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废物点心

接连好几天,茧绥每天中午都要去食堂三楼帮岑骁渊打饭。

天台本是学生禁地,岑骁渊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钥匙,随意进出也没有人管。指挥系的那帮Alpha都要认识茧绥了。

那日在食堂的事情还是传开了,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讲岑骁渊和江宜晚早就认识,俩人青梅竹马的,也有说他们两家联姻,毕业后就会立刻结婚。

至于茧绥,只是润色这段曲折故事的舔狗一枚,压根没人把他当回事。

高阶Alpha和Beta之间还能发生什么?茧绥在岑骁渊身边,最常见的定义就是跟班和跑腿。

“小跟班又来啦,这是要买什么去?”

下楼时有人叫住了茧绥,茧绥停下脚步,深色的瞳孔里一点皎洁的光亮。

他没有回答,这是这个星期第二次,他们叫住他。

“再帮我买点东西吧。”那名Alpha嬉皮笑脸地走过来,现金塞进他怀里,顺便张罗同伴,“你们要吃什么?”

有人看不过眼,摆手示意不用,那名Alpha的手臂搭到茧绥的肩膀,哥俩好似的晃一晃,“反正他也是顺道去食堂,有什么不行的?你说对吧?”

茧绥敷衍地点头。

他连舍友都不敢招惹,更别提这帮指挥系的Alpha了。

少惹事,多干饭。

茧绥的人生信条就是这么简单。

凭着记忆把三份饭点好,其中两份送到别人教室去,另一份提溜着往天台跑。

结果岑骁渊对他的速度不满意,有零有整算他迟了多少分多少秒。

其他Alpha指使他还知道给他塞钱,岑骁渊可是连钱都没给他,怎么好意思掐表计时的?

茧绥装聋,安静等岑骁渊吃完,自己吃剩下的。

岑骁渊却没放过他。

“每次都迟到,是背着我去巴结别的Alpha了?”

茧绥一整个僵硬住。

岑骁渊是不是知道什么?

就像他能对号入座缘余,那天食堂过后,岑骁渊好像完全忘记这个人,没再提起过。

但如果是他早就了解呢?对自己周遭的一切,所以也不需要过问。

这种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还在思考着,对面的人却对他的迟迟不作声表露出不满。

天台的风很暖,阳光也充足,Alpha放大无数倍的俊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茧绥迅速向后撤去。

见他退得这么快,岑骁渊一把扯过他的手臂。茧绥下意识想要挣脱,却是对方先放开。

右手置空,一时不知该落在哪里。

话题被打断。

“躲什么,还怕我亲你?”岑骁渊垂下眼,睫毛浓密半掩琥珀似的双眸,像是把一缕黯淡的阳光藏匿在里面,再抬起时结了冰,“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我什么都没想,就是有点饿了。”茧绥实话实说。

岑骁渊嗤笑一声,听笑话一样,“一直和我吃一盒饭,还好意思说什么都没想?”

这回,茧绥没多思考就道:“我是想你什么时候能把饭钱给我结了,我这个月饭卡要被刷爆了。”

岑骁渊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把一张蓝卡摔在他脑门上。

“啪”一声,还挺清脆。

茧绥乐意听。

“以后用这张。”

“Alpha的滋味是不是特别好?”

深夜,寝室的灯已经熄了,舍友的声音响在房间里,把茧绥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睡意戳破了。

“现在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以为你喜欢岑骁渊身边的Omega。”对床有动静,舍友起身了,“实际你想爬的是那个S级Alpha的床,对不对?”

茧绥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深深呼出一口气。

“我对他没有那种想法,就是个跑腿的。”

舍友不信,还想继续追问,茧绥将脑袋蒙进被子里,佯装睡下。

隔天,拎着打包的盒饭爬上七楼,天台空荡荡的,云和蓝天都压得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得到。

茧绥拿出通讯器查看一番,果然,岑骁渊昨天压根没有给他发过消息。

是他自己习惯了。

挑了个背阴的地方坐下,开始吃饭。

岑骁渊丢给茧绥的那张饭卡里有很多钱,他去三楼刷了一份,自己的饭是在一楼打的,花自己的钱。

晌午的微风温柔席卷过来,把远处的树木压弯,茧绥把一整份饭吃完,岑骁渊都没有出现。

接下来的一周里,岑骁渊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消失在校园里。

茧绥有几次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碰到过江宜晚,Omega的脖颈已经戴上皮质的颈环,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仅仅路过身上都飘着淡淡的甜香。

每一次他都会停下来朝茧绥笑一笑,搞得茧绥颇为不知所措。

这个人很可能是岑骁渊的Omega。

他略显僵硬地回以一个点头,在旁人眼里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岑骁渊再次出现于一个夜晚。

茧绥晚饭过后被叫去靶场搬设备,同班的Omega还送了他一瓶饮料当慰问品。

刚到寝室门口他就感到不对劲,寝室的门虚掩着,有被暴力拉扯的痕迹,门把已经烂掉了。

来不及思考,一股似有若无的甜苦味道飘出来。

茧绥愣了又愣,最终还是推开那扇门。

月光黯淡洒在床头,他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人。血腥味和信息素相混合。茧绥一不小心踩到丢在脚边的阻隔贴,呼吸困难起来。

床上的人将遮挡在眼睛上的手臂拿开,琥珀色的双眸在黑夜里散发金芒。

Alpha只有长期处在亢奋状态下,眼睛才会出现异状,同时伴随强烈灼烧感。

“你……”

来不及开口,岑骁渊以野兽扑食的方式将他扑倒在地。

宽大的手掌捂住口鼻,呼吸间尽是浓烈的信息素和淡淡的铁锈味。

Alpha的身躯迅速压下,滚烫而炙热,是一团火,把内里包裹的人烫化。

“一通短信都不发,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岑骁渊略带沙哑的嗓音划过耳边,那双发光的眼眸还没平息下去。

随后,一股湿热的气息贴上茧绥后颈。Alpha牙齿叼住颈后那块肉,这一次不是惩罚,更像动物间的厮磨示威,目的是警告猎物。

茧绥怕得要死,怕再被咬一口,之前的伤还没好利索,疼痛宛如有实体,牢牢扒着他的头皮。

“……你不会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真从岑骁渊的身下钻出来,茧绥狼狈道,“你有哪里受伤吗?”

“没有。”岑骁渊坐在地板上,眼眸的亮度比刚才稍淡,拽住茧绥的小腿不让他行动。

借着月光,茧绥看到他腹部的伤势,暗红色的鲜血已经浸透衣衫。

“真的吗?”茧绥说,“可你看起来像是要挂了。”

##

陪读陪了一年,茧绥发现岑骁渊情绪稳定时还是很好说话的。

更多时候,是被分化期的副作用所影响,才显得十分狂躁。

他每天跟在岑骁渊身后,绞尽脑汁说好话,岑骁渊对他的态度才稍微缓和点。

家里的佣人对岑骁渊又惧又怕,表面恭敬,背地里却说了不少闲话,就连精明能干的管家也是岑広澜安排的眼线。

这导致,岑骁渊对所有人的态度都很差劲。

茧绥搞清了谁是自己的服侍对象,就只听岑骁渊的话。

这一点让小少爷很满意。

岑骁渊六岁时父母便意外双亡。

作为岑家的外系,被身为直系的岑広澜接纳收养。

他是岑広澜众多养子中的一个,同样也是最被看好的那个。

茧绥的到来是对他能力的否定。

如果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将来也有可能掌握不好信息素。

可眼下,只有茧绥会百分百听从他的命令。

岑骁渊接受了这只脏兮兮又贪吃的小老鼠。

茧绥一直知道,岑骁渊每个月月末要乘车去很远的地方,进行特殊训练。

每次回来,他的脾气都很大,身上总会出现一些大小不一的伤。

但他从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还以为岑骁渊背着他出门干架去了。

直到有天,黑色轿车再次载着岑骁渊归来。

少年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 水是有颜色的、浓稠的,甚至还带着刺鼻的味道。

鲜红的血水顺着他的额头、指尖滴落,袖管被浸透了,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冷漠伫立在庭院正中央。

他看上去像一只木偶,模样实在称不上活着。

茧绥腿软跌在台阶上,膝盖磕破了皮,疼痛和恐惧都令他发不出声音,叫喊堵在喉咙里。

岑骁渊的目光循过去,血就在脚下汇聚。

那是第一次,他称呼茧绥为——

“废物点心。”

春意夏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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