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淡淡应了一声,吩咐道:“传他们进来吧。”

“喳!”王公公急忙退了出去。

太子率先走了进来,几位皇子紧随其后。

“儿臣参见父皇。”

“起吧,难得你们兄弟几个一起,可有何事?”皇帝似笑非笑地说道,波澜不惊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

太子面色一沉,转瞬又恢复过来,眼角淡淡的细纹显示他现在已经不年轻,急忙跪在地上:“儿臣向父皇请罪。”

“噢?”皇帝挑了挑眉,扫了几位皇子一眼:“太子何罪之有?”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太子还来不及答话,五皇子一马当先站了出来:“启禀父皇,大铭今年天干大旱,朝廷派去赈灾的银两,居然进了太子的腰包。”

大铭,皇帝蹙了蹙眉,黎卿家还真会给他找事,大铭似乎正是顾知府的管辖。

“儿臣冤枉,贪污赈灾银两一事,儿臣实在不知情。”太子一脸悲痛,他知道怎样才能打动皇上。

“你说不知情就不知情?闫正荣是你亲舅父,太子也不怕说话风大闪了舌头。”五皇子争锋相对,言辞犀利,好不容易找到闫大人的把柄,他又岂会轻易放过。

“你”太子怒目而视,心里怒火中烧,今日正是接到消息五弟拿了舅父的把柄,所以他才会赶在五弟前面求见皇上,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行了。”皇帝打断他们的争辩,淡淡注视着五皇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启禀父皇,儿臣听说顾大人清正廉明,正想查一查他的政绩,谁知竟会查出一桩贪污大案,由于时间并不久远,线索尚未抹平,父皇请看。”五皇子说着,恭敬地呈上两本奏折。

皇帝脸色很难看,幽暗的目光变幻莫测,在皇上的心目中,他的儿子没有错,就算有错也是被闫家人给教坏的。

太子心中暗恨,把黎耀楠也给怪上了,没事提什么大铭知府,害得他们措不及手,连忙叩头道:“启禀父皇,闫大人忠心耿耿,一定是有小人作祟,儿臣今日特意前来请罪,还请父皇给儿臣时间,查明真相。”

“证据确凿,银子都进了你腰包,还想怎么查明?”五皇子满面嘲讽,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

太子寸步不让,斩钉截铁地反驳道:“父皇,儿臣不敢为闫大人求情,只是也绝不允许旁人污蔑,儿子自问兢兢业业,百姓乃大晋之根本,儿子从小受您教导,万不敢做出危害百姓之事,五弟信口雌黄搬弄是非,还请父皇给儿子做主。”

五皇子脸色变了变,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没想到太子竟然还敢矢口否认,并且还拉上自己垫背,口不择言道:“父皇,太子居心叵测,不仁不慈难当大任。”

太子眼神一闪,脸上的表情瞬间化作为义愤填膺,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皇帝面色变得阴沉,冰冷的语调没有一丝温度:“太子不堪大任,谁合适?”

五皇子又惊又怒,吓出一身冷汗:“父皇赎罪,儿臣只是一时情急。”此时他哪还不明白,太子是故意激怒他。

“情急就可以污蔑兄长,情急就可以妄论太子,朕现在还没有死。”皇帝怒不可遏,喝道:“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

“父皇”五皇子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什么,但在皇上的雷霆震怒之下,终究只余下一脸黯然,父皇从来都是这样,心里只有太子,无论拿出多少太子的罪证,父皇依旧偏心,凭什么。

五皇子跟太子之间的仇恨,已经达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皇帝疲惫地揉了揉鬓角,冷眼看着几个儿子表情各异,一种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

“父皇息怒。”六皇子急忙劝道,眼中充满关切。

七皇子不甘落后,附和道:“父皇息怒,五皇兄也是一心为民,想必不是故意的。”

皇帝表情淡淡的:“你们有事?”几位皇子一起前来御书房求见,确实凑巧。

六皇子心中一凛,微微垂下眼帘,恭顺道:“启禀父皇,儿臣无甚大事,今日原是向您报喜,儿臣又得了一名嗣子,还请父皇赐名。”

七皇子不蠢,心念稍稍一转,立马撇清关系,自己前来御书房求见,必须与五皇兄无关,笑着道:“父皇,儿臣听了黎大人的言论,深深觉得有理,还是父皇慧眼如炬早早就看出朝中栋梁,昔日东河闹水荒,游大人擅自开仓放粮,本就触犯了大晋律法,只判看他一人斩首示众,已经是父皇法外开恩,谁曾想,游家人不仅不知感激,竟然还挑拨民众弄出一个万民请命,这要置大晋律法与何地,黎大人的言辞一针见血。”

皇上面色稍缓,可不是吗?黎卿家关于游大人的言论,简直深得圣心,难道仅仅因为一心为民就可以不顾国家律法?

至于从富户手中筹集粮草的说辞,皇上虽然不甚赞同,但在他内心深处何尝不觉得有理,面对国库空虚,皇上心里最恨的,其实就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只是作为一国之君,他心里更加明白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格,商人哪怕再不堪同样是大晋子民,带动了大晋的经济运转。

七皇子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拍对了父皇马屁。

然而,他并没有高兴多久,皇帝的心思谁又能够猜得透,几个儿子的小动作,皇上又怎会不知情,不管他们表现得多好,多孝顺,还不是为了自己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

“好了,朕知道了,你们下去罢。”皇上淡淡地说道,手中却扣住五皇子所请的奏折留中不发。

几位皇子相继告退,出了御书房,太子面色阴霾,并没有得胜的喜悦。皇帝的脾气他最了解,如果父皇发了火,现在将事情处置了,或许将来还会有缓和的余地,如今这种情况却是最坏的结果。

五皇子心中畅快,哪怕被父皇禁足,只要能拉太子下马他认为一切都值得,冷冷看了六皇子和七皇子一眼,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最大的劲敌或许应当是他们两个。

六皇子冷冷一笑,对于五皇子的眼神根本不放在心上,头大无脑的家伙,父皇眼睛就算瞎了也轮不到他继位。

七皇子撇嘴,很看不上两位兄长,五皇兄容易冲动,六皇兄机关算尽,数来数去还是他的胜算最大,父皇最厌恶结党营私,可笑六皇兄连岳家都笼络不住,还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风范。

太子眼中的阴狠一闪而逝,曾经他对父皇充满尊敬,曾经他也想当好一位储君,然而随着弟弟一个一个长大,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不再是父皇宠爱的太子,弟弟们入了父皇的眼,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不成功便成仁,一切都是父皇逼他的

皇上脸色很不好,目光怔怔地盯住奏折发呆,太子是他亲手带大,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只是当前这种形势,太子很显然已经不适合他的位置。

“父皇,您要保重龙体,何不听听太子哥哥解释。”十二皇子关切地说道,小脸上的担忧尽显无遗。

皇帝一愣,这才发现三个幼子还没走。

“父皇,父皇,您别生气,儿子一定好好孝顺您,今日母妃准备了桂花酥,儿子分您一大半。”十六皇子撒娇卖萌,一脸讨好地看着皇上。

十三皇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几年前十六就用这一招帮他母妃争宠,如今都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装小孩,丢不丢人。

十二皇子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十三皇子立马摆出一张笑脸:“父皇,您别生气,儿子明天一定把《礼运大同篇》背好。”

十二皇子抚额,他还不如别说话,《礼运大同篇》他要是记得不错,现年八岁的十七弟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皇上脸色一黑,心里立马来了火:“你还好意思说。”

十三皇子蔫儿了气,深深觉得自己与父皇八字不合,小声嘀咕道:“表达上进心也有错。”

皇上气得吹胡子瞪眼儿,年长的儿子不省心,年幼的儿子也不省心,不过他心里的郁气却是消散了不少。

十六皇子得意地说道:“十三哥,你这话就说错了,弟弟已经学到论语第六篇雍也,你的学习进度怎么和十七弟一样。”

十三皇子牙痒痒,展示了一下自己小而结实的臂膀,不屑道:“光读书有什么用,有本事,咱们比骑射。”

十六皇子被噎住了,十三皇兄骑射出众自己傻了才和他比,反唇相讥道:“有本事,咱们比学问。”

“比骑射。”

“比学问。”

“比骑射。”

“行了,你们两个给我住口。”皇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对年幼皇子的争斗,并没有太大忌讳,这才是属于小孩子的表现,让他感受到养儿子的乐趣。

两位皇子立马收声,两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皇上。

面对儿子要有威严,皇上板着脸道:“骑射学问都要检查,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赢了有彩头。”

十六皇子信心满满:“儿子定不负父皇期望。”

十三皇子眼珠子一转:“什么彩头。”

皇帝被他气乐了,淡淡吐出几个字:“输了罚抄论语十遍。”

十三皇子惨叫一声,果然是不作就不会死。

皇帝表示心情愉悦,欺负儿子什么的,确实很有成就感,心中思索了一会儿:“黎卿家下次讲学,你们也跟去看看。”

“是!”三位皇子笑着回答,十三、十六更是一脸兴奋,终于有机会出宫了。

十二皇子心中欢喜,早就听闻黎耀楠大名,只可惜无缘一见,下次讲学自己一定不会错过。

皇帝心中好笑,升起淡淡的暖意,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继续说道:“如果让你们拜师,谁愿?”

十三皇子立马蹦了起来,身子躲得老远,拜师傅,饶了他吧,他可不想学什么之乎者也。

十六皇子一脸犹豫,迟疑了片刻方道:“儿臣觉得叶大学士很好。”

皇帝挑了挑眉,笑着道:“你想拜他为师?”

十六皇子坚定地点点头,小心地掩藏住自己的心思。

皇帝并没有多想,叶爱卿学识渊博,儿子想拜他为师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大学士都有一个毛病,若不是他亲自看重的弟子,就算自己下了圣旨,叶爱卿也会心生不满:“只要叶爱卿点头,朕便允了你。”

“谢父皇。”十六皇子一脸惊喜,眼睛闪闪发亮,在他看来自己贵为皇子,叶大人一定不会拒绝。

十二皇子却不那么想,十六表现的虽然早慧,然而年纪始终太小,叶大学士又岂是那么容易拉拢,君不见太子与几位皇兄全部吃了闭门羹。

“你呢?”皇帝看向十二皇子,心中满意之极,这个儿子越来越沉稳,面对弟弟很有兄长风范,假以时日定可培养成一位贤王。

“儿臣愿拜通政使司为师。”十二皇子的目标很明确,如果必须要拜师,他选择最不显眼的这位。过些时候他要办差,如果挡了皇兄的道,只怕会出师未捷身先死,黎大人的身份正好,既是父皇近身大臣可以让人忌惮,又没有深厚的背景,不会令人太过防备。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对黎大人的前途很看好,无论是黎大人在云南的政绩,还是他的行事作风,十二皇子心里很赞赏,拜他为师心甘情愿。

十三皇子很捉急,眼见父皇的目光看过来,急忙道:“我和十二哥一样。”

皇帝蹙了蹙眉,懒得理这不成器的儿子,不过跟着十二也好,省得没人管得住他,至于黎耀楠会不会答应收徒,皇上表示压根不是问题。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大,面对叶大人皇上绝对不会强行下旨,黎耀楠会哭的

不过此时此刻,他还啥也不知道,高兴的陪伴夫郎教育儿子。

皇上心里并不急,拜师一事,还要让儿子们先跟老师接触,然后才好下定论,淡淡吩咐了一句,让他们别把消息传出去,之后,便跟十六皇子一起去了惠妃那里。

十三皇子不服气,十六弟竟然真把父皇拐走了。

十二皇子不以为意,父皇是位明君,去哪过夜并不影响朝中任何局势。

太子在东宫大发雷霆,没过几日,黎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美丽妇人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都昭显着她的风姿。

林以轩蹙了蹙眉,先将孩子打发出去玩耍,这才前去花厅接待客人。

“你怎么来了?” 林以轩淡淡地看着来人,目光明显不是很欢迎。

妇人轻轻浅笑,美丽的脸庞毫无瑕疵,忽略她苍白的脸色,确实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九哥何必如此见外,你我虽不是同母所出,但仍旧是一脉相连。”

林以轩面无表情:“高攀不起林侧妃。”

林静茹美目流转,眉宇间含着一抹轻愁,叹息道:“九哥不屑景阳侯府,妹妹又何尝不是如此,八年前多亏九哥帮衬,妹妹才能在太子府中站稳脚跟,妹妹是真心感激九哥。”

林以轩嗤笑一声,漠然地看着她表演,自己来京三个月,林静茹今日才来道谢会不会太晚了点。

林静茹并不介意他的态度,话锋一转,担忧道:“九哥恐怕还不知情,哥夫这次捅了大娄子。”

林以轩眼神微动,继而又恢复平静,他相信自己的夫君,更何况自己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七妹操心。

林静茹见他不接话,接着又道:“哥夫得罪了承恩公,闫大人乃是当朝国舅,太子殿下很生气,妹妹也是担忧九哥故而前来报信。”

林以轩不动如山,漫不经心地呷了口茶,任由她自说自话,如果得罪别人林以轩或许还会着急一下,但若承恩公的话,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太子已经走在悬崖边缘,承恩公不足为惧。

林静茹心里急了起来,加了把劲儿道:“太子殿下是储君,将来必定要登上皇位,九哥何不劝劝黎大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多为侄儿考虑,哥夫如今简在帝心,侄儿若是出个什么闪失”

林以轩面色一沉,很厌烦旁人拿孩子说事,冷冷道:“不劳林侧妃操心,我的孩子自有夫君庇护,你还是管好自己罢,听闻二殿下身子不好,三殿下年幼早夭,六殿下妹妹可要看紧了。”

林静茹脸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二殿下正是她所出的长子,只可惜被太子妃毒害,虽然有太医及时施救,儿子的身体仍然被毁,一生都离不开汤药,三儿更是当场毙命。

林静茹眼眶泛红,瞬间摆出一副弱者的姿态,伤心道:“九哥何必咄咄逼人,往我的心口捅刀子,妹妹只不过担心哥夫而已。”

林以轩冷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七妹若是省油的灯,东宫环境复杂,她又岂会接二连三生孩子,转而道:“我的夫君,用不着七妹操心,你只需关心太子殿下便好。”

林静茹噎得难受,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想从话语里面打机锋捏拿九哥的把柄,必须先把自己摘出来,今日她和九哥所言,绝对不会传出只言片语。万事无风不起浪,如果换成别人关心哥夫,绝对不会令人遐思,但是九哥夫却不同,京中女子那个不羡慕九哥嫁了一位好夫君,若是传出什么流言,她身上的污水洗都洗不清了。

林静茹面色一正,直言道:“妹妹也是为了九哥好,信不信随你,太子殿下登基以后,你以为黎大人还能在朝中立足?”

林以轩眼神闪了闪,太子颓势已现,七妹究竟哪来的信心认为太子会登基,挑眉笑道:“七妹以为应当如何?”

“自然是登门道歉,哥夫深得皇上信任,太子仁厚,定然不会斤斤计较。”

林以轩弯了弯唇角,只怕夫君一登门,便会打上太子的标签,淡淡道:“夫君的事情,哪有我插嘴的余地,做好内子管好内宅即可,七妹切莫忘了本份,哦,差点忘了,东宫乃是太子妃做主,哪里轮得到七妹忙活。”

林静茹目光狠厉,没想到林以轩居然软硬不吃:“九哥此言何意?”

林以轩面含嘲讽,冷冷注视着她:“七妹怎么不装了,我观七妹面色不好,是否要叫个大夫来瞧瞧?”

“你知道什么?”林静茹脸色一变,声音尖锐刺耳。

林以轩轻笑了一声:“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担心七妹罢了,太子妃若是知道皇长孙的死因,你说她会怎么样?”

“你在太子府中有眼线?”林静茹彻底坐不住了,此时的她,哪还有一丝刚才的尊贵优雅,心里怒意滔天:“太子妃敢害我儿,就要做好承受报复的准备。”

林以轩歪着脑袋,缓缓笑了:“原来真你干的,多谢七妹解惑。”

“你诈我”林静茹面色铁青,心里却是信了,九哥离开京中八年,东宫戒备森严,太子脾气不好隔三差五换一次宫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提眼线。

林静茹很快冷静下来:“无凭无据,九哥切莫胡言乱语。”

林以轩不置可否,笑着道:“需要凭据?”

林静茹沉默下来,确实不需要凭据,太子妃只要有所怀疑,栽赃嫁祸的事情少了吗?戒备道:“九哥有什么条件,别忘了,我有事你也好不到哪去,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我都是亲兄妹。”

林以轩微微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七妹早这么听话就好了:“说吧,你今日前来的目的?”

林静茹自嘲地笑了笑:“刚才并没有骗你,太子确实大发雷霆,因为大铭知府一事迁怒哥夫,九哥还不知道吧,四姐怀了身孕。”

林以轩瞬间了然,四姐怀孕,景阳侯府的风向恐怕又要变了,难怪七妹会着急。

林静茹继续言道:“所以我向太子自告奋勇,准备拉拢哥夫,此举虽然有私心,同样是为了哥夫好,九哥不妨考虑考虑。”

林以轩瞥她一眼,自己这位七妹果然是无孔不入,此时此刻居然还不忘出言蛊惑,笑着道:“听说太子有些特殊偏好,七妹的伤势如何了?九哥这里有些伤药去疤效果极好,七妹不妨拿回去试试。”

林静茹又惊又怒,心里最阴暗的地方被撕开,惊恐地瞪大双眼,再也维持不住表面镇定,狠狠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林以轩目光一闪,露出一抹怜惜:“没什么,只不过机缘巧合,认识一位太医,唉!苦了你了。”

林静茹心神大震,再坚强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特别是被人撕开最后一层血淋淋的面具。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你自己逃得干脆利落,却让我来代你受苦,凭什么?”林静茹再也忍不住嚎嚎大哭,尽管有几分做戏的成分,然而,那种伤心的情绪做不得假。

林以轩陷入深思,七妹的遭遇他又如何不知,上辈子的亲身经历彻骨难忘:“我只是不想作为棋子,谁曾想,景阳侯府少我一个不少,就连母亲也被下堂,七妹又何必迁怒与我。“

林静茹擦了一把眼泪:“跟你说句实话吧,太子早看景阳侯府不顺眼,若不是为了稳住他们,我也不会得宠,如今四姐怀孕,我需要哥夫帮助,他日太子登基小妹定会有所报答。”

林以轩轻叹一声,劝慰道:“皇家的事,哪有那么简单,夫君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可牵扯进去,这次怕是要让七妹失望了,只不过”

林以轩欲言又止,惋惜地看着林静茹,轻轻摇了摇头闭嘴不言。

“只不过什么?”林静茹心中一紧,哪怕明知九哥故意放下诱饵,她却不得不上钩。

林以轩思索了片刻,迟疑道:“七妹还是早做打算吧,太子登基,景阳侯府必然会被清算,到时候你势单力薄,别说保住孩子,只怕就连自身都难保,难道你真打算争宠不成?”

林静茹面色一僵,太子有特殊嗜好,侍寝根本是一场灾难,聪慧如她,瞬间明白了九哥的意思,太子登基以后,她膝下两子一女,必然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令人除之而后快。

“七妹回去想想罢。”林以轩轻言细语,在她的心中撒下一颗种子。

林静茹目光复杂,她和九哥哪有什么真感情,刚才真情流露不过是想博取同情,记忆中九哥心软善良,只是她忘了,上次云仙楼相见九哥早就变了。

林静茹没坐多久,随后便提出告辞。

林以轩浅笑着送她出门,走的时候兄妹友爱,丝毫不见刚才的针锋相对,林静茹是个聪明人,林以轩不怕她回去告状,景阳侯府靠不住,七妹唯有紧紧巴住自己,说不得还会帮助夫君美言几句。

太子如今虽然势微,仍然不是夫君可以得罪,有了七妹做缓冲,只希望储位之争可以尽早尘埃落定。

林静茹走了以后,林以轩立马沉下脸,独自一人坐在屋内沉思。

黎耀楠下了衙门,很快从下人口中得知太子侧妃曾来拜访,进了屋,一眼便看见夫郎面沉如水,竟连自己走进身旁也未察觉。

“想什么呢?”黎耀楠好奇的问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夫君。”林以轩回过神,四下扫了一眼,脱口道:“太子恐怕要谋反。”

黎耀楠心中一凛:“可是林侧妃告诉你的?”

“不是。”林以轩摇了摇头:“听她所言,似乎对太子登基十拿九稳,除了谋反以外,我想不出别的答案。”

黎耀楠心情有些微妙,他知道夫郎不会说假话,若不是有了十成把握肯定不会信口开河。太子谋反,尽管令他有些吃惊,然而在内心深处,他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当了四十几年的太子,赵承谦确实很悲催。现在的形势太子忍不下去情有可原,拼一把还能有出路,成了就一步登天,输了最多不过一个死字,不拼,太子之位被废,新帝登基同样是个死字,换了自己恐怕也会谋反。

“咱们要不要查一查?”林以轩面色严肃,心里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黎耀楠略一思索,摇头道:“不用,这事儿咱们不易牵扯,你多注意京中动向,只要知道太子谋反的时间即可,其余一概不管。”这种事情,管了也吃力不讨好,皇帝的儿子谋反,无论谁将消息上报,都是一件苦差事,更何况皇帝作为万民之主,手握大晋权柄,他不信皇上没有察觉,更不信皇上没有准备后手。

“嗯,你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林以轩慎重其事,今日拉拢七妹他也不是没有考量,绝望中抛出一根橄榄枝他相信七妹一定会接住。

正如自己上辈子一样,只可惜自己瞎了眼,错吧催命符当成了救命稻草,只是七妹却不同,七妹有子傍身,皇长孙早逝,七妹的孩子如今便是长子,体弱是一种缺憾,同样是一种优势。按照他的了解,太子纵然事败终归是皇上的骨肉,肯定连累不到家眷,七妹的儿子正是袭爵的最佳人选,不仅占了长子名分,身体不好也不会令人忌惮。

最重要的是,太子就算登基为帝,七妹也得不到那么多好处,该怎样选择,他想七妹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黎耀楠见夫郎陷入深思,只以为夫郎紧张,笑着安慰道:“别担心,按照我的推测,太子目前不会有所行动。”朝中近日没听见什么消息,没有被逼上绝路,准备还不够充分,太子是被皇上教养大的,心思谋略不可小瞧绝对不会莽撞行事。

黎耀楠这时也有些明了,太子为何那么贪财,如果他所料不错,太子的银子应当全部用于豢养私军,早早就为谋反开始准备。

太子果然是一种悲催的职业。

“对了。”林以轩突然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太子?”

黎耀楠一头雾水:“没有啊!”紧接着又有些疑惑,近几日在朝中似乎确实有人找茬,只是他没联想到太子身上,毕竟他和太子这些年相安无事。

“你听说了什么?”黎耀楠敛眉深思,想不出自己何处得罪了太子。

“七妹刚才告诉我,好像是因为大铭知府一事。”

“大铭知府?。”黎耀楠心中纳闷,自己只在讲学的时候提起过,这和太子有什么牵扯,不过想起太子圈钱的手段,又想起大铭知府被贬,日前又让皇上升回来,隐隐觉得真相了。

黎耀楠顿觉无语,天知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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