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刻意讨好

沉默良久,祁放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怕。”

“不怕?”周越恒盯着他。

祁放喉结滚动,声音带着颤,但又坚定说:“不怕。”

周越恒笑了笑,看向他身侧的宁玥,随手从桌上拿了个蜜桔剥开,桔子的清香散在空气中,周越恒细致地剥皮,连桔络都一一去除,修长如玉的手指仿佛在打磨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片刻,周越恒轻声问:“有回去上学的打算吗?”

“我想。”祁放应。

“嗯。”周越恒点点头,说:“你这个年纪,确实该继续去上学。”

他把剥好的桔子一分两半,一半递给祁放,一半递给宁玥,道:“学校的事情我会让王东帮你处理好。”

宁玥对周越恒陌生,不敢接他递来的东西,祁放将桔子全接下,缓声说:“谢谢……周老板。”

周越恒眨眨眼,倏尔笑了,“不用叫得如此客套。”

他扯了张纸巾慢慢擦拭指腹,祁放抿了抿唇,试探开口:“……谢谢恒哥。”

宁玥双眼忽闪,看到祁放的态度,知道周越恒是需要讨好的对象,她犹豫两秒,跟着开口,声音很低,但幼童特有的嗓音尖细明亮,“谢谢大哥哥。”

周越恒扬眉,伸手摸了摸宁玥的脑袋,祁放侧脸去看,周越恒很快就收回手。

但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冲祁放勾了勾手指。

祁放不明所以,身体却先一步反应,他倾身下去。

周越恒轻轻挑起祁放脸上包扎粗劣的纱布,看了眼肿胀的患处,问:“还有其他地方伤到了吗?”

两人的距离有点近了,祁放又闻到那股从周越恒身上传出的涎香味道。

他几近沉迷,拽住衣角固执说:“没有了。”

周越恒却一点儿也没漏下他的反应,手指由下往上掀起祁放的衣摆,祁放躲闪不及,腰腹大块的青紫血瘀就暴露在空气中,一晚上没处理的伤口,此时模样可怖,看上去颇有几分严重。

空气中的寒凉激得祁放瑟缩一下,腰腹紧了紧。

“没有了?”周越恒重复祁放的回答。

祁放拽着衣角,面上显露着被戳破的难堪,周越恒将衣摆放下,道:“一会儿我叫人过来给你处理。”

“谢谢恒哥。”祁放轻声呢喃。

陈姨手巧,她事先就知道家里要来人,特意多做了分量,饭菜放上长桌,周越恒坐在主位,祁放和宁玥则坐在旁侧。

宁玥年纪虽然小,但也在祁家的要求下学过规矩,不懂的地方就看着祁放,反正绝不轻举妄动。

周越恒极少在家里待客,为了方便他进食,长桌的高度设计得偏矮,宁玥坐着刚好,对祁放来说却有点尴尬了,他长手长脚缩在桌边,看上去拘谨又僵硬。

“坐着不舒服可以搬到小桌上吃。”周越恒搅了搅稠粥说。

祁放摇摇头,道:“没有不舒服。”

周越恒动了筷子,祁放和宁玥也跟着动了,陈姨做得很丰盛,足足五个菜,但分量却很小,菜式做得精致。

周越恒独自吃饭的时间更多,只有在推杯换盏时才会在饭桌交谈,他不开口,兄妹俩就越发沉默。

直到祁放看出宁玥想吃盘中的白灼虾,找了手套替她剥了,又往周越恒盘中放了一只。

周越恒抬眼端视,筷子夹走虾肉,开口说:“自己吃吧。”

祁放点点头,余光见他把虾吃掉,就没有摘掉手套,而是继续剥虾。

祁放刻意讨好的动作并不惹人反感,周越恒几次接了祁放的示好,等他将一碗稠粥喝完放下汤勺,祁放才没继续往他盘中加菜。

宁玥的胃口小,没多久就吃饱了,桌上便只剩下祁放独自吃饭,周越恒却也没下桌。

出于礼节性的等待,周越恒并未离开,但他无事可做,目光便打量起祁放来。

那视线太灼人,哪怕祁放低头吃饭也依旧能感知到。

长久的注视中,祁放耳侧烧红了一片,他吃得很快,转念一想狼吞虎咽吃相难看,速度又恢复了平常。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陈姨虽然多做了分量,但对祁放来说,光盘还是小菜一碟。

周越恒看着桌上的空盘没说什么,祁放已经收拾起碗筷,陈姨见状,连忙阻止道:“放着,我来,我来。”

祁放站在原地,宁玥跟他一起,两人像罚站一样。

刚开始不熟络,恐惧害怕都是正常,周越恒垂眸想了想,道:“先去看看房间吧,你们暂时住在一楼左手边的两个客卧里。”

祁放敏锐地听到“暂住”二字,没有当即询问,顺从地带着宁玥走了过去。

看他拿起行李,一板一眼执行,周越恒还算满意。

胆子虽然小了点儿,好在还可以练,只要肯听话。

进了房间,得简单收拾下行李,天色已经晚了,周越恒打了通电话让人过来处理祁放身上的伤口。

陈姨站在一旁收拾碗筷,见周越恒挂断电话,她道:“少爷打算让那兄妹俩一直住在这儿?”

周越恒摇摇头,“就这两天。”

家里很多设施都是配合周越恒的身体状况改建过的,方便他行动的地方对正常人却不太友好,况且从周越恒和周镇闹得不愉快搬离老宅后,除了陈姨,别墅里就没住过其他人,周越恒不太习惯将人带进自己的私人空间。

之所以让兄妹俩暂时住进来,一是周越恒想再了解下祁放这个人,顺带培养下他的信任。二是后面有用得着祁放的地方,祁家威视不小,不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有些不安心,周越恒得确保万无一失。

陈姨点点头,桌布擦过台面时,周越恒却又开口说:“晚上备一份夜宵。”

陈姨稍愣,刚想问是不是今晚的菜色不和胃口没吃好,转念一想桌上的空盘,又秒懂了。

她笑着,叹了口气,说:“怪我怪我,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孩子饭量确实不小。”

周越恒并不否认是为祁放吩咐的夜宵,道:“晚上你问问他们爱吃什么,明天备点他们喜欢的。”

“吃食上的事就不劳少爷操心了。”陈姨把空盘摞起,笑着转身离开。

客卧布置得干净整洁,宁玥进屋等了一会儿,见祁放打开衣柜往里挂裙子,才确认这个屋子是给自己住的。

她像个伴飞的僚机,祁放走到哪儿,她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到哪儿。

“哥哥晚上睡在你旁边的房间,要是害怕就去敲门。”祁放把宁玥的小东西一一摆好叮嘱道。

宁玥点了点头。

将她随身的娃娃摞在床上,又去浴室给小姑娘演示了一遍浴缸放水,见她学会了,祁放才离开宁玥的房间。

他的东西不多,需要规整的就更少了,不多时祁放收拾好自己出了房间,周越恒却已经不在一楼。

祁放略有些失望,刚想转身回房间,又被陈姨叫住。

“小放。”

祁放转身看着她。

“一会儿有医生过来,等他到了我就叫你。”

祁放点点头,微微躬身冲陈姨道谢。

陈姨摆了摆手,让祁放不要这般拘谨。

医生很晚才到访,祁放在房间被细致地查看包扎,他心不在焉,送走医生依旧没看见周越恒的身影,陈姨却给祁放端了一碗甜汤。

“这是?”祁放微怔。

“少爷吩咐的,怕你没吃饱。”

祁放搅了搅汤勺,凝视电梯的方向许久,倏尔露出细微的笑意来-

第二天是工作日,周越恒照例起得早,下楼时却发现兄妹俩起得比他更早,此时已经在楼下候着。

他习惯早眠,昨晚医生来得有些晚,所以周越恒并不清楚当时的情况,早上倒是看到了对方发来的消息,说已经给人处理过伤口,养一养不妨事,都是些皮肉伤。

身上有衣服遮挡看不出来,脸上的伤口被精细处理过,比先前粗劣的包扎好了不知道多少。

视线横扫一眼,三人坐下吃饭,饭到尾声,王东独自上门。

宁玥得做个细致的检查,原本王东的打算是他带着宁玥去医院,祁放跟着周越恒去公司见一见律师,遗产的事越早处理妥当越好,拖得久了容易生变,周越恒却打断他,说:“不急这一天。”

小姑娘跟着陌生人难免紧张害怕,王东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理。

王东办事利落,去的医院又是启越旗下的,开了不少绿灯,宁玥很快被安排住进了医院,小姑娘不吵不闹,疼也不哼一声,只是一直抓着祁放的手。

祁放想在医院陪她一晚,王东没有拒绝,但他准备离开时又被祁放叫住。

“王哥,”祁放走到他身侧,问:“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恒哥的联系方式?”

听到祁放对周越恒的称呼,王东眉角微抬。

“这……也不是不行,你找老板有事?”

“今晚不回去,想跟恒哥打个招呼。”祁放抬手揉了揉后颈,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担心恒哥觉得我不礼貌。”

“啊,”王东恍然大悟,拍拍他的肩膀,笑说:“老板心眼可没这么小。”

把周越恒的私人电话报给祁放,王东道:“别总把老板想成豺狼虎豹,没那么可怕。”

祁放记下号码,点点头应“是”。

王东不能在医院待太久,他还有事要做,遂给了号码就急匆匆地离开,祁放目送人走远后,将病房门关上,盯着屏幕上记下的号码看了良久,好一会儿才勾唇笑了笑,将手机屏幕熄灭揣进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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