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师徒名分已定,黎耀楠很快调整心态,现代人不是有句俗语吗?生活就像强奸,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得学会享受。当了人家的老师,总得对人家负责,反正事情已成定局,他又何苦再做抵抗,不仅起不了任何作用,还会引起上位者的不满。

黎耀楠仔细考虑过了,两位皇子尚未入朝,收他们为徒利大于弊,如果不是生在皇家,他对十二皇子的品性其实非常满意,至于十三皇子,他家就有一个熊孩子,一只牛是放,两只牛也是放,多一个人不多。

回到家,黎耀楠笑着告诉夫郎,今日收了两个徒弟。

林以轩心中好奇,难得有人入了夫君的眼。

黎耀楠勾起他的好奇心,看着夫郎晶晶亮的大眼睛,慢悠悠地说道:“皇上下旨,命我教导十二、十三两位皇子。”

林以轩愣了愣,蹙眉思索了一会儿,上辈子直到他死的时候,这两位皇子仍然声名不显,夫君收了他们为弟子想必并无大碍,只是仍然有些不解,夫君和皇子从无交集,皇上为何会突发奇想,下旨让两位皇子拜师。

黎耀楠自然明白夫郎想法,笑看了儿子一眼:“说起来,你们其实早就见过。”

黎旭心念一转,紧接着恍然大悟:“父亲说的可是昨日那两位公子。”

黎耀楠颔首而笑,给予长子一抹赞赏的眼神。

黎旭微微笑着,父亲的欣赏就是他最大的骄傲。

黎熙嘴巴一撇:“原来笨蛋是皇子,蠢死了。”

“怎么说话呢。”林以轩毫不客气,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人家到底是皇子,小打小闹没关系,只是要注意分寸。”

黎熙觉得委屈了,他果然是没人疼的孩子,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敲他脑袋。

黎耀楠乐了,赶紧顺着毛摸,安抚道:“行了,我知你自幼聪慧,十三皇子到底是天潢贵胄,该怎么交往我不干涉,但有一点你要记住,所学的课程不能落下,否则两人一起罚。”

黎熙小小的脸蛋皱成一团,大眼睛充满控诉:“父亲,您不能这样,十三皇子比我大,怎么能和我一起学习。”

黎耀楠面色纠结,回想起今日考察学问,十三皇子那惨不忍睹的成绩,他觉得压力很大,拍拍儿子的肩膀,毫不犹豫地祸水东引:“熙儿无需担忧,十三皇子的学问不如你,不怕跟不上课程。”

黎熙张了张嘴巴,他才不是担心十三皇子的学问,他是担心自己被拖累。

还不等黎熙出言反驳,黎耀楠继续说道:“引导十三皇子学习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我相信熙儿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对吗?”

林以轩看不下去了,默默将脸转向一旁。

黎旭抿着嘴巴,极力忍住不要笑出声,真心觉得父亲是在教坏他。

于是,小小的黎熙不明不白多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为了父亲的期许,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坚强地完成任务。

直到再次看见十三皇子,两人在一起学习以后,他心里才开始后悔莫及,他怎么就一时失察,上了父亲的当,跟这个蠢货绑在一起,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当然,最凄惨的还是十三皇子,黎熙为了不受罚,肯定会千方百计折腾他,于是,十三皇子的学习进度突飞猛涨,脾气也日渐火爆,至于他的告状哭诉什么的,完全被皇上忽略不计,告一个七岁小儿的状,他好意思,皇上还不好意思。

况且,皇上一开始便言明,随便黎耀楠怎样教导,如今儿子成绩不错,皇上觉得很满意。将十三交给黎爱卿,果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十三皇子求救无门,心里伤心极了,觉得父皇不爱他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将黎熙当成背后灵,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小孩子的玩玩闹闹,黎耀楠并不放在心上,黎熙这小子鬼精灵,有他在,十三皇子闹腾不出什么大事,就算为了争一口气,他也会认真听课。

一般来说,皇子的老师应当在宫里教学,然而黎耀楠有职务在身,皇上又许了他特权,黎耀楠怎么方便怎么来,只要皇子成绩可以拿得出手,他想皇上应当不会在意。

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十三皇子就不说了,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于黎爱卿的教导办法,皇上不置可否,眼看十三皇子有所长进,皇上心里挺欣慰,十三如果真的讨厌黎熙,只怕早就上拳头了,两个小孩斗智斗勇挺有趣,皇家难得有这样的感情,皇上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十二皇子这边,黎耀楠教导得更加认真,平时听课是跟黎旭一起,有时候前去衙门,黎耀楠也会带上他,从小的方面告诉他一些大的事情。

十二皇子每天的感觉都很新奇,一本奏折,黎耀楠会让他从各个角度思考,然后再一一讲解。

黎耀楠对待学生,不同于其他的老师只一味的灌输学问。黎耀楠比较注重因材施教,正如黎熙和十三皇子,教导他们礼记肯定不会认真学。但若换一种说法,只有遵守礼仪的人才能找出礼仪的漏洞,才能在礼仪的范围内肆无忌惮,不仅让人挑不出错,还占着名义上的道德,这两个小子绝对学得比什么都快。

十二皇子听见后,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反对老师的说法,学习的时候更加认真,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人,这样犯忌讳的言论,老师肯定不会出言提点。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京城白雪纷飞,四海书苑的课程,黎耀楠暂时停了下来。

十二皇子最近学得不错,皇上考察了一下他的学问,作为奖励,皇上吩咐他去户部办差,先跟着户部侍郎学习,权当是一种历练。

十二皇子笑着领命,叩谢了父皇之后,出了宫门,再也维持不住笑脸,父皇让他去办差,却没有给他任何实权,尽管他曾经为此担忧,生怕自己办差会引起皇兄忌惮,可他从未想过父皇就连办差的机会也不给他,只占了一个户部的名头。心里说不失落那是假的,十二皇子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老师门前。

黎耀楠正好下了衙门,看见十二皇子微微愣了一下,此时的少年显得特别孤单。

“站在门口干嘛。”黎耀楠走了过去,轻轻皱了皱眉,斥道:“快点进屋,大冷天的,不要身子了?”

十二皇子心中一暖,失落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师傅的斥责应当是一种关爱吧,除了父皇和母妃,很久没人骂过他了,皇兄们只会冷嘲热讽。

进屋后,丫鬟们赶紧上了热茶,屋内的暖意驱散了外面的寒冷。

一杯热茶下肚,黎耀楠挑了挑眉:“有心事?”

十二皇子垂下眼帘,对于师傅并不隐瞒,仿佛这样可以缓解自己的委屈。

黎耀楠听后洒然失笑,十二皇子到底还小,在现代也只是一个中学生,反问道:“皇上若是给了你实权,你当如何?”

十二皇子不明所以,认真地回答道:“自然是认真办差,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黎耀楠笑了笑,接着问:“你的几位皇兄当如何?”

十二皇子心头一紧:“他们”

黎耀楠一言点出他心里的破障:“皇上是为了你好,别多想,没有实权又如何,既然去了户部你当认真学习,你是皇子,有特权,可以查查往年库银流向,也可以查看各地税收,怎么会没有事情做,皇上不给你实权何尝不是一种历练。”

十二皇子沉思良久,慎重地起身行了一礼:“多谢老师。”

黎耀楠心中安慰,这孩子一点就透,确实是可塑之才:“想明白了?”

十二皇子点了点头,谦逊道:“是我魔障了,皇子十三岁入朝办差是惯例,跟皇兄们相比,唯有我是个闲人,故而”

黎耀楠轻轻笑了,见他有些难为情,也不再取笑:“你想明白就好,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只要弄懂这两点,将来便可在朝中立足,然而要真正站稳脚跟,你要学的东西还多,你现在羽翼未丰,首先必须要学会隐忍。”

“学生受教。”十二皇子听得很认真。

黎耀楠兴致不错,干脆和他多讲一些:“现在朝中局势混乱,你不易牵扯进去,无论谁想拉拢,你要记住,你的靠山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行事千万要再三斟酌,受到委屈也不用怕,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十二皇子满头黑线,让他像十三一样告状,他以为绝无可能。

黎耀楠嗤笑了一声:“瞎想什么呢,告状的方法有很多,受了委屈不能一味忍让,总得想法让皇上知道,表面上你只要乖乖当一个皇子就好,皇上指哪打哪,但是你要切记,不能太没有主见,也不能太过软弱,这个度该怎么掌握,需要你自己思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三年即逝。

黎耀楠刚把通政司理顺,规章制度改革了一遍,所有奏折分门别类,画上奏折中的重点,按照轻重缓急呈上御前。这样不仅节约了他的时间,也节约了皇上的时间,皇上批阅奏折只需观看重点,既省事也不会有所疏漏。

黎耀楠一直都想不明白,明明很简单一件的事情,为什么大臣上折子的时候非得弯弯绕绕,写一大篇花团锦簇的奉承,看得人眼花缭乱,难怪后世人都说皇上是天底下最累的活计,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绝对是批阅公文累的。

通政司改革以后,皇帝龙心大悦,从前大半晚上才能看完的奏折,如今只需要一下午,黎爱卿实在是深得朕心。

皇帝空余的时间多了,心情自然就好了,抛开朝中的糟心事,他也有心情品品茶,找后宫的妃子滚床单了,别看皇上年纪老,实际上却龙精虎猛,上个月还有一位皇子呱呱落地,这都是黎爱卿的功劳啊。

于是,皇上心里一高兴,大笔一挥,黎耀楠任满的时候,将他升任为内阁学士。

只可怜黎耀楠刚刚轻松了几个月,立马又要换环境,继续开始他累死累活的日子。不过总的来说,能够升职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三十五岁的年纪进入内阁,古往今来少之又少,这让他如何不欣喜,黎家的门庭从身份上彻底变成了书香门第。

景阳侯府和扬州黎府只能远远的干看着,不是没有想过缓和关系,问题是黎耀楠滴水不漏,当面不会跟你翻脸,背后下手毫不手软,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久而久之,旁观的人也明白了,黎大人确实‘大公无私’。

朝堂上,黎耀楠一路走得很稳,紧紧抓住皇上不放,万事以皇上为先,遇到旁人的打压和为难,该忍的时候忍,该出头的时候毫不犹豫向皇上求援,懂进退,知礼数,更让皇上有一种被大臣依靠的感觉,不自觉地就会偏向几分。

十二皇子逐渐明白,老师对自己所言他的靠山只有一个是何意,坚定地跟随老师的方针,急父皇之所急,思父皇之所忧,当好一个乖儿子,紧抱父皇大腿。

户部是一个磨练人的地方,十二皇子花了两年时间,从户部的一个小透明,无声无息渗入朝堂,不显眼,也不会令人忽视。

皇帝很欣慰,十二长大了,黎卿家将他教得很好,不骄不躁,沉稳有度,面对自己的时候更加孝顺,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切,皇上作为一国之君,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孰真孰假。

不过凡是都有两方面,十二皇子确实很好,十三皇子那边,皇上就觉得头痛了。

十三皇子的进步显而易见,不仅学问长了,口才也涨了,按说这些是好事,然而,一个混账加一个混账,等于什么。

皇帝心里很纠结,一边高兴儿子有所长进,一边气闷十三越来越无法无天,打了朝中大臣的孙子,回头还来跟他求表扬,简直没有王法。

但是说到责罚吧,情况又没有那么严重,更何况十三说的字字在理。

“父皇,他孙子十八我十三,后辈们切磋而已,刘御史太过小题大做,自己孙子无能却怪到我的头上,一点风度都没有。”

皇上听后语结,瞧瞧说的这是什么话,明明是打架斗殴,硬是让十三说成了后辈切磋,以前他的儿子可没有这么油嘴滑舌。

十二皇子低头闷笑,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于小师弟和十三弟,他总算体会到老师的无奈,不过幸好这两个小子行事很有分寸,不会触犯到父皇的底线,既然老师都不管,他自然也不会多加理会。

一切看起来都很好,朝堂上风平浪静,太子仿佛突然想通了一般,上朝的时候不再跟弟弟针锋相对。

皇帝心里很满意,这才是他心目中的太子,只是,实事又真是这样吗?

随着太子的隐匿,几位皇子斗得更加厉害。

黎耀楠觉得皇上在耍猴,水里放了一个月亮,任由皇子们打捞。

或许,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太子不在朝堂中发言,向着他的人反而多了起来,要说这其中没有皇帝的后手,黎耀楠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六皇子妃再次流产,景阳侯府坚定地站在了太子身后,禁军统领跟太子的关系千丝万缕,自己都能看明白的问题,他不信皇上看不明白。

七月的天气炎热,林以轩出售冰块再次大赚了一笔,实现了他长久以来的愿望,数钱数到手抽筋。

朝堂上的气氛越发诡异,宁静地令人心惊肉跳,黎耀楠只有回到家中看见夫郎的笑脸,心里才能真正地卸下防备。

“夫君。”林以轩眉眼含笑,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嗯。”黎耀楠应了一声,紧紧将夫郎搂在怀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夫郎的身体依旧令他迷恋。

“累了?”林以轩浅浅笑着,双手回抱住夫君,他知道怎样才能让夫君放松心情。

“无碍。”黎耀楠的声音很疲惫,和在外面的随意不同,只有面对夫郎,他才会泄漏自己真实的情绪:“太子只怕按捺不住了。”

林以轩微微一怔,后又轻轻笑了起来,牵住夫君的手,让他坐下,自己则站在夫君身后,轻轻为他按摩头部:“七妹传来消息,太子有五万私兵,九门提督,禁军统领,仿佛都是太子的人。”

黎耀楠嗤之以鼻,松缓的闭上眼睛,享受夫郎的服务,淡淡道:“鬼话连篇,以后无需理会她。”

林以轩点了点头,所谓此一时彼一时,随着六皇妃流产,景阳侯府全力倾向太子,林静茹有了靠山,如今是底气十足心思也变得活络,太子登基,她至少能有一个妃位,她的儿子将来也有可能问鼎大位,若不是自己捏拿住她的把柄,说不定双方早就撕破脸。

林以轩抿唇浅笑:“放心吧,我没信她,只请她美言了几句,省得你在朝中被人刁难。”

黎耀楠轻松地笑了,夫郎说的轻描淡写,然而他却知道,夫郎肯定又威胁人了,否则林侧妃岂会乖乖听话。

“别按了,过来坐。”黎耀楠舍不得夫郎辛苦,握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林以轩从善如流,缓缓坐下,笑看着夫君说道:“咱们旭儿长大了,如今出门作客,很多夫人都跟我打听来着,看中了旭儿当女婿。”

“噢?”黎耀楠来了兴致,不知不觉儿子长成了偏偏少年。

“御前学士卞大人的夫人,礼部尚书的夫人,还安南侯家,郑国公家”林以轩一一道来,听得黎耀楠目瞪口呆,没想到儿子居然这样抢手,只不过想起卞大人,他就一脸牙疼,那个老不死的脸皮真厚,当初没少为难自己,如今还想要结亲,做梦。

林以轩接着说道:“我将她们的提议推了,旭儿还小,没必要太早结亲。”

黎耀楠深以为然,他的儿子,成亲必须十八以后,更何况现在局势未定,结到一门糟心亲家,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夫夫两说着闲话,黎耀楠心情好转,看着夫郎柔和的眉眼,朝中所有的烦闷似乎一扫而空。

“父亲、爹亲。”黎晨甜甜笑着,小蝴蝶一样飞快地从门外跑了进来,看得人心都软了,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从小就喜欢笑。

林以轩佯作生气地瞪他一眼。

黎晨乖乖的放缓脚步,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大家公子的气韵,林以轩将他教得很好。

黎耀楠一把将晨儿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今日有没有好好用饭?”

黎晨咯咯直笑,小手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裳:“有,今日吃了素鱼,还给父亲留了两条。”

黎耀楠心里暖暖的,他家晨儿就是贴心,笑着摸摸他脑袋:“晨儿真乖。”

黎晨眨眨眼睛,有条不紊地说道:“夫子说,为人子女一定要孝敬父母,为人姊弟一定要恭谦友爱,晨儿是好孩子。”

黎耀楠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子:“是,我家晨儿最乖了。”

黎晨扭扭身子,从父亲的腿上滑下来,认真道:“晨儿重,不能让父亲累着。”

黎耀楠失笑:“你这孩子,哪来这么多言论。”

“都是夫子教的,晨儿学得可好了。”黎晨甜甜笑着,弯弯的眉眼随了夫夫两的长处,玉雪可爱的模样,令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然而,更多的人却是惋惜,惋惜黎晨是一个双儿。

林以轩心里发酸,下定决心要使劲赚钱,保证晨儿一辈子生活顺逐衣食无忧。

黎耀楠不以为意,旁人的想法左右不了他的思想,他就是要宠着晨儿,让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看,他家双儿绝对比儿子有地位,谁敢说三道四,首先要做好得罪朝中二品大员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