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暗卫被抓身陷险境

靖王心性冷漠,自不会因他此言而动容,听了这讥讽也只当未闻,伸了一只手到他额上探温。

“你高烧三日,几度断气,若非阿裴一直守在榻边悉心照料,人便没了。”

取心头血本就是极度惊险之事。

段钺既然敢做,自然是因为有保命的法子,他性子莽撞,也并不觉得后怕。

只是见狗王爷丝毫未提及自己,又想起九皇子的话,便故意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什么。”

“你有照顾我么。”段钺歪头,弯了弯眉眼,似多情又似讽刺:“听闻四殿下陪了我半个月,是真是假?”

靖王手指顿了片刻,随即收回。

他沉默着,并不回答段钺的问题,也无任何神色变化,像块永远不会动情的玉石。

好看,却过分冰冷。

段钺觉得无趣,拽下额上湿毛巾,扔进他怀里:“滚,我要休息。”

靖王接住,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没退烧,不能摘。”

边说,边不厌其烦将毛巾打湿水,绞干了敷在他额上。

段钺脸色有愈加阴沉的趋势。

靖王见此,岔开话题,道:“吴征将你的心头血炼制成丹,但未能成功化解父皇所中之丹毒,父皇气怒之下,已将他关进大牢等候处置。”

“至于庄贵妃,因举荐之责,目前还被禁足宫中,段十二暂且无事。”

这个消息,的确是刚刚苏醒的段钺迫切关心的事。

他脸色缓了缓,拂开靖王的手,自己坐起身盖上毛巾:“陛下伤势如何?”

“已半月余未曾上朝。”

见他不让自己碰,靖王便收回手,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通风,又去倒了杯茶,递给他。

“他不许任何人探视,听太医说,情况并不好。”

段钺不接茶,哼笑一声:“渣男,活该。”

靖王撩了下眼皮,看他一眼,倒并未说什么,只将茶盏放在一旁。

段钺敏锐地捕捉到他异样,积压的怨恨在心底作祟,故意嘲讽一句:“怎么,觉得我对你父皇无礼?”

靖王垂着眸,神色冷淡:“同下毒相比,言辞责难不痛不痒,况且,实话实说,倒也算不得无礼。”

段钺一噎,旋即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是我动的手?”

靖王点头。

段钺咬牙:“你怎知道?”

“看到的。”靖王抬眸看他,“那天夜里,你没等我。”

“谁叫你动作那么慢,我多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你来,你倒好意思怪我?”

靖王沉默片刻,摇摇头。

的确是他未守时。那日宴上中了毒身体虚弱,待清醒时已然过了约定时辰,赶过去时,只看见段钺从养心殿出来。

他见段钺有生气的迹象,便转移了话题:“父皇既然存了利用的心思,便怪不得你报复,自作自受罢了。”

段钺有些惊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在前世靖王的心里,可没有这种恩怨分明的念头,任何人都是他手里的棋子,生杀予夺,奖罚爱憎,全凭他高兴。

什么自作自受,简直笑话。他这样自负的人,不论做什么,都自觉是对的,何时有认错的时候。

这一刻段钺心情奇妙极了,凑上前盯着他的脸,睁着眼仔仔细细打量许久:“殿下,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放大的眼眸漆黑如墨,清浅呼吸拂上鼻尖。

距离太近了。

靖王猛地站起身。

“我”他抿了下唇,慌张移开脸:“我先回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丝毫不停留,转身快速离去。

段钺眨眨眼,坐回去,嘀咕一句:“什么鬼。”

小黄书盯着忽涨一大截的心动值,咯咯笑出声:“爸爸,他害羞啦。”

段钺翻了个白眼。

“就算母猪能上树,狗王爷都不会害羞。”

这个词放在他就是侮辱

靖王踏出门庭,迎面碰上端着药盅的段云裴。

“四哥怎么走这么早,今日不留下来过夜么。”

靖王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殿里。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似乎很怕被段钺听到。

“十六醒了。”他声音无意识地放低,“你进去吧,别多嘴。”

段云裴知晓他的意思,有些无奈:“四哥,为何不能说,这些天,明明都是你在不眠不休照顾十六,你应该叫他知晓你的心意。”

“心意?”靖王皱了下眉,莫名抗拒。

“对一个暗卫要什么心意。”他道,又叫段云裴这几日别再去资善堂,便拂袖走了。

段云裴见他背影冷漠,不由摇头。

也不知这人到底要何时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段钺休息两日,便能下地走路了。

他伤口愈合得本就快,加上六皇子自制的膏药,这会就连心口疤痕也浅了。

段云裴替他敷了药,合上衣襟,道:“幸而未曾留痕。”

这么漂亮的身体,若是落了疤,该是遗憾了。

段钺不知他所想,只以为他担心,不由歉意道:“奴才有罪,无法保护殿下,还让殿下跟着劳碌忧心,实在罪该万死。”

六皇子拍拍他肩膀:“别多想,没事就好。”

靖王不让他去资善堂,他便请了病假,这几日都无所事事,陪着段钺调理身子。

段钺无疑是个很好的伴侣,会察言观色,会逗人开心,还会讲故事。

哪怕什么也不干,只坐在他身旁发呆,也会有好心情。

六皇子想了想,猜测这是因为段钺有一张好看的脸。既不张扬,也不落俗,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令人舒服的美。

尤其当他眼帘低垂,安静倾听时,整个人都温柔到不行。

这样俊俏的少年,谁不喜欢呢。

六皇子悠然过了几天舒适日子。

但好景不长,中承帝听闻段钺清醒,要召见他。

六皇子担心皇帝不死心,还要再取一次心头血,便用“十六身子虚弱,无法下地”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王霖离开不久,他正待找靖王商量对策,太监便来报,林贵嫔来了,要他交出段钺。

“母妃,您这是何意?”

“看不出来么。”林贵嫔抬手,身后一群侍卫便冲进来,闯进殿内把段钺从榻上抓起来:“带走。”

段钺懵逼地左右看了两眼。

他睡觉刚醒,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六皇子立刻上前,把人护在身后:“母妃,您抓人,总该给个理由。”

“理由?”林贵嫔挑眉:“段十六行刺弑君,还需要什么理由?”

六皇子脸色一变:“您有什么证据?”

林贵嫔瞥他一眼:“吴征已经招认,是段十六指使他伪造长生丹谋害陛下,按律,当审。”

六皇子神色难堪。

这借口未免太过敷衍,一个罪犯的胡言乱语,怎么能信。

况且就是抓,也不该轮到林贵嫔来抓。

“母妃,您不能带走他,他是我的暗卫,即便犯了错,也该由我处置。且父皇对十六重视有加,您抓了他,恐怕会惹怒父皇的。”

林贵嫔却根本不听他说。

“来人,把殿下绑起来,带段十六走。”

“是!”

“母妃!你不能”

六皇子眼前一黑,被人从后脑敲了一棍,晕死过去。

“殿下!”段钺抬手挣脱束缚,一个健步冲上前,接住他即将倒地的身体。

六皇子原本身体便不好,被这么一打,脸色也苍白许多。

段钺只觉得悲愤:“娘娘,殿下是您的亲子。”

你怎么舍得下狠手。

林贵嫔神色冰冷:“你若不乖乖束手就擒,阿裴只会被你连累更多。”

段钺抬眸:“是庄贵妃的意思么。”

林贵嫔神色微变,但很快便敛去异样:“你很聪明,但改变不了你将死的事实。”

段钺不再多言,将六皇子抱起来,放平在榻上。

“娘娘,殿下是个内敛的人,他不擅巧言,有些事放在心里不愿说,奴才便斗胆替他说,他一直将您视为母亲敬重,哪怕您不在乎,也请不要践踏他的心意。”

说罢,便举起手腕:“要杀要剐都请便,但请您记住,这是看在六殿下的份上,奴才不反抗。”

身后侍卫上前,将段钺捆上绳索,粗暴地把人拖走。

林贵嫔视线落在榻上少年身上,眼中微冷。

“一个杂种,也配。”

段钺被东厂抓了的消息,很快传进养心殿。

老皇帝缠绵病榻,愤怒得不停咳嗽:“朕都没吩咐,谁动的手?”

司乘雪候在一旁,上前替他顺了顺气。

中承帝病中不见任何人,连段飞也不例外,却只有司乘雪能近身伺候,足以说明他在老皇帝心中位置。

“陛下,这也是为您的身体考虑,长生丹出事那晚,据线人报,只有段十六秘密进了养心殿,还同暗卫发生了争执这行为实在可疑。”

中承帝蹙眉,却没再说话。

司乘雪又劝:“况且,他身体的愈合速度,也是个秘密,倘若东厂能解开这个谜,对陛下这怪病也有益处。”

中承帝沉吟半晌,到底不再反对了。

“云钺进宫至今,不曾吃过什么皮肉之苦,东厂酷刑多,朕担心他受不住。”

“陛下放心,奴才有分寸,定不会有性命之危。”

这意思,便是一定要用刑了。

中承帝叹息一声:“朕对不住他。”

司乘雪眼底露出讥讽。

若当真心疼,就该当场下令将人放了,又当又立,不愧帝王家。

司乘雪陪老皇帝到半夜,出宫时,正巧撞见段云初也往宫外走。

他勾唇笑了一声:“四殿下,好巧啊,这是去哪呢?”

段云初回眸。

月色飞雪,都不如他那张脸来得惊艳,明明穿着最简单的黑袍,没有任何表情,却比所有人都耀眼。

司乘雪不悦,他自然知道,前世的段钺,就是被这张脸吸引得神魂颠倒。

段云初道:“厂督去常德门么。”

常德门便是东厂落座之地。

司乘雪眯眸,挑衅地轻笑:“是啊,去看看本督新捕的猎物。”

段云初颔首,将那句话不轻不重还给他:“好巧,本殿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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