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两个人假装昨晚什么也没发生,吃完早饭照例去他父母家,可心里终究是埋着疙瘩。连楚阿姨都看出来了,悄悄地在厨房问我,“小杜,你们俩闹别扭了?”

我坐在小板凳上帮她择菜,笑道,“没有啊,我们挺好的。”

“没有怎么情绪不好?”她不信,“肯定是临渊惹你不高兴了,他干嘛了,我去说他。”

我倒是想告状,但是难道能说我们性生活达不成一致意见吗?

楚阿姨一边摆盘一边摇头,“临渊这个性格啊,不行,老气横秋的,没有生活激情。你不知道我以前多发愁,怎么看他都是打一辈子光棍的命。”

即使你是我男朋友亲妈也不能这么说他!我小小地不忿道,“哪儿的话,王哥性格没什么不好呀,稳重成熟。”

“你是个好孩子。”她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我们教育不得法。我年轻的时候争强好胜,对他要求太严格,凡事只能争第一,第二都不行。他爸也是,从小只知道教他背内经,背汤头歌,两个人都对孩子的生活缺乏关心。等我们意识到这个问题,临渊都大了,有什么话也不喜欢跟我们说了。他青春期那会儿发现自己喜欢男孩子,很苦闷,又没人倾诉,每天只能埋头读书,性格越来越孤僻。”

我听得入神。

“直到他工作了,我催他结婚,他才跟我说实话,让我趁早死心,别祸害好好的姑娘。呦我当时气得呀,但是过后一想,将心比心,人家姑娘也是父母的宝贝,咱们凭什么连累别人呀?就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能好好过日子,随你吧。”

王德全突然推门进来,“你们在说什么?”

“能说什么。”楚阿姨道,“帮你卖个可怜,将来小杜嫌弃你的时候,还能想想你妈的面子。”

“哦,谢谢妈,那帮我多说两句好话。”他端起炒好的菜出去了。

门重新关上,楚阿姨转向我,“你看你看,就是这个态度。烦人不烦人?”

到这时候我怎么会还不明白。

“阿姨,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认真对她说,“其实你不用担心,虽然我们偶尔是有点儿小矛盾,但肯定是要过一辈子的。”

楚阿姨听了,在围裙上擦擦手,又擦擦手,“哎,当父母真是操不完的心。”

她走过来,拍了拍我的头,“那个木头桩子似的,催他也不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们办上酒,早点儿改口叫妈啊。”

77.

吃完饭,碗还没收,楚阿姨就赶我们走,并且交代王德全以后禁止每星期都回家,多学学别的年轻人怎么过周末的。

次日我妈听说了,深受启发,有样学样把我们俩撵出家门,抱怨大周末的还得买菜伺候我们吃喝,该上哪儿玩上哪儿玩去。

王德全不解地看着我,我无辜地回视他。

“所以年轻人应该怎么过周末?”他问。

“上床和看话剧,你选一个。”我说。

78.

心上人还比不上一部无聊的侦探剧,我看透他了。

79.

我在网上找了很多有趣的同城活动,楚阿姨也时不时寄来一些演出门票。

一起去参加的时候,原本我还担心跟王德全会有代沟,结果发现,与其说是年龄隔阂,不如说是文化差距。

我好歹也是个文学主编,在他身边,总感觉自己像个文盲。

原来他会弹琴,会写字,会指着甲骨文那些鬼画符一个个跟我解释,竟然还会作药名诗。

到底是谁给了我勇气觉得他这个人特别无趣的?

王德全试图抚慰我,“只是参加过学校的诗词社团,还记得一点儿平仄,闹着玩的……”

“够了,你不要说了。我知道我只是个睁眼的瞎子罢了,配不上你。”我蜷在他的大床上,把被子蒙过头,自怨自艾,生无可恋。

嗯?你说床?

对啊从那天起我就没走啊,东西都搬过来了,谁爱住次卧谁就去住啊哈哈哈。

80.

一起走过了草长莺飞的春三月。

每天跟王德全同床共枕,同进同出,即使起床时间改到六点,好像都不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情。

两个人抱着躺在一起,哪怕不做爱,也是好的。

但是男人总有那么多血气上涌的时候,我想王德全也渐渐要按捺不住了。

双方父母已经坐在一起见过面,商量着等秋天把事办了。虽然我们不能领证,也不好大肆庆祝,总要宴请一些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

或许别人会说我们保守,反正我觉得,不管再简陋,一个仪式总是有意义的。正式宣告彼此确立相属关系,本身就是一种承诺。

81.

五一小长假,有大学同学结婚,班里许多人从各地赶来,参加完婚礼后,顺便举行同学聚会。

那天王德全有事不能相陪,我一个人前往,不料还看到了我的前任。

他虽然小一级,但因为当初跟我谈恋爱的关系,和我们班许多人都混得很熟,称兄道弟的,出现在这儿并不算意外。

想起上一次的事,我心里还有些个瑟。

不过总不能被他一个人坏了老同学相见的好心情,既然他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我也就当没看见了。

席间有人还提起我们当年的恋情,我郑重地说现在已经有对象了,这个话题翻篇。学弟看了我一眼,也笑着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到最后,满桌人都喝高了,东倒西歪,一地酒瓶。我一起身,天旋地转,淡定地坐回去,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王德全写了条信息:“我在xx酒店212包厢,已醉,来接。”准确无误按了发送,然后往桌上一趴,直接断片儿了。

模模糊糊中有人搬动我,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胡乱推了两下,但是意识不清醒,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82.

我花了好半天才艰难地认出这是自己家的卧室,王德全却没在身边躺着。

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厨房里传来杯盘相撞的声音。我深一脚浅一脚找过去,看清正在忙碌的背影,吓了一跳,一开口嗓子却是哑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楚阿姨回过头,“小杜醒了?你先去外头等等,给你煮点儿醒酒的东西。”

我去浴室洗去一身浓重的酒味,又灌下去一碗味道诡异的醒酒汤,人才好像活过来。

“阿姨怎么是你?王哥呢?”

“他啊……”她刚开口,外面就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王德全和他爸一前一后走进来。

王老先生还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之中,“啥大不了嘞,你瞅他那熊样儿!忒没种嘞!让我说就活该打他个龟……咳。”

他瞄瞄楚阿姨的脸色,不死心地说完,“孙。”

王德全一言不发在我们对面坐下,状态看起来还好,只是有点疲惫。

楚阿姨问,“怎么样?伤着哪儿了吗?”

王老先生骄傲,“那咋可能呢?他啥手脚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阿姨拧他一把,“我是问人家伤着哪儿了!”

王德全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几块瘀伤,赔了一千块钱私了。行了爸妈,你们也跑了半宿,赶紧回去休息吧,我送你们。”

“不用不用,现在街上正堵,我跟你妈坐地铁回去,你俩在家待着吧。”

留下一脸懵逼的我,王德全起身送二老去地铁站。

83.

趁这个空档,我拼命在班级群微信群里轰炸,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了半晌,总算有知道情况的给回了几条消息。

昨天众人醉倒一地,剩下几个还有意识有良心的,先把能联系上家属的本地人送走,实在没办法的,塞进出租车送回酒店。学弟说他知道我家在哪儿,便架着我走了,也没人起疑心拦他。等过了半个小时,有个帅哥又找来了,自称我家属,硬是跟他们要人(“蛮不讲理,凶神恶煞”,这是他们原话)。

我扔了手机,一个葛优瘫在沙发上,日月无光。

这玩意儿事大了。

剩下的想都不用想,我的手机开启了防盗定位功能,绑定号码是王德全的,甭管去哪儿他都能找着,然后一路寻来,没准儿还抓奸在床——不然还能是跟谁打了一架?

我惊悚地回想了一下,刚刚洗澡的时候好像什么也没发现,还好,应该还没有造成出轨既定事实。

可是别说王德全会不会生气,这让我未来的公婆……还是岳父岳母?随便什么都好,让他们怎么看我?

啊,世上作死的人那么多,为何偏要算我一个。

84.

王德全再次回到家的时候,我连忙狗腿地围上去,扒着他主动诚恳承认错误。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淡淡说,“没事儿,不是你的错。”

听这语气怎么也不像没事儿的样子啊!

“不不不,是我的错,就我这破酒量,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保证。”

“好了。”王德全摸摸我后脑勺,“不说这个了,陪我进屋歇一会儿。”

85.

我满口答应着进了卧室,抢先去铺床。

王德全跟在我身后,慢慢踱进屋里。

咔嚓一声。

“就两个人,你锁门干什么?”我奇怪地问。

不,我为什么要问。

他顺理成章接的那句“干你”是跟谁学的?!

86.

王德全猝不及防把我扔到床上,不容反抗地压住我。

四目相对,心如鼓擂。

他凑到我耳边,低沉地说,“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诶?”

“今天就要让你变成我的人。”

“哈?”

“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哦。”

“如果你乖乖的不反抗……我还可以温柔……一点……”

“……”

他别过脸,可疑地,红了耳朵根。

87.

够了,说不出来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好吗。

到底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啊王大夫!

你知道我为了你的自尊心着想忍得已经快软了吗?

88.

不行了。

我终于憋不住推开他,趴在被子里笑得浑身发抖。

王德全霎时气馁,甚至还有点儿委屈,“算了,不做了。”

“不不不,做,干嘛不做。”我急忙抱住他,脱了衣裳,拉开床头柜抽屉,“你看安全套再不用都过期了。”

他狐疑地看着我,“你什么时候——”

我举手,“楼下防艾滋宣传委员会发的!”

他探过头去研究了一下,更狐疑了,“他们还发润滑油?”

89.

这种时候扯皮有什么用,说时迟,那时快,我突然发力,一把按倒王德全,毫无章法地舔他的喉结。

他愣了一下,不再装邪魅总裁,抱住我热情疯狂地回应。

真的事到临头,什么情话也想不起来,只有本能纠缠,恨不得把对方融进身体骨血里,脏腑经络都缠在一起,从此分不出一个你一个我,才好。

眼看要到荷枪实弹的环节,他却又没有底气了,不住地问“疼不疼?”

疼是疼的,可箭到弦上,哪儿还能临阵退缩,我气息奄奄地说,“不疼……”

“你确定吗?”

“说不疼就不疼……嘶……”

“不疼你嘶什么?”

“你管我我乐意!”

“要不然还是……”

“等等你敢?”

“不我只是觉得……”

我简直要崩溃了。

“王德全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到底行不行!少磨磨叽叽的,不行你就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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