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那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吴郢问。

“利益相关。”

shark愣了愣:“利益?有人花钱请他搞我们?”

“和你一样, StarL的负责人提醒我说杨宇邦和那个歪嘴的男人是有血缘关系以后,我才发现这件事。”商昀州说,“至于歪嘴的男人, 他是一个叫弘博的公司的负责人, 具体是什么职位, 我也不清楚。”

“弘博是什么东西?”shark问,“不是, 我一直以为他是哪个俱乐部的内部管理人员?怎么会是什么公司的人呢?”

“弘博是博.彩公司。”商昀州说着, 拿出手机, 找到了一个名叫“弘博体育”的app,点开, “看。”

吴郢坐在了床边斜向下的梯子上, 凑过去看里面的内容:“什么东西……博.彩软件?你下载这个干什么?”

然后他一眼就在“电竞分区”的封面上, 看到了自己的脸。

一旁还摆着几个鲜红的大字——最强AD,与你同行。

下面是一行小字, “见证赛区冠军诞生荣耀时刻”。

吴郢:“……?”

为什么连博.彩软件都不放过他?

居然连夺冠都提前安排上了……佩服。

商昀州接着往下翻。他点进了“历史开盘”, 找到春季赛常规赛的最后几场比赛。

一一点开。

每一场,IK的赔率,都在1.2到1.6之间。

而他们的对手, 赔率从3到14不等。

再往里看,吴郢发现,里面竞猜的不仅仅是大场的输赢、比分。

春季赛常规赛一大场分为了三个小局,一小局的比赛里甚至分了60个不同类别, 从哪个队伍拿到一杀二杀、谁先拿下一塔、击杀总数是单是双一直猜到谁能获得最终胜利。而每一个分类,都是一场小盘。

也就是说, 假如一场BO3打满,将会有近200个不同的竞猜开启。

“看到了吗, ”商昀州说,“IK的赔率。”

一旦IK落败,公司究竟能从这一场里获得多少的利润……无法想象。

shark整个人僵化在了座位上,一动不动。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操他妈的……”

“所以他们放出那些消息,是想用场外因素来影响选手?”吴郢看着自己被挂在上面的照片,只觉得不可理喻,“这也太低级了,谁会受到这种影响啊?想这样就让我们输比赛?”

“但这种做法几乎不需要成本,况且,他们也没法通过内部因素来影响我们。”商昀州说,“我之所以知道那个歪嘴的男人是博.彩公司的人,是因为他自己告诉过我他的身份,在我刚刚进一队打比赛的时候。”

“他曾经私下联系我,希望我在季后赛第一轮给当时的对手放水,开价是三百万。我拒绝了,并且告诉了当时的经理。”

“这么猖狂?”

“当时,廖经理的女朋友看到你们的聊天记录后,好奇你是谁,所以把记录转给了她在双X二队工作的远方亲戚,也就是杨宇邦。她不了解这些事,根本不知道那些记录意味着什么。杨宇邦拿到记录后,就理所当然地和自己在博.彩公司工作的兄弟分享了。”

shark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力道之大,连一旁的窗帘都随之动了动。

“你怎么了?”吴郢问。

“我一直以为……操他妈的,我也想通了。”shark咬牙切齿地说,“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妈生病了,我请假送她去医院。回来的路上,我就看到我们队那个辅助坐在咖啡厅里和别人说话,他对面的人,就他妈是那个歪嘴。”

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又说:“因为那天他对我们说,他不舒服,要请假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这个请假理由,我当时根本就不会怀疑他!你要请假,怎么他妈的就请到别的地方聊天去了呢?”

吴郢慢慢地从坐着的爬梯上站起身来,停了一下,然后从上面跳了下来。

“你继续说。”他说。

shark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话音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没事。”吴郢走到了他面前,“你继续说。”

于是shark继续道:“所以我才会以为那个歪嘴是其他队的管理层!我他妈以为他当时是在私联别的队伍!他是我的室友,他一回来,我立刻问他那个歪嘴的事,没想到这孙子居然装傻,说我看错了?他居然还拿出了一张医院的挂号单子!我就告诉了教练,结果教练把我给骂了一顿?”

“我怕影响队伍的其他人,就只告诉了Voo这件事。你们也知道Voo那破脾气,他直接说,如果不处理这个问题,他就罢赛不打了。”

吴郢低声道:“……所以我们才会听到他和教练吵架。”

“你们还听到他和教练吵架了?”shark看着他,“后来不知道他们怎么解决的,反正S赛也没让那个辅助上,对外宣称是状态太差。但事实上,他之前训练赛的表现都很好,根本就没有状态差过。我问教练为什么这么说,教练说是他自己不想打了。当时我还特别生气,觉得他就是存了异心。”

“Voo和我觉得管理层不作为,才都没有续约。我确实是在合约期内联系了你们队,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地方已经不能留了!”

吴郢手上没拿稳,手机落在地上,原地翻滚了一圈,发出一声脆响。

“全部说通了。”商昀州说,“StarL负责人暗示我说,他们之所以要在新品发布会的前几天突然毁约,不惜赶时间重新拍出粗制滥造的成品,就是因为那个歪嘴。”

“他们当时已经知道了双X内部的问题,这样做,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

shark吼道:“可他们当初给我们的理由不是这个!”

“既然StarL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他们为什么不告诉双X,让双X处理?”吴郢问。

他尽量克制着情绪,不要让它们忽然爆发出来。

“因为双X一直都知道。”商昀州说,“不管是他们雪藏了PH7,还是PH7害怕事情越闹越大,主动选择不再参加比赛,他们大概都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双X也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在已经瞒过联盟的情况下,没必要再自爆一次。”

“所以,你告诉我,”吴郢抬起头来,盯着对方的眼睛,“茄子并不是那个打了假赛的人,却被终生禁赛。”

商昀州摇头。

“如果你的那位朋友拒不承认,不配合,在已有真相的情况下,调查人员不会得出那种结论的。所以……”

所以只可能是他也参与了这件事。

或者,是他主动替PH7承担了罪名。

至于原因,无从知晓。

吴郢终于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彻骨的寒意弥漫开来。

无数碎片化的信息从久远的记忆深处里浮出,逐渐拼凑成唯一的真相。

“没错。是他。”最后他说,“前段时间,那个所谓的,被扒出来的PH7的小号……我总算是想起来了。”

“你说的对。我之所以觉得它很眼熟,是因为我看过它很多遍。假赛调查结果公布的那天,那个账号给我发过私信。我以为是茄子发的,所以我反复看了很多很多遍,记住了账号上的数字。”

“但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收到的私信也太多,我就忘了这件事。”

他越说,语气愈发的激动了起来:“升降级赛,茄子固然打得差,但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水平不高。但这么久以来,不管我有多讨厌PH7,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他辅助是真玩得好。我一直以为那天,他只是,被你打崩了……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那个负责人好心提醒,说不定到自己退役了,都永远不会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设计自己。

从而让他输掉人生里最痛苦的那场比赛。

房间里一片死寂。

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shark整个人都已经懵了,呆坐在原地。

吴郢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板。

商昀州走向门口,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吴郢又站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不对。他打开门,追了出去:“等等,你去哪里?”

“解决这件事。”

“你怎么解决?找经理他们?”

“找他们没用,他们不会愿意以队伍的名义来干涉这种问题。只能自己去向联盟反应。”

吴郢怀疑自己听错了:“……举报?”

“匿名的,没关系。”

“那你又何必非要自己去?StarL既然知道内情,毁约的时候为什么不去举报,你想不明白吗?”

“他们觉得毁约已经很不给面子,不想再欠更多人情了。”

吴郢原地停了停,又喊道:“你站住!现在哪里还有真正的匿名,他们会知道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的那瞬间,他忽然害怕了。

其实如果要让他和那个歪嘴的男人当面对质,他都不会觉得有丝毫畏惧。

但一想到,为什么PH7会因为他们,就恐惧到连S赛都不敢参加。

还有IK,为什么会不愿意以队伍的身份去掺合这件事。

为什么StarL宁愿随便找个理由毁约,也不愿意把事实摊开了说。

——因为他们都害怕在背后操纵这一系列事件的人。

商昀州也停住了,回转过身来:“那又怎么样?”

吴郢几乎是要笑出声来:“你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去举报他们,不害怕吗?”

“你害怕?”

“我他妈当然害怕!”吴郢提高了声音,“那是你去,又不是我去!”

“我是队长。”商昀州的语气很平静,“必须要对队员负责。”

“可算了吧!队长就纯粹是个虚名,别队都是挂个名,就你一天天地当真!”吴郢走过去,格外凶狠地拽住了对方的衣领,“少拿这个来压我。我警告你,不准去。”

商昀州被他这么拉着,忽然想到,这才一直是这个人的本来面目。也不知道平时乖乖听话的样子,是装给谁看的。

吴郢见对方对自己的威胁没反应,又说:“现在马上要决赛了,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

“那就等到决赛后。”

吴郢快气笑了:“双X二队的事和你有关系吗?你最多就只是在比赛里充当了他们的对手!这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是要举报他们也该我自己去,你趟什么浑水呢?你就不怕——”

哒。

一旁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吴郢总算是被吸引了注意力,回过头去。

楼道口,于孜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冷冷地望着他们。

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架势。

从宿舍里探出头、刚准备出来劝架的shark默默地把头缩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于孜把手放开了,慢慢地朝他们走过来。吴郢也赶紧松手,又下意识地把手背在背后,藏作案工具似的。

“我让你们下楼来,老半天了一个人都没来。我就上楼来看,还在四楼就听到你们两个的声音了。”于孜说着,猛地拍了一下身旁的墙壁,“真行啊,队伍里的规定都忘干净了是不是?你们是有多少发不完的火?还是说接下来的比赛都不想打了,准备把冠军拱手相让?!”

含着怒意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久久回荡。

一时间,没人开口。

于孜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两人。

当了几年教练,他已经快磨练出用目光杀人的水平了。

气氛冷的仿佛要从中析出冰来。

过了好长时间,吴郢才试探性地抬手,指了指一旁:“……紫哥,你把墙皮拍裂了。”

于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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