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靖王的蛊

前世,段钺曾受赵景幼陷害,被打入大牢极刑折磨。

靖王那时对他并无感情,一心只有权势大业。

恰好赵景幼能帮到他,因此当她说要给段钺一点惩罚时,靖王压根没放在心上,随口便应了。

也就是在牢狱中,倒大霉的段钺遇上了同样被囚禁的司乘雪。

彼时东厂衰败,司乘雪被靖王设计入狱,几乎放弃了生的希望,几次三番想寻死。

作为狱友的段钺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他把司乘雪用来上吊的绳子剪了,把他好不容易买的老鼠药扔出天窗,司乘雪要咬舌,他就封了他穴道,司乘雪要撞墙,他冲过去当肉垫。

司乘雪一面被刑罚折磨得遍体鳞伤,一面又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心累地放弃了寻死的计划。

段钺前世过得惨,三天一顿鞭五天进次牢,酷刑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因此司乘雪疼得奄奄一息时,段钺还有心思抽空照顾他,和他谈天说地。

入狱前两人是敌手,交战数次,入狱之后反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再后来,靖王大抵是觉得没有段钺陪在身边睡不着,因此又进了牢狱来,将段钺亲自抱出来。

那会段钺的右手已经彻底被折腾废了,连剑都握不了,人也苍白虚弱得像行尸走肉。

靖王摸摸他右手和脸颊,桃花眸深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好一会,他大概是良心发现,说了句:此番本王是过了,你若有什么要求,本王可以弥补你。

段钺心中讽刺,但也习惯了他的薄情。

想了想,他求靖王将司乘雪放出来。

正是承了这个人情,重生之后的司乘雪,尽管对靖王履下杀手,却从未伤害段钺

“靖王知晓你重生之事么?”等段钺心情平复下来,司乘雪给他到了杯水,问道。

段钺摇摇头,过一会,又点点头。

司乘雪被他弄糊涂了。“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知道,但我没承认过。”段钺趴在桌子上,心事重重地耷拉着脑袋,“他也是重生的。”

“什么!?”司乘雪蓦地站起身,震惊不已。

段钺还以为他知道呢。“你没发现靖王这一世跟个娘儿们似的么,他前世不做人,这辈子装怂呢。”

司乘雪扶额,懊恼极了。“我以为是你做了什么,才让他改变了。”

“我才没那么闲,是他自己脑补太多。”

“难怪我每次布局,他都像提前知晓一般,竟是因为这个我早该想到的!”

段钺托着下巴看他:“你还没放弃把段初初弄死的想法呢?”

司乘雪眉眼阴鸷:“前世折辱之恨,不共戴天!”

说着看过来:“段钺,这次哪怕是你阻挠本督,本督也绝不会罢手。”

段钺才没那个闲心插手他俩的恩怨,段飞的毒就够他头疼了。

若是靖王没那个本事躲过灾祸,斗不过司乘雪死了,那也是他自己废物。

他摆摆手让司乘雪放心,便告辞出门。

司凛见他开门出来,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在见到他衣衫有些微皱乱时,还以为他和司乘雪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嫉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段钺懒得搭理这个醋罐子精,越过他就要离开。

“站住!”司凛出剑拦他,“你到底给督主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向来嫌恶暗卫营之人,为何独独对你网开一面?!”

段钺白眼一翻,手往大腿上一摸,掌心悄无声息出现一柄匕首,眨眼横在司凛颈前。

他动作快如闪电,司凛甚至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脖子就已经被刀刃割破流血了。

“住手。”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司乘雪走到门前。“段钺,别杀他。”

段钺回头看他一眼,“我帮你解决了不好吗,省的你以后看见他闹心。”

“留着他还有用。”

段钺耸肩,收了匕首。“好吧,听你的。”

他本也不打算要了司凛性命,好歹小时候还一起玩过泥巴。

“阿雪,待会你若是去养心殿,请替我转告靖王,我在冷宫等他。”

司乘雪颔首,目送他离去。

司凛跪在地上,屈辱道:“属下无能,令东厂和督主蒙羞了!”

司乘雪面无表情扫他一眼,冷冷振袖:“自己滚去刑房领三十鞭,下次再敢对段十六动手,本督要了你狗命!”

司凛心底恨得滴血,疯长的血丝爬满他眼底,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好半晌,他才咬碎牙吞下仇恨,闭上眼,沉沉应了声是

段钺离开东厂,往三皇子宫方向走去。

他想找段十二问问段飞的身体情况。

三皇子宫里比以前寂寥了许多。

段云琛已经病了许多日,宫人们平时行走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休息。

段钺避开守卫,从宫墙掠进去。

廊檐下积雪融化,潺潺流入青石板缝隙中。

三皇子披着厚厚的狐裘,安安静静坐在窗前,捧着画本正在一笔一划认真临摹。

段钺落在墙头,听到两个宫人在底下闲聊。

“三殿下好可怜,这辈子都不能习武了,以前哪里见过他这么寂寞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二殿下也许久没来瞧过三殿下了,三殿下又不能出门,每天都坐门口盼着有人来和他说说话,真让人心酸。”

“唉,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毕竟得了那种病”

“说起来,那段十六也真是狠心,三殿下因为他命都险些丢了,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嘘你可别在殿下跟前提他!万一又让殿下想不开自尽可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

段钺敛起心神,目光复杂,又看了眼不远处廊檐下孤独坐着的少年。

他不恨段云琛。

但段云琛前世曾对暗卫营痛下杀手,他亦无法原谅这个人。

停留片刻,段钺终究没露面,闪身往药房掠去。

寒风轻卷,送来一阵浅淡的薄荷冷香。

三皇子眼睫一颤,心有所感,抬头望去。

宫墙绵延,天色阴沉。

什么人也没有。

一片不知何处而来的枯黄落叶,打着旋儿轻飘飘落在他眼前。

三皇子怔怔伸出手。

枯叶落进他掌心,从叶脉处崩碎,化成齑粉,如同预示着什么

段钺打晕两个侍卫,闪进药房。

段十二正在埋头在配药。

段钺落到他身后,本想去捂他的嘴。

结果段十二似乎知道他会来似的,头也没回地道:“统领的药放在桌案上,自己拿。”

段钺眨眨眼:“什么药。”

段十二一顿,惊愕回头:“小十六?怎么是你!”

段钺更奇怪了:“你以为是谁。”

段十二张张口,很快就反应过来:“没,我只是惊讶,你今日怎么没跟着靖王爷。”

“我又不是他娘,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干嘛。”

段钺知道他在转移话题,没打算让他糊弄过去,“你给统领配了什么药?”

段十二眼神不由自主看向别处。

“没什么,普通止血药而已,统领经常受伤。”

“他还经常中毒。”段钺掀起眼皮,“牵心蛊,是么?”

段十二张口,话又咽下去,叹气。“你知道了。”

“刚知道。”段钺一屁股坐下来,烦躁地抓抓头发,“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这蛊没法解,告诉你也只是平白让你担心。”

“只要找到单于绯铃,他一定有办法。”段钺抬头,“统领还能撑多久?”

“只要不发作,平日便不会出事。但问题是,再过几日,就要迎来第五轮折磨了。这药也是我为了以防万一配制的,段九和我约了时间来取。”

说着他蹙起眉,疑惑地看了眼窗外。

“奇怪,他对统领的事一向上心,今日都已经过了时辰,怎么人还没来?”

段钺心一跳,莫名不安。“他去做什么了?我听段一说已经好几日没联络上他了。”

“怎么,他没跟营里报备?”段十二皱眉,“他说接了追踪北夷密探的任务,这几日都在长安城郊搜查。”

“他一个人去找单于绯铃了!?”段钺陡然起身,声音都提高了:“他疯了吗,单于绯铃身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呢?万一被抓了怎么办!不行,我要去找他。”

段十二连忙拉住他。

“十六,你别冲动,段九不会莽撞行事,你这样大摇大摆去找人,才是打乱他计划。”

“可我不放心,他就一个人”

段十二劝他:“十六,你忘了吗,段九自小在宫外摸爬滚打,他比我们所有人都要成熟冷静得多,又怎么会毫无准备擅闯敌营?你很厉害,但也该相信你的兄弟们,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这倒是没错。

段钺呆了一会,又坐了回去,难受地抱住脑袋:“我好没用,怎么什么忙都帮不上。”

段十二蹲下来,摸摸他狗头。

“小十六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够了。”

两人安静待了一会,外头侍卫清醒了,敲门问段十二有没有刺客。

段十二随便指了个方向把他们打发走,对段钺道:“段云睿对皇位势在必得,我偷听他和朝臣对话,似乎是已经找到了玉玺,要伪造传位圣旨,杀中承帝灭口。”

段钺抽抽嘴角:“段初初也是这么想的,这两人可真是亲兄弟。”

“你还有闲心看热闹,你家王爷人要没了,到时你又得哭鼻子。”

“我才不会。”

段十二不想和他争辩这种幼稚的问题,拎起药包递给他,把他推出门:“别吵我配药,你去给统领送药,顺便守好靖王,如今暗卫营投靠靖王麾下,他不能出事。”

段钺“唉”了两声,扒着门框,还不想走。

“段初初不需要我,他都不让我去看他,他说自己一个人能解决。”

段十二倚着门:“小十六,你别忘了,靖王的蛊也还没解,若是段云睿用这个对付他怎么办?”

段钺眨眨眼。

哦豁,完蛋。

他把这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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