纵然心怀嫉妒也无话可说,能入皇上的青眼是本事,他们当中谁有那么大胆,如此大的把柄,闹到皇上面前竟然不惊不惧,大有一种荣辱不惊的风范,谁又有那么大魄力,抛开强势的岳家孤军奋战,不少人恐怕都在笑话黎耀楠是个傻子吧。

至于他到底傻不傻,黎耀楠笑得云淡风轻,这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李明章其实是羡慕的,有时候也会幻想,如果他能和黎耀楠一样,抛开一切该多好,只是,这也是想想而已,他还有亲生父母,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又哪能做到如黎耀楠那般洒脱,如若

如若,阿潜能被过继

李明章心里忍不住想起他的至交好友,同样的处境,黎耀楠却走出另一片天地,阿潜若能抛下他那所谓的父亲,如若能被过继出去,想必定然可以奋斗出另一番成就。

黎耀楠面对众人的倾羡镇定自如,言行举止得体,处处显得本份,让皇上看得更加满意了几分,就连黎耀楠随身携带证物的区区小事也不介意,底下的臣子明争暗斗,手段多了去,黎耀楠提前有所准备,只能证明他能干,值得一用,作为一名上位者,皇上只注重自己想看到的结果。

与黎耀楠的春风得意相比,黎耀祖显得茫然无措,一直到皇上走了,琼林宴结束,出了宫门,他还浑浑噩噩,整个人惶惶不安。他知道,从今开始,自己将从嫡子变成庶子,他娘也将从正妻,贬为妾室。

尚书府会怎样看他,妻子又会怎样看他?原本没有考中二甲,岳父大人就颇有微辞,如今他的前途堪虞,虽不知黎耀楠给皇上看了什么,总归不是好东西,自己母亲的行事作风,他又怎会不明白,倘若自己因为母亲而受到牵连,恐怕他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完了。

黎耀祖惨淡一笑,他不指望家人帮忙,但也从未想过,母亲竟会如此扯他后退。

早从小弟口中他便得知,黎耀楠如今变化很大,不好对付,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他更确定了这一点,原本已经打算好了按兵不动,谁曾想

黎耀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冷眼看着家里的热闹喧哗,小弟不知去哪玩儿了,小妹今天刚选了新首饰,母亲正和几位夫人互相吹捧,老夫人终于享受了一把老封君的待遇,下面在坐的几位,那可是正经官眷,一个个都叫着老夫人,听得她飘飘欲然,没想到老爷去了后,她竟然还能如此风光,她的孙儿,就是有出息。

“老夫人真真好福气,大孙子不仅中了进士,听说探花郎与府上关系也匪浅。”

“别提了。”老夫人摆摆手,一脸悲痛之色:“那个不孝子孙,不提也罢。”

“怎么了?”有位官家夫人好奇的问道。

马玉莲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唉,你们别说了,省的惹母亲伤心,探花郎咱们高攀不起。”

“黎夫人这是为何?探花郎看起来一表人才”

马玉莲悲悲戚戚地说道:“我虽不是探花生母,但也从小看他长大,当初将他过继,实属万般无奈,老爷为此还伤心了很久,谁知唉!谁知那孩子过继以后,竟跟家里断绝来往,就连亲生父亲都不认,母亲这是伤心啊,探花郎那可是她的亲孙子。”

“探花郎真不像话。”

“可不是吗?原还以为他文采风流,没想到人品竟如此不堪。”

马玉莲掩藏住心中的得意,打从听见黎耀楠高中探花,她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那该死的小畜生,不仅害了她的宗儿,还将祖儿给比下去。

于是,马玉莲无所不用其极,败坏黎耀楠的名声,探花郎不孝的传言,就是这样被流传出去,马玉莲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说话遮遮掩掩,动不动又擦一把眼泪,旁人会被蒙骗并不奇怪。

只可惜,马玉莲见识浅薄,聪明也不在正路上,她忘了,他们还有那么大的一个把柄,捏在黎耀楠手中,京城不是扬州,也不是黎府,更不是哪个穷乡僻壤,可以任由她揉搓,所以说,任何时候,都不能有一个猪队友,马玉莲就是那自作聪明的猪。

“祖儿回来了。”马玉莲看见儿子,一脸惊喜的迎出来:“琼林宴怎样?皇上可有赞扬你?”

马玉莲得意洋洋,在她的心目中,自己儿子才是最好。

黎耀祖悲从中来,娘从扬州赶来,他心里其实很高兴,娘喜欢热闹,喜欢摆显,自己也就由得她去,今日自己才总算明白,娘平日都跟旁人摆显些什么。范鹏翼明明是要针对黎耀楠,却拿娘来做筏子,娘不仅不知大祸临头,反而还自鸣得意。

黎耀祖突然觉得好累,他从来都知道,娘是小门小户出身,这辈子计谋用的最多的地方,是在后宅内院,他后悔了,后悔让娘在京城常住,后悔没有看住娘的言行,如今如今说恐怕什么都晚了罢!

“祖儿,祖儿,你怎么了?”马玉莲见儿子神色不对,心里紧张起来。

黎耀祖摇了摇头,目光淡漠地看向眼前几位夫人。

那几位夫人很有眼色,急忙提出告辞,马玉莲以为儿子有事,心中虽不高兴,但也没有挽留。

老夫人同样紧张孙子,待到众位夫人走了以后,立马转头看向自家乖孙,赶紧叫丫鬟又是上茶,又是倒水,生怕怠慢了。

黎耀祖挥挥手,让下人都别忙了,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祖母与母亲:“娘,祖母,你们回扬州吧。”

“什么——”马玉莲不可置信,捂住胸口,整个人摇摇欲坠。

老夫人脸色也不好,沉声道:“你要赶祖母离开?”

黎耀祖跪了下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疲惫,狠了狠心道:“你们还是走吧,别再给孩儿添乱了。”

“你说什么,我给你添乱?”马玉莲这是真伤心了,儿子竟然如此绝情,无论她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他好。

然而,更加让她伤心的事情,还在后面。

没过多久,黎耀祖这厢还没解释清楚,大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皇后娘娘懿旨——”

黎耀祖脸色一白,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皇后娘娘的懿旨?”马玉莲先是一喜,这辈子她都没想过,能接到皇后娘娘的旨意,紧接着又是一忧,祖儿今日的态度,让她心神不宁。

“贱妇马玉莲不贤不孝,以妾充妻,置大晋礼法与不顾,皇上圣明,不欲追究其子之责任,故命皇后娘娘搬下懿旨,皇后贤德,念马氏育嗣有功,今贬马氏为贱妾以儆效尤。”

“不——”马玉莲发疯了一样,叫的撕心裂肺。

黎耀楠赶紧让人拦住她,急忙跪在地上,塞给公公一个大红包:“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公公点了点头,摸了摸手上的分量:“黎进士,接旨吧。”

“谢皇后。”

公公走了以后,老夫人还回不过神,整个人恍恍惚惚:“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会的,我是老爷的正妻。”马玉莲不停地摇着头,原本姣美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得令人心生恐惧。

“娘——”黎耀祖声色俱厉,今日所有的愤怒倾泻而出,大声吼道:“您就不要再害儿子了,好不好?”

“我,我怎会害你,我若成为妾室,你怎么办?”马玉莲泪水哭花了妆容,伤心欲绝地跪倒在地上。

黎耀祖狠狠地说道:“还不是你干得好事,你现在应当庆幸,皇上没有追究,否则你儿子的进士,这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怎么会,我没有——”马玉莲怔怔地发傻,跪坐在地上一直哭,哭的悲恸欲绝,哭的悲不自胜,她并没有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啊。

“还说没有。”黎耀祖心里恨啊,事到如今娘还不知错在哪,粗着嗓子高声怒道:“你是不是四处诋毁探花郎,是不是?你说啊?”

“是那小畜生搞的鬼?”马玉莲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浓烈的仇恨。

黎耀楠见母亲不知悔改,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干脆跪在地上又是叩头,又是哀求:“母亲,就当儿子求求您,消停一些吧,难道你不明白,诋毁黎耀楠有什么好处,我的身份原本就是一个污点,遮掩还来不及,你竟然弄得人尽皆知,你是想毁了儿子的前程吗?”

“我没”

“您没,您是没,我与黎耀楠均是嫡出,却不同母,您虽然没说什么,难道旁人不会猜?”

“哇——”马玉莲嚎嚎大哭,怎么也不敢相信,居然是她害了儿子。

老夫人神色愤恨,怒气冲冲瞪着马玉莲,心里也恨上这个搅家精,完全忘了,诋毁黎耀楠,她自己其实也有一份。

黎耀祖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淡淡道:“你和祖母,明天回扬州去吧,妾室的事情先瞒着,只需消了族谱。”这样也免去母亲的尴尬,哪怕没了正室的身份,只要瞒得紧一些,又有父亲与祖母护着,他想母亲应当不会吃亏,皇上也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而追究。

只是他并不知道,当马玉莲回到扬州的时候,黎老爷的外室,已经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就连文姨娘也时隔多年再次怀有身孕。

马玉莲和老夫人原本就心有芥蒂,黎老爷心里又只有他的美人,哪还管马玉莲死活,黎老爷从来都是一个感情至上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马玉莲逼死嫡妻,如今只不过旧事重演,那位外室好手段,哄得黎老爷不仅养着她,怀了身子也不回黎府,直到马玉莲和老夫人上京,这才大大方方接进来,而那时她的孩子已经快要落地。

正室如果位置稳固,妾室和妾室之间,就是最好的联盟,文姨娘在黎府经营多年,外室却是黎老爷的心头肉,马玉莲回到黎家,又没了正室的身份,老爷不喜,老夫人也不待见,将来的日子可想而知。

不过,这些事情,均与黎耀楠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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