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热恋(三)

在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里,白朗并非没有谈过恋爱。相反,他是这么漂亮的男孩子,骨子里流淌着澄澈的浪漫,一直能够吸引很多人的视线。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带给他像祁斯年这样的感觉。

热恋的感觉如同海潮汹涌而来,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晕晕乎乎、目眩神迷,随时随地都快乐地想要流泪。有时候只是跟祁斯年对视一眼,心理上就能得到如同高潮般的快感。

他来到欧洲,刚开始的想法很单纯,只是想要离偶像近一些,在同一个乐团里常常见面,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就已经足够幸运了。后来他开始觉得祁斯年对他是特别的,再后来他希望祁斯年可以对他有一点点超越友情的喜爱。到最后,白朗想要独占对方的全部情绪,想要祁斯年不管见过多少优秀的人,永远都觉得与自己是最契合的。

不管是灵魂上的,或是身体上的。

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私心,白朗不停地缠着祁斯年,一刻也不想跟他分开。

这天上午他从床上醒来,下了楼发现祁斯年正在给他做早餐,于是又睡眼朦胧地从背后抱住他。

祁斯年没说什么,由他像个小尾巴似的拖在身后,回头亲了亲他的头顶说:“早安。”

白朗揉了揉眼睛,说了句“早”,凑上去就想亲他的嘴唇,结果被祁斯年拉开了,说:“先去刷牙洗脸。”

白朗一下子清醒了大半,不高兴了:“首席,你怎么嫌弃我啊。”

祁斯年无奈地笑了一声,看着他说:“我记得你以前在我面前可是很拘谨的。那时候刚来欧洲,怕生得很。”

白朗听到这句话也愣了一下,想了想,自己也笑了:“对啊,那时候你是我的男神,在你面前我连呼吸都要放轻,生怕惊扰到你。现在不一样了,就算我很邋遢,你都不可以嫌弃我。”

如今想来,时间不过也就刚刚过去一个月,白朗也觉得有点恍惚,过了会儿才红着脸小声嘟囔道:“如果不是那样,我能追到你吗?”

祁斯年手上动作停了,摇了摇头道:“你追我?”

随后他不再多说,转身在白朗嘴角很轻地亲了一下,说:“这样可以去洗澡了吗宝贝?”

白朗眨了眨眼睛,从身后抓着祁斯年的手:“你帮我洗。”

祁斯年一手还拿着牛奶,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话里的暗示,只看了他一眼,然后牵着他的手一起回了房间。

除了在别墅里享受真正无忧无虑的假期生活,得空的时候,白朗会和祁斯年一起在偌大的威尼斯里闲逛,就像每一对前来度假的情侣一样。

整个威尼斯一共有118座岛屿,分了内岛和外岛,一般的游客绝不可能逛完。第一次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白朗着实被有被吓到,后来就跃跃欲试说要把每个岛都走一遍。

祁斯年由着他开心。他们坐着贡多拉四处游荡,手牵着手再去看那座小小的白色叹息桥。

白朗坐在水边,边舔着冰淇淋边叹气,说:“怎么白天看起来它这么普通啊?”

祁斯年说:“整个威尼斯有几百座小桥,这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座。”

“不管怎么样,它现在一点都不普通了。”白朗听了,凑到他耳边说,“因为它被本世纪最棒的演奏家选中了,我觉得它简直浪漫极了。”

他们沿着叹息桥附近的水道走走停停,就像所有最普通的情侣一样手牵手逛纪念品商店。

临着大运河是一排整齐可爱的七彩小房子,明亮的橱窗反射色彩斑斓的阳光,落地橱窗里悬挂的精致玻璃制品都被镀上了一层光晕,远远望去像是彩虹落到了热闹的街面一样。

白朗停了下来,假装在橱窗里挑选玻璃制品,实则仔细看着倒映在玻璃上的影子里,他们交握双手的倒影。

他难以控制地微笑,流露出幸福的神情来。

后来白朗挑中了一个玻璃工艺品,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提琴,琴身是剔透的,四根琴弦却是不一样的颜色,随着角度的变化,会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就像白朗第一次见到祁斯年的时候,他的琴弦上反射的日光一样。

等他们从店里出来,恰巧遇见“诺亚小提琴”从上游的方向驶来,巨大的小提琴船身上,几位音乐家正在演奏着欢快的舞曲。

白朗立刻被他们的音乐吸引住了,视线牢牢黏在舞台正中间一位漂亮的女小提琴演奏家身上,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水流再平稳,还是会对船体产生一定的冲击,极其容易破坏音乐的线条。然而她选了一首极为特殊的曲目——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拨弦波尔卡》,整首曲目都以手指直接拨弦的形式演奏。

一时间,小提琴似乎化身小号的吉他,音符欢快跳跃,就连因为晃动而产生的不连贯都像是小精灵活泼的笑声,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肆意舞蹈。

她在笑着,随心所欲,又无比畅快。旋律似乎从她的指尖迅速划开,施展出病毒一般的魔法,感染了所有人,之后又继续向着太阳的方向飞速奔跑。

直到诺亚小提琴飘远,白朗依然呆呆盯着它看,满脸都是憧憬。

祁斯年捏了捏他的手,说道:“索菲亚·德纳芙。你很喜欢她?”

白朗转过头去来,他还在兴奋状态,笑着说:“她叫索菲亚·德纳芙?我没有听说过她。她长得可真美,演奏水准也出人意料得好,我从她的音乐里听到了意大利特有的热情与烂漫。”

祁斯年也沿着大运河的方向看向远方,说:“哦。你说的没错,她的确挺美的。”

白朗愣了愣,转过去看祁斯年的脸:“你觉得她的演奏有问题?”

祁斯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还带着柔和的笑意:“我没有这么说。如果她的演奏不是足够完美,怎么能让我们的Maestro Bai如此——喜欢?”

白朗闻言,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酒窝在脸上若隐若现。他看到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还在水面之上,于是迅速地再祁斯年嘴唇上亲了一口,半真半假地说:“你好霸道啊。”

祁斯年把视线收回来,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语气含着平静的笑意:“哦。那就是不否认你喜欢了?”

白朗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首席,你想不想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祁斯年微微笑了一声看向他,没有说话。

白朗凑近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我在想,我真的很想找一个没有人的海岛,把你藏在上面,谁都不能看。我会在上面为你造一艘‘诺亚小提琴’,让你徜徉于天空与大海之间,像俄尔普斯一样,尽情地弹奏你的音乐——只为给我一个人听。”

祁斯年向后仰了仰,表情没有变,只是声音低沉了些,他问白朗:“还有吗?”

“可是我才舍不得呢。你是世界上最棒的音乐家,你的音乐是我一直以来仰望的梦想。它应该被所有人听到,飞上天堂,并且永不消亡。”白朗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而我,应该做那个守护你的骑士,为你奉献出毕生的虔诚与热爱。”

祁斯年紧紧盯着白朗,睫毛微微颤动,随后以一种温柔的姿态低下头贴了贴他的脸颊。

白朗说完后,想要拉着祁斯年的手往前走,结果被反扣住手腕一把拉进旁边的小巷子。

祁斯年把他压在墙壁上,又抬起白朗的下巴强势地亲吻他。他的情绪十分强烈,除了做爱的时候,白朗很少见到他这种样子。

他们亲吻了很久,祁斯年才贴着白朗的耳朵说:“它全都属于你。你可以随意支配,我甘之如饴。”

*

二重奏结束,祁斯年和白朗在威尼斯的工作也就结束了,他们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回到维也纳或者苏黎世去。

白朗想看完林出的表演再走。或者说,威尼斯承载了太多他太多的回忆,此时此刻,这个商业化的水上名城在他眼里被镀上了厚厚的滤镜,他一点都舍不得离开这里。

他很难表达出那种感觉。就像是想要一直沉睡在美梦之中不舍得醒来,害怕醒来之后,发现一切都只是自作多情的幻觉一样。

白朗把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说给祁斯年听,彼时两个人正在琴房里练习新的二重奏,祁斯年想了想,放下琴过来抱着他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吗?”

白朗摇摇头,诚实地说:“我总觉得从我收到E团offer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就顺利得不得了。这种顺利让我害怕。”

祁斯年笑了一下,说:“又是弄丢行李,又是指挥生病的,还算顺利吗?”

白朗不高兴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祁斯年让他抱着自己的腰,用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我很爱你,白朗,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多。”

白朗把脸从他的腹部抬起来,看着他温柔的视线,又想到那句“我的缪斯”,觉得心里酸软得厉害,又把头埋了回去,声音闷闷的:“也不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祁斯年抱着他,过了会儿才说:“证明给你看好不好?”

“怎么证明?为我弹奏情歌吗?”白朗知道他是在哄自己,笑了一声问道。

没想到祁斯年对他说:“你不是喜欢很喜欢海吗?我们一起去海边度假好不好?”

白朗愣了一下,顿时来了兴趣,问他:“海边?去哪儿?”

祁斯年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意大利南边怎么样?阳光明媚的阿马尔菲海岸,或者诗歌一样美丽的西西里岛……你喜欢哪里都可以的。”

那不勒斯以南的阿马尔菲海岸,拥有日光、悬崖与辽阔的海岸线;而天堂一样的世外桃源西西里,更是无数诗人梦里想要到达的远方。

——都是世界著名的蜜月圣地。

白朗乖巧地仰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说:“瓦格纳的多情与贝利尼的忧郁,怎么办,我选不出来。”

祁斯年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不要你选,我们都去。”

作者有话说:

注:

[1]瓦格纳、贝利尼:这两位都是著名音乐家。瓦格纳很喜欢阿马尔菲海岸,并在阿马尔菲获得灵感,创作出著名歌剧《帕西法尔》;贝利尼则出生于西西里岛,终其一生热爱自己美丽的家乡西西里岛,为它写下了大量歌剧作品。

[2]拨弦波尔卡:这艘曲目非常有意思,整个弦乐组(包括小中大提琴),从头到尾都抛弃琴弓,用手指拨弦的方式来演奏。这首乐曲为奥地利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常奏曲目

*

威尼斯的特产是玻璃和面具,“七彩的小房子”和大量的玻璃制品其实应该在威尼斯的外岛——玻璃岛布拉诺上,并不在主岛的叹息桥附近。诺亚小提琴是只在主岛的大运河上移动的。这里为了文章简洁就直接合并同类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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