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院子,林致远将仅剩的东西一收拾,毫不留恋迈出景阳侯府大门。

几年没有回来,景阳侯府没有任何变化,依然那么显赫,那么肮脏,父亲续娶了新夫人,大房二房仍旧斗的厉害,如今或许还要加上三房,七妹在太子府中地位稳固,现在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四妹虽然是六皇子正妃,膝下却是除了一个女儿再无所出。

大伯左右逢源,二房三房各占一边,太子对七妹的宠爱助长了父亲气焰,只可笑局势明明岌岌可危,他们竟然毫不自知,仍旧如往常一般耀武扬威。

林致远唯一的想法,便是要将自己摘出来,至于景阳侯府的死活与他又有何干系,他只为母亲感到不值,父亲和离不到一年又续娶了新夫人,整个景阳侯府再无一丝母亲与弟弟的痕迹,真真令人心寒。

第二日早朝过后,林致远御书房求见,恭敬地递上辞官奏折。

皇上蹙了蹙眉,心中略为不喜,云南日前大获全胜,此时准了他辞官这让将士们怎么看:“林大人年轻有为,正是为国效力的时候,为何突然想辞官?”

“启禀皇上,臣能力微薄,难当大任,请求皇上恩准。”林致远满脸涨得通红,憋的,学不来黎耀楠唱作俱佳,只能让自己看起来更老实。

皇上心里不高兴,他倒是想准了他的奏,问题是形势不允许,若没有一个合适的答案,难以跟将士们交代。黎耀楠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让大哥递上辞官的奏折,要不然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致远大气都不敢喘,第一次前来御书房,他心里还是很紧张,为了母亲与夫郎,他觉得——拼了!

皇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林大人下去罢,今日辞官,朕只当不知,林侯想必也不会应允。”

“皇上。”林致远表情悲切,目光坚定:“自古忠孝两难全,微臣只愿卸甲归田。”

皇上面色沉了沉,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林大人此言何意?”

林致远闭嘴不言,他可以跟皇上告黑状,却不能说景阳侯府任何错误,否则他就是不孝,会被千夫所指,诚恳道:“皇上,微臣的夫郎与母亲,现已在云南定居,微臣只愿卸甲归田远离京城。”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倏然想起:“你是黎卿家的大舅哥儿。”

林致远擦了一把冷汗,没想到皇上竟连这个也记得,黎卿家和林大人亲疏之别要不要明显,恭敬道:“是!”

皇上心念一转,气得笑了起来,定定注视着他:“黎卿家给你出的馊主意?”

林致远吃了一惊,背上惊的冷汗直冒,硬着头皮道:“微臣是真想辞官。”

皇上面无表情:“那朕允了你如何。”

林致远有苦说不出,心里把弟夫骂了个遍,皇上哪有那么好糊弄,想了想道:“微臣只愿行兵打仗,父亲他们微臣只效忠皇上。”

皇上目光暗了暗:“你倒是会说话。”

林致远选择赌一把,他记得黎耀楠曾告诉他,皇上不喜欢被人蒙骗,君臣之道贵于诚,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微臣也是实话实说,弟夫曾经说过,咱们是皇上的臣子,安守自己的本份即可。”

“好一个安守本份。”皇上缓缓笑了,这话他倒是相信。

林致远刚刚松了口气,只听皇上又道:“安守本份还给你出馊主意,本想晋升他为按察使司,如今还是算了罢。”

林致远被噎了一下,皇上心情却是好了很多,看见别人难受,他就舒坦了,黎卿家的官位,还是等等在升吧,居然胆敢揣摩圣心,确实要给他一点教训。

“皇上圣明。”这几个字吐出来,林致远憋得难受,弟夫的官位为被他黄了。

皇上心里高兴了,态度也随意起来:“说吧,景阳侯府又有何事?”

林致远受宠若惊,心里犹如惊涛骇浪,从未想过,皇上对弟夫居然如此宠幸,林致远没有丝毫犹豫,他决定实话实说:“父亲让微臣停妻再娶。”

皇上挑了挑眉,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是应当。”

林致远有条不紊地回答道:“微臣之妻乃母亲做主,三媒六聘纳入府中,如今小儿已经两岁,父亲要孝顺,母亲同样要孝顺,然则,父亲有庶子,有继母,眼下又即将有嫡子,母亲却只有微臣一人,为了孝顺母亲,微臣只能辜负父亲的一番好意。”

“黎卿家教你说的?”皇上淡淡的问道,这话听起来像是黎耀楠的风格。

林致远沉默了,觉得压力很大,皇上对弟夫似乎非常了解。

皇上轻笑了一声,如此刁钻的狡辩,除了黎卿家还有谁能想得出来:“说说云南的近况吧。”

“云南一切很好,梯田全面开始耕种,商业税目前也提上日程,战后一些地方如今正准备重建,弟夫”林致远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地说道:“弟夫抄了巡抚一脉不少富商的家,所得钱财三成上缴国库,五成用于建设,还有两成在衙门,以备不时之需。”

皇上的情绪很复杂,对于黎耀楠他是相信的,然而被一个臣子猜透心思,他又觉得很不高兴,只是想起云南这场战事,想起黎卿家之前的提醒,他心里有些歉疚,深深地看了林致远一眼:“行了,你下去罢,即日启程上任,其他事情不必理会。”

“谢皇上。”林致远又惊又喜,只要跟皇上备报过,他可以光明正大拒绝侯府,上任之后,京城的一切事情与他无关,以后纵然有什么祸事,想必也牵扯不到他身上。

皇上叹息了一声,难得景阳侯府还有一个明事理的人,近几年随着皇子长大,下面的臣子蠢蠢欲动越来越不像话,待他百年之后,又如何放得下心,太子

他那样宠着太子,从小给他太子之位,也不知是对是错,皇上第一次觉得迷茫了。

罢了,他现在的老骨头还能多活几年,还是再看看罢。

隔日,皇上的圣旨下来了,林致远片刻也不耽误,立即启程返回云南,景阳侯府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京城二十里,气得林三老爷直跳脚,大骂林致远不孝。

随后,皇宫里很快传出风声,按照林致远的话照本宣科,不孝母亲,不孝父亲均是不孝,林大人为了孝顺母亲,特意求了皇上恩准,从此与景阳侯府划清界限。

林致远这话不合规矩,然而又在情在理,旁人说不出他什么错,毕竟他可是为了孝顺母亲才去求的皇上。

景阳侯府息声了,不管他们怎样愤恨,怎样咬牙切齿,这个哑巴亏他们只能吃定了。

恍然间,林大老爷回忆起,打从哥婿上京,景阳侯府的名声一路下滑,似乎就没出过什么好事,简直是一个扫把星。

就连林致远也没想到,皇上会帮他把尾巴扫干净,从此以后彻彻底底和景阳侯府再无联系。

皇上心中其实也有考量,林致远是连将军的徒弟,这事有利有弊,皇上想在连家军安插人手,林致远是最恰当的人选。只要将黎耀楠握在手中,他不怕林致远不听话。

衡治之道,莫过于此,皇上心里门清得很,他此举也不过是顺着林致远的要求,斩断他最后的退路。

不少人笑话林致远傻,然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林致远万分感激着皇上的用心,发誓要肝脑涂地。

不管怎么说,皇上都是赚了。

黎耀楠若是知道这事儿,肯定会在心中赞叹,大BOSS不愧是大BOSS,帝王心术运用得炉火纯青,想当初他也跟大哥一样,差点被皇上卖了还感激涕零。

林致远风尘仆仆回到益州,看见熟悉的景象,看见儿子与夫郎,看见热泪盈眶的母亲,他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我心安处即是家,相比起从小长到大的京城,益州更让他觉得温暖,像一个真正的家。

林景泓有些认生,一年多没有见过父亲,早已不记得父亲的模样。

杨毅轻轻碰了碰儿子,指着林致远说道:“这是父亲。”

林景泓眨了眨眼,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你是英雄吗?”

林致远愣了愣,不知如何解答,他又不是黎耀楠,哪有那么厚的脸皮自卖自夸。

“噗哧。”杨毅笑了起来,乐道:“九哥家的小崽子,整天对着泓儿说,他父亲是打胜仗的大英雄,你要是不承认,儿子可不认你了。”

林致远将儿子抱起来:“长大后父亲带你领兵杀敌。”

林景泓咯咯笑了,扬起胖乎乎的双手握拳:“我也要当大英雄。”

“好!我儿子将来一定会青出于蓝。”

杨毅眼眶泛红:“快进屋吧,瞧你累的,先去梳洗一下,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幸苦你了。”林致远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住表弟。

“不幸苦,只要你能安全回来,我一点也不幸苦。”

林母看得不高兴了,干咳了两声,打断他们的缠绵,儿子这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

林致远面色尴尬,急忙给林母请安。

林母白他一眼,倒也不是真的生气,经过刚才这一出,久别重逢的激动散去许多,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笑着道:“进屋吧,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杨毅抿嘴浅笑,他和林致远一左一右扶住林母走向屋内,整个林府因为男主人回来了,变得生气勃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林致远回来的时候,朝廷的圣旨也到了,黎耀楠满心纳闷,他原以为这一次战后论功行赏,肯定会有他的份,毕竟他这次劳心劳力付出不少。

谁知

论功行赏的圣旨下来了,却不是颁给他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黎林氏贤良淑德,为国为民册封为三品淑人,赐黄金千两,玉如意一对,青花底琉璃花樽一座,青鹤瓷九转顶炉一座,喜鹊闹梅这扇屏一座,东珠二十颗,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皇上。”林以轩云里雾里,恭恭敬敬接着了圣旨,惊喜来的太过突兀,令人不可置信,他竟然被皇上册封为诰命。

“恭喜黎大人。”顺公公笑着道喜,他和黎耀楠也算是老熟人。

“多谢顺公公,屋里请。”黎耀楠很快高兴起来,看着夫郎的笑脸,他觉得比什么都值。

顺公公从善如流进了屋,将京中的事情详细道来,尽管这一次论功行赏没有黎大人的份,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黎大人简在帝心,夫郎的诰命比他还要高一品,打好关系总没错。

黎耀楠听后很无语,大哥实在太没用,竟连皇上也忽悠不住,还将他给卖了个彻底。

林以轩偷偷笑了,嗔了夫君一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狡猾吗?

黎耀楠捏了捏他的鼻子,就你调皮。

次日,黎耀楠大摆宴席庆贺,其他官员对此表示万分不解,从没见过哪位大人,夫郎得了诰命,竟比他自己升官还高兴。

回京后,顺公公还用此事跟皇上说笑,黎大人疼爱夫郎,果然名不虚传。

皇上摇了摇头,心中有些好笑,其实他早该有所预料,黎卿家的品性从来都跟旁人不一样,这一次没有给他升官,一是黎卿家升职太快太打眼,二则是他想黎卿家早日回京,在外历练了几年,回来正好为他所用,升官的话,京中的职位不好办,黎卿家的根基浅薄,晋升的太快在京里没有任何好处。

时间在不紧不慢中流逝,这两年黎耀楠将云南治理得很好,商业税在云南境地全面实施,每年上缴国库的银子可跟江南比肩。

至于碍眼的黄大人也让他调得远远的,当时黄大人激动的哭了,经过一番勉励才又振作起来,发誓要当一位好官,做给黎大人看。

另外黎有信的前程,黎耀楠早就安排好了,为他扫平了一切障碍,无论将来自己在不在云南,五年之内,黎有信不会遇见任何麻烦,也没有任何隐患。

黎耀楠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他回京的日子快到了。

四月初,黎耀楠终于任满,一晃眼他在云南竟然待了将近八年,看着云南欣欣向荣的景象,一种自豪的情绪油然而生,这一块土地是他亲手打造出如今的盛况。

黎旭也从两岁稚子变成了翩翩少年,孙瑞思将他教得很好,言行举止进退有度,看起来越发沉稳,大事小事方面也能给黎耀楠搭把手。

“父亲。”黎旭迈步从屋外走进来,唇边噙着一抹浅笑。

“嗯!今日功课学得如何?”黎耀楠对于长子简直不能再满意,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让他坐下说话。

黎旭笑着说道:“今日功课已经完成,师傅说两年以后,可以下场试试看。”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黎耀楠在这些方面从来不会逼着孩子,能长成什么模样,他只会进行引导,却不会从旁干涉。

黎旭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孩儿想再等等看。”

黎耀楠心中了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趣道:“怎么?还想弄个小三元?”

黎旭羞涩地笑了一下,轻轻颔首:“父亲当年是探花,孩儿定不会输给您。”

“有志气。”黎耀楠点头赞道,心中忍不住感叹,古代的孩子真TM早熟,想当年他十岁的时候,还在爷爷的棍棒教育下满屋乱串。

“孩儿定不会让您失望。”黎旭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黎耀楠见他跟个大人一养,心里很没成就感,转而说道:“有空管管你弟弟,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

黎旭俊朗的面容扭曲了一下,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垂头丧气道:“孩儿知道了。”

黎耀楠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同母所出的孩子,为何区别那么大,提起黎熙,他就忍不住头痛,混世魔王就算装得再乖也改不了他惹是生非的本性。

“他最近可又闯了什么祸?”黎耀楠淡淡的问道,心中很有些忧虑,如今在云南还好说,孩子闯祸他能兜得住,若是回了京城,他只怕孩子会惹出大麻烦,小时候再不教育长大就晚了。

黎旭面色不岔,闷闷道:“没有,二弟最近很乖。”

黎耀楠嗤笑一声,黎熙能乖就鬼了,不过他在自己面前确实很乖,若不是刘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他告状,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家儿子竟然那么大本事,差点将人家房子都给放火烧了。

父子两正在说着话,一个下人急匆匆地前来禀告,刘知州上门求见。

黎旭心头一紧,暗自为弟弟祈祷,千万别有他什么事儿。

黎耀楠眉眼一挑,横了儿子一眼:“跟我出去看看。”

刘知州愁眉苦脸,在花厅里来回走动,一看见黎耀楠出来,急吼吼地说道:“黎大人,您可千万要为下官做主。”

黎旭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刚才的担忧很快应验。

“黎大人,我家就一根独苗,求求您大发慈悲,一定要救救他,求您家的二公子放过小儿吧。”

黎耀楠皱了皱眉,这样的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他觉得自己给儿子擦屁股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轻言安抚道:“刘大人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不激动,下官怎能不激动。”刘大人火急缭绕,全然忘记他面前的是上官,急忙说道:“孩子骑马去了山里,几个时辰还没回来,下官已经派人去寻找,他们这才多几岁,竟然胆敢以身犯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下官家中可就绝后了,黎大人下官求求您了,别让您家孩子出来祸害人了。”

黎耀楠心情不悦,自家孩子他可以骂,但若换成旁人,他心里绝对不高兴,淡淡道:“本官这就派人出去寻找,刘大人请回吧,熙儿好端端的出去贵府作客,如今居然不见踪影,贵府的侍卫还望刘大人好生管教。”

刘知州神色讪讪的,他刚才也是心里着急所以才口不择言,只是几个孩子跑出府,这能怪得了他吗,侍卫被下了泻药如今还下不了床,罪魁祸首当属黎家二公子。

黎耀楠其实也急,这孩子胆子越来越大,简直反了天了,急忙召集所有侍卫,又派了衙役出去寻找。

黎旭小心肝怦怦直跳,暗自为弟弟默哀了一把,这一次他也保不住弟弟了。

林以轩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去了黎熙房中搜寻,前几日夫君赏给他的十箭连弩,还有去年送他的一柄小剑,果然不再屋内。

林以轩气冲冲地找到夫君,都怪他不好,怎能送给孩子危险物品。

黎耀楠摸摸鼻子,当初送孩子小玩意夫郎也是赞成的,只不过夫郎若是生气,错的肯定是他,急忙安抚夫郎的情绪:“别担心,那孩子精明着呢,出不了什么大事。”

林以轩眉头紧锁:“我又怎能不担心,熙儿如今才七岁,遇见野兽怎么办。”

黎耀楠心里发了狠,这一次黎熙回来一定要严加管教。

傍晚的时候,黎府聚满了人,他们不敢找黎大人麻烦,全部把矛头对向刘知州,若不是刘家公子生辰宴请,孩子也不会失踪。

刘知州叫苦连天,打心底里觉得,黎大人的二公子简直就是一个祸害。

一干人急了不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们越等越心焦,晚上的时候,侍卫们终于带着孩子回来了,一个个脏得不像话,兴高采烈讨论着今日的战绩,丝毫不知自己做错事。

黎熙回到府内,一看见前面这架势,立马升起了退缩之意。

各自的家长抱着孩子仔细查看,一丁点大的伤口,都让他们心疼半天,不过总算是平安无事。

好不容易送走不速之客,黎耀楠这才看向儿子,准备收拾自家的熊孩子。

黎旭给了弟弟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他心里其实也以为,弟弟应当受点教训。

“父亲、爹亲。”黎熙见状不妙,扬起大大的笑容,甜甜道:“孩儿今天可孝顺了,特意为爹亲打了狐狸,还有野兔呢。”

林以轩心中一软,孩子没事他就放心了,再看孩子脏兮兮的模样,哪里还舍得责罚,急忙道:“有没有受伤,快让爹亲看看,你这孩子也真是,如果遇见危险怎么办。”

“爹亲放心,孩儿本事大着呢。”黎熙过了这一关,忍不住得意起来:“多亏孩儿教导有方,咱们才收获颇丰,若不是为了狐狸,孩儿早就回来了。”

“是吗?熙儿本事真大。”黎耀楠笑着说道,笑意不达眼底。

黎熙暗叫一声糟糕,父亲可没爹亲好糊弄。

“爹亲。”黎旭可怜兮兮的看着爹亲,只希望他可以帮忙求求请,心里十分不满的父亲的铁石心肠,从来不吃他撒娇耍赖这一套。

“你叫祖宗都没用。”黎耀楠拎起儿子,在他哭爹喊娘的叫唤中,径直去了外院。

黎旭眼睛一闭,心知弟弟一顿家法少不了。

林以轩笑了笑,虽然心疼孩子,但在管教方面夫君若要实行家法,他却从来不会插手,只要不在他眼前执行就好,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那孩子实在太皮了,受点教训也好,小时候就胆大妄为长大还得了。

黎耀楠抓住儿子,“啪啪啪!”就是一顿爆炒红烧肉。

“哇——”黎熙哭了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对父亲很埋怨,他都哭得这么惨了,父亲竟然还那么狠心。

“知道错了没有?”黎耀楠冷冷看着他,对于孩子能屈能伸的态度,他其实非常赞赏,只可惜这份心思没有用在正道上。

“知道错了。”黎熙抽抽噎噎的回答,到底是个小孩子,哪有不怕疼的。

“错哪儿了?”黎耀楠挑挑眉,这话他听过无数遍,黎熙就是那种典型的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不该挑唆他们去山里。”黎熙怯怯地看了父亲一眼,认错极其爽快。

“还有呢?”黎耀楠面无表情,看他能掰出什么花样。

“不该给侍卫下泻药。”黎熙仔细想过了,这事肯定瞒不住父亲,还是坦白从宽好。

“还有呢?”

“不该让家人担心。”

“还有呢?”

“还有不该偷了人家的马。”

“你还学会偷东西。”黎耀楠不自觉地提高音调,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

黎熙立马闭紧嘴巴,满心懊恼,他以为父亲已经知道了。

“还有呢?”黎耀楠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

黎熙真的快哭了:“没有了,没有了,孩儿知道错了,哇,父亲不疼我了,我是没人疼的孩子了。”

黎耀楠气结,蹙着眉道:“闭嘴,你跟谁学的这一套?”

黎熙乖乖地站稳身子,屁股还隐隐作痛,他觉得在父亲的五指山下,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全部失去效用,眨巴着大眼诚恳道:“父亲,孩儿真的知错了。”

黎耀楠懒得看他,对于次子他现在已经彻底绝望,这小子若是能悔改,母猪都会上树了,仔细思索了片刻,他认为堵不如疏,这孩子已经定性,真让他改了自己的本性,未必是件好事,淡淡地看着自家儿子:“你今日只做错了一件事。”

黎熙一愣,瞪圆了眼睛,父亲不会吃错药了吧。

黎耀楠没好气地拍了他一把掌,怒道:“蠢货,有本事犯错,没本事掩护,还让人家找上门,你要记得,万事要量力而行,犯错可以,别让人给逮到,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有本事你把尾巴给我擦干净。”

黎熙嘴巴张得很大,下巴险些没掉在地上,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咽了咽口水道:“父父亲的意思是”

黎耀楠瞪他一眼,教训道:“你有本事惹祸,就给我做得天衣无缝,别让老子跟在后面擦屁股。”

“可是”黎熙的心里很纠结,父亲不是应教育他,惹祸是不对的吗?其实他今日只是贪玩,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是面对这样的父亲,不可否认,他心里有些窃喜觉得自己好喜欢。

“没什么可是,从明日起不许出门,跟在我身边学习处事之道,你要记住,有些错误可以犯,有些错误不能犯,回了京城以后,你若还敢如此行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咱们要回了京了吗?”黎熙眼睛闪闪发亮,转而又涌出浓浓的不舍,要和小伙伴们分开了。

黎耀楠淡淡看着他:“调令就在这几天,别打什么歪主意,你给我好生在家中待着。”

“是。”黎熙垂下脑袋,蔫蔫地应了一声,他明白只要父亲发了话,自己绝对别想偷跑。

次日,黎耀楠挨家挨户给人道歉,顺便帮儿子付了偷马钱,家中有个熊孩子,他感觉自己非常不好,简直心力交瘁,教育孩子比他在衙门办公务还难。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黎耀楠将两个儿子带在身边,教导他们厚黑之学。

黎熙从开始的蔫了吧唧,变成后来的兴致勃勃,看向父亲的目光崇拜的不得了,小小的心里自以为了解,难怪他总斗不过父亲,原来父亲是高手,他以为父亲的手段非常值得学习。

黎旭深思了又深思,听完父亲的讲解,他会仔细琢磨,然后从各个方面深入,回想父亲处理公务时的手段,自觉得收获良多。

半个月后,黎耀楠的调令下来了,命他月底回京述职。

夫夫两对此并不以外,林以轩早就打点好行礼,这一次离开,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他们先去了一趟益州道别,拜见了林母与大哥,回来后又在府中大摆宴席,一直拖到五月二十八,这才启辰回京。

离开的时候,云南百姓十里相送,激动了不少人都哭了,山货,特产,百姓们争先恐后送给敬爱的黎大人。

黎耀楠心中伤感,怀着不舍的情绪,一行人离开了云南境地。

黎旭和黎熙第一次经历分别,脸上的欣喜很快被伤感替代,只余下浓浓的不舍。

林以轩同样难受,京城这个地方他是一点也不怀念,看着身旁的夫君,心情才略为舒缓。

黎耀楠轻轻搂住夫郎:“有我在,别怕。”

林以轩眼眸暗了暗,紧紧依靠在夫君怀里,如果三年前他还有所迟疑,那么今时今日他已经万分肯定,夫君猜出了他的秘密。

“我不怕,我只担心皇家争斗会牵扯到你身上。”林以轩轻声说道,目光闪过一抹忧虑。

黎耀楠笑了笑,眉宇间自信飞扬:“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林以轩柔和地注视着身边爱人,夫君在云南创造了不少奇迹,他又怎会不信夫君,然而,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太子已经倒台,今生的变化太多,他预料不出未来,心里又怎能不忧虑。

黎耀楠刮了一下他鼻子,笑着道:“放心,夫君定会给你挣个一品诰命。”

林以轩被他逗笑了,夫君从来都这样体贴,为他担去所有烦恼,从来不会探问他的任何秘密,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动不已,仿佛只要在夫君身边,他就可以真正安心,变得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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