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端王醒的早。

他心里惦记着事情,睡也不是很安稳。醒过来了,两眼仍是发涩,却睡不着。

何明德睡得很沉,他也不想打扰他,便也躺着不动。两人睡在两个枕头上,可是头发却是纠缠在了一起。

何明德的头发微微发黄,不想端王,乌黑浓密,一看便知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

端王捏着两种颜色的头发,无意识地把两绺头发缠绕成各种形状。玩了好一会儿,自己倒是觉得无趣。眼角一瞥,在两个枕头中间,他看到了别的感兴趣的东西。

昨晚何明德把银票随手往两个枕头下一放便睡了,端王这会儿拿着仔细看了,是十张一千两的银票。自己心里倒是好奇起来,何明德这是从哪儿弄来的银钱?

自己挣得私房钱……这倒是奇了,他成日地也是一般地去户部点卯,哪儿来的时间?

成婚前他也让人调查过何明德,也不曾听闻他有什么进项。否则何至于去户部的官服,还拿不出银子来?

这钱,不会是来路不正吧?

不过……

端王捏着这几张银票,又想,这是送自己的礼物,他也不会送自己来路不正的东西。

这感觉也是稀奇。

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子,什么金银财宝没见过、没收过,这头一回有人拿着几张银票来送的。

他想的出神,手指无意识捏地那几张纸扑簌簌响,把何明德也吵醒了。

何明德也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刚睡醒就见着端王拿着自己那几张银票,出着神呢。他也没过脑子,捏着银票的一个角,缓缓地把银票抽了回来,压在了枕头下。

池旭尧:?

何明德:……

看着端王那惊讶不解的目光,何明德自己也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

笑完了,要解释。何明德有点尴尬地用那根手指挠脸。

“昨儿太晚了,我没说清楚。我本意是想告诉你,你即使散尽家财也没关系,以后要做什么都可以,至少在银钱上,我可以支持你。”

“但是……”何明德顿了顿,考虑怎么说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是个开空头支票的骗子,“实际的进益,还要等一段时间。这银票,我还要拿去周转……”

端王的眼神更诧异了。

小王爷这辈子收过那么多的礼,头一回见过还有就拿出来过过眼的。

何明德也不想啊,他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他想让家里的小王爷宽宽心,但是浮月楼那边,总要留点闲钱,以备不时之需。

何明德笑道:“王爷可不能把我当成骗子,我挣的钱,都是要拿回来养家的。”

“……”端王心想,骗子倒是不至于,可是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好笑。

况且,这么一万两都不能随意挪用,只怕何明德做的,也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大事了。

一大早地,就有些忍不住发笑。

端王拍拍何明德的手,道:“那我等着。希望下次你拿回来的银票,至少要抵得过本王的东珠。”

何明德想到那一盒子流光溢彩的珍珠,笑容僵住了。

那一盒子,价值小十万呢。

这么一盒,却是端王随手给出的“零花钱。”

唉,养这么个家,可不容易。

端王心情很好地坐起来,起床洗漱。只是随着他的动作,两个人同时“嘶”一声,捂住头皮。

那方才打的结,还好好地系在一起呢。

何明德:……

他们两夜里就是挨在一起打滚,头发都滚不出这么一个整齐的结吧?不是滚出来的,那就是……

何明德疑惑且惊讶地看着池旭尧。

端王瞪大了眼睛,他、他方才为何要去玩别人的头发!

还、还把头发打了结!

这头发,怎么能随便系在一起?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叫人叫乱想。

池旭尧张了张嘴,脸先红了。何明德等着,就见他忽然看着那头发,用更惊讶的声音道:“真是奇怪啊。”

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威胁。

眼看着王爷的脸越来越红,何明德抿了抿嘴,忍着笑,也刻意道:“确实是好——奇怪啊。”

他也是见好就收,不能再说了。

何明德笑道:“王爷,我不好动,你把头发解开吧。”

端王半坐着,往下挪了挪身子,不让何明德看他的脸,低着头认真去解。可惜他笨手笨脚地,系头发的时候就弄得乱糟糟地,现在解开的时候,偏偏剩下那么十几根头发,怎么也弄不开。

更糟糕的是,他越急,头脑却偏偏不听话,忽然蹦出了一句诗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何明德就看到端王的耳朵,忽然便红的要滴血了。晨光打过来,仿佛都成了透明。

啧,这是想什么呢?

端王恼怒地想按住这句胡乱蹦跶的诗,谁知越是不想,越是扼制不住。

他一甩手,道:“解不开了。”

也不知这是和谁生气呢。

幸好两个人的头发长,何明德扯过来一看,那十几根头发纠结地缠绕在一起,打了一个个的结。这下子可没办法了。

“看来只能剪掉了。”何明德有些惋惜地看着那乌黑的头发,又看着池旭尧,“以后睡觉可要老实一点了。”

他本意只是惋惜那头发,谁知端王便瞪大了眼睛,很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本王、本王睡觉,从来都是老实的。”

说罢,一翻身,竟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了把匕首,干脆利落把那几根头发割断了。弄完了,匕首归鞘,又塞回了枕头底下。他人却是下了床,去洗漱了。

一时之间,何明德也不知是震惊自己这床上有把匕首好,还是惊讶端王脸皮薄才好。

端王那边断了头发,他这边的头发还好好地留着,和那些断发系在一起。何明德叫来一鸿,自己拿剪刀要剪掉纠缠的部分。

只是看着那缠缠绵绵的结,何明德手一顿。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在嘴里过了两遍这话,忽然惊醒。

这是想什么呢?他摇摇头,却在下手的时候,还是把剪刀往上移了移。

“咔嚓”一声,两个人的头发纠缠着,被剪了下来。一鸿要接过头发扔了,何明德却是取了个帕子过来,把断发包在里面,让一鸿放在了柜子里。

做完了,何明德自己倒是愣了好久。

这是做什么呢?

*

再往后一连十几日,何明德仍旧是在床上养伤。端王这回差事办的好,皇上给他安排了差事。

不过因为他这回给人留下了心梗耿直,不肯通融的印象,皇上也怕他委屈,便把他安排在兵部。

去岁大晏和边境的蛮人打了几仗,京城附近调了不少兵力过去。今年事儿了了,柳将军近日便要带着这几万士兵回京。

这回来之后,安置、住处等事,都少不了打算。

端王心细,皇上便给了他这个差事。

何明德一个人更是无趣,只能听绿浮给他带些消息过来。

说是户部几乎是全空了,乱作一团。其他大人都等着看笑话呢。

皇帝和端王把户部清空了,现在出了乱子,可不是叫人笑话?

谁知道,这户部就只剩下个徐慧光和几个小吏,这几人竟把一个户部撑了起来。

一应来往公文账目,他虽不能审批,却是算的清清楚楚。一旦户部有了做主的人,这些挤压下来的事情,便能迅速处理了。

至于原来下了狱的那些户部官员,断了流放的已经是送走了,断了秋后问斩的,都下了天牢。

赵远山,皇上给开开了恩,许他回家一趟,看

看家里人。赵远山回到家中,一根白绫就自尽了。

临了临了,就剩一个无足轻重的何明晟还被关在牢里。大理寺现在没人管,这案子还是先留给端王了。

端王不提起这事儿,谁还去提醒他里头还放着个何明晟?

二房的叔叔婶婶,上门闹过骂过求过,可惜端王一天天地不着家,何明德也没管。

这二人变了策略,成日去烦老太太。何明德怕他两人再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只能对端王说了。最后何明晟因为诬陷朝廷官员,品行败坏,被断了永不许入仕。

他挨了一顿板子,估计等何明德好了,他也下不了床了。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转眼便要到冬至了。何明德的伤口也结痂了。伤口发痒,他便不肯再在家里呆着,尽量找些事情做,能分散分散注意力。

这日晚上,端王深夜带着一身凉意回来,刚拿帕子擦了脸,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随口道:“明日冬至,你也要进宫去。”

“嗯?”何明德停下笔,“冬至祭祀吗?我不去也无妨吧?”

端王道:“父皇问起你的伤势,听说你大好了,便让你也去一趟。”

顿了顿,斟酌着词句,“明日祭祀之后,会有家宴,父皇让你也去。”

他们二人成婚之后,皇上还一回都没见何明德呢。

这回忽然指名道姓,想来是这回自个儿请命的事情,也让父皇重视起何明德了。无论如何,让他参加家宴,也是接纳的意思吧。

这些话,倒也不怎么好说出口,端王便换了个话题,道:“父皇大约,是想把爵位的事情定下来。”

端王回过身,眼角带了些笑意。

“明日之后,你便是国公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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