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就会、欺负我!

年关一走,日子便过得快了,眨眼就到元宵节。

原本司乘雪打算搭个戏台子,办场赏雪宴,邀请世家贵族同乐,也好替连天来死气沉沉的皇宫冲冲晦气。

但靖王却说,中承帝病重,不宜大操大办,因此压着折子没让办,为此还和司乘雪在朝堂上争论了一番。

靖王浸淫权谋二十载,扯起朝政一套一套的,司乘雪辩不过他,就卑劣地拿他私生活开刀。

一会说他暴虐无道,仗着权势将段十六绑在身边,不肯放他自由。一会说他荒淫无度,都收了那么多男宠女婢,还舔着张大脸霸占段十六,忒不要脸。

一会又说过年的时候段十六送了他什么什么礼物,写了什么什么信。一会又说自己和段十六知己相投,却被他残忍拆散。

总之明里暗里地讽刺寻衅挑拨炫耀。

气得靖王回王府的时候,委屈吃醋眼眶通红,差点没哭给段钺看。

段钺只得一边哄他一边解释,说自己给所有关系亲近的人都写了信送了礼,一视同仁,绝对没有差别对待。

没想到靖王眼更红了:“你、你给所有人写信,你不给我写?”

段钺嘴角直抽,“我不是给你送了长生锁了吗?”

“那是你亲段云琛的赔礼!和年礼不一样!”

“我什么时候亲段云琛了!”段钺装孙子也装得来火了,“段初初!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跟你解释过多少遍了,是你自己眼花看错了,我根本没有亲他!”

靖王一下掉了金豆子,一边哭一边仰头看他,嘴巴都撇成了内八字,可怜得不行。

他心机可深,特别清楚段钺的弱点,连哭起来都是梨花带雨漂亮极了,既不吵闹也不争辩,就默默地掉眼泪,桃花眼泪雨蒙蒙,无声控诉着段钺的无情。

段钺心里真是卧了大槽了。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花心萝卜,放着家里的大美人媳妇不疼,跑出去各种找小浪蹄子,完了还死不悔改的大渣男!

他做错了什么要伺候段初初这个娇气包!

靖王见他没反应,立马哭得更凶。

“大哥不,爹,您是我爹。”段钺双手合十,就差给他跪了,“我错了行不行?求求您了,别再哭了,大不了我给你补个礼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靖王抽噎了一下,鼻尖通红:“什么、都可以?”

“嗯。”

得到段钺的肯定答复,他才止住哭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倚进段钺怀里,在他肩窝处爱娇地蹭了蹭,声音闷闷的。“你要说话算数。”

段钺揉弄着他一头墨发,“不生气了?”

靖王搂着他脖颈,柔软的唇亲了亲他下巴和脸颊,轻轻道:“我才没有生气。”

段钺向来对他的亲近没有什么抵抗力,搂着人好生亲昵了一番,才和他说起段七的事。

他想尽快将段七从三皇子身边抢回来,否则到时候段云睿和靖王生死两立之刻,段七势必要成为牺牲的棋子。

靖王也知道这是正经事,没再闹小脾气,但仍是怏怏不乐地耷拉着脑袋:“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再见段云琛的。”

段钺知道他对三皇子没好感,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靖王眨了眨眼:“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要做点小小的伪装。段钺狡黠地笑了下

疾风驾车过来,在王府外等着。

一个守哨的黑衣人从屋檐上落下来,扯下面罩,露出张冷峻的面孔。是猎鹰。

“你怎么在这里。”

疾风扬了扬手里的马鞭:“没看见么,我正兼职主子的御用车夫呢。”

猎鹰道:“单于紫宸有下落了,线人来报,他在长安城郊出没过。”

疾风皱了皱眉:“他不回北夷就算了,竟还有胆子来长安?再说单于绯燕都被遣送回去了,他一个人来做什么?”

“不清楚,还在侦查,有消息我再通知你。”猎鹰起身看他一眼,“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抓住。”

说罢飞身离去。

疾风抬手,却来不及抓住他一片衣袖。他盯着猎鹰背影沉默一会,颇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本来想为那天的恶劣态度道个歉的,这人走得也太快了。

疾风心里有点烦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无所事事等了小片刻,就看见一个少年暗卫从王府里大步迈出。

疾风起身,拱手行了一礼:“段大人。”

段钺道:“你我平级,不必多礼。”

疾风点头,心里却直犯嘀咕:你以为我想对你行礼吗,还不是主子惩罚起人来简直不留活路,他都被打怕了。

疾风想着,往段钺后看了看,没瞧见靖王的人。“主子呢?”

段钺掂了掂背上驮着的鼓囊囊小包袱,“喏,这儿呢。”

刚说完,那貂裘裹着的小被包竟然像蚕蛹一般滚了下,紧接着里头掀开一条缝,探出个圆圆的小脑袋,唇红齿白,一双乌黑大眼漠然如冰,冷冷盯着他。

“找本王、作甚。”一边说,一边吐口水泡泡。

疾风目瞪狗呆,难以置信地看向段钺。

段钺竖起食指在唇上碰了碰,眨眨眼:“嘘。别声张。”

疾风一脸精神恍惚,看着他将那和靖王神似的小孩抱进马车,动作轻柔。

“劳烦了。”段钺掀开车帘,对他笑笑,“去皇宫。”

疾风颔首,又无法言喻看他一眼。

段钺敏锐察觉。“怎么?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是”疾风难以启齿,“我就是想问一下,那孩子是、是你和主子的”私生子吗?

他话没说完,里头就传来一道脆生生的:“闭嘴!”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杀意,疾风顿时哆嗦了下,不敢再逼歪,老老实实驾车去了。

段钺好笑,放下车帘坐回去,看见小孩撅着屁股对着他,趴在榻上把头埋进褥子里,生气地拱来拱去。

“干嘛呢你,不是你自己说要跟着过来的么。”

靖王“腾”地回头,小脸气鼓鼓的:“我没让、让你把我、变小孩!”一句话说完,嘴巴边上糊的都是口水。

段钺大笑,拿手帕替他擦了擦。“等进了宫,你就说是我儿子,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和靖王有一腿,他们肯定信的。”

靖王桃花眼瞪得圆溜溜,想反驳又说不出好话,最后气得扑进他怀里,小拳头不甘心地砸了他肩膀两下,憋屈地哭哼两声。

“你就会、欺负我!”

可爱死了。段钺心花怒放,一边脸亲一个,完了还给他白嫩嫩的额头盖个章,美名其曰爱的标记。

两人一路闹腾,很快就抵达皇宫。

段钺跳下马,回身将段初初也抱下来,对疾风道:“按计划行事。”

疾风颔首,策马离开宫门,隐进暗巷之中。

如今朝堂局势大致分三,一是以太子段云睿、三皇子段云琛为首的内阁一脉,二是以司乘雪为首的东厂一脉,三即靖王党,锦衣卫、禁军、暗卫营皆在此阵营。

至于中承帝,虽然他还是皇帝,但残疾重伤,还受司乘雪威胁,早已被架空权力。

说起东厂,从前也是太子党,老皇帝出事后,司乘雪才领着东厂脱出段云睿和覃贵人的控制,自成一势。

事实上东厂势力单薄,远不及太子或靖王的人脉,且都是一群阉人,哪怕争权夺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失败是显而易见的。但司乘雪却一意孤行挟持了老皇帝,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段钺并不怎么不关心夺嫡之事。

他相信靖王,既然能成功一次,自然也会有第二次。他目前最想做的,便是确保暗卫营的安全,尤其是销声匿迹许久的段七

段钺刚下马车,就看见在宫门口焦急等候的三皇子,顿了顿,扬起笑脸走上前:“殿下。”

三皇子疾步冲上前,激动地抱住他:“十六!太好了,我等你好久了!”

靖王从鼓囊囊的貂裘里钻出来,狠狠皱起眉,一巴掌就打开了他的手,肃着小脸冷喝:“别碰、我爹!”

三皇子没防备,吓得骤然缩回手:“什么东西!?”

段钺笑眯眯地,侧过身:“我儿子。”

三皇子:“??”

段钺:“我和段初初的儿子。殿下,你看他长得像我吗?”

三皇子宫。

段云睿和段钺对坐在棋盘前,正安静下着围棋。

三皇子顶着张臭脸,嫌弃地抱着靖王。

他怀里小靖王也是一张冷冰冰的婴儿肥脸,两人互看不起。

“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下好啊?明明十六是来找我玩的,怎么给你霸占过去了!”三皇子不高兴。

段云睿扫他一眼:“说好我半日,你半日,不许反悔。”

“那我不要带这小屁孩玩,那张脸简直跟段初初一样讨人厌!”

三皇子说着,一把夺走靖王手里的拨浪鼓,龇牙咧嘴威吓:“这是我的玩具!不许你碰!”

靖王紧紧抿着唇,攥着拳,一瞬不瞬看着他。

这种表情放在一个小孩身上,其实有点可怕。

段钺却清楚,这只小靖王快要哭了。

因为那拨浪鼓,其实是段钺买来送他的拜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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