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化之后会是什么?

春天不会太早来,迎来的是更冷的冬日,结在树叶上的霜成了冰,薄薄一层,一掰就断裂。

岑骁渊又把茧绥“关”起来,一天24小时,除了必要外出的时间,两个人都在一起。

Alpha近期的通讯不断,他本人也略显焦灼,沉着脸按掉一个又一个,最终受不住催促似的,也把压力给到茧绥,在他耳边警告一遍又一遍,要他不许去找别的人,阿猫阿狗,什么都不行。

可现在茧绥根本就不惧他的威胁,能一脸镇定地应承,嘴上答应着“好”、“嗯”、“没有问题”,一听就是敷衍。

岑骁渊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他看着一脸焦躁的Alpha,还会伸出手来,拍一拍,安抚道:“你别着急啊,有什么话慢慢说,我听着呢。”

岑骁渊一点办法都没有。

茧绥还在自己的身边,既没有乱跑又没有违逆他的意思,他的拳头被柔软的棉花包裹,表面看没有伤口,实则闷不透气,内心充斥着不安。

外加上与江宜晚的决裂,他在校内的情报无法像从前那般灵通。

眼看时限就要到了,A区又开始不停传唤他。

岑骁渊如约给茧绥买了一部手机,手机里只输入了他一个人的通讯方式,茧绥近些日子沉迷起研究里面的各类软件。

每当岑骁渊质问他重复性的内容,他就打开手机里的小游戏,一边玩一边明目张胆地敷衍对方,赢了游戏还会开心地摸一摸Alpha。

岑骁渊一把揽住他,埋头低声在他的颈窝处,“我看你是在找死。”

“啊。”茧绥对着手机屏幕说,“我死了。”

岑骁渊一拳砸向他身后的靠枕,又被Beta摸了摸头,“你继续说嘛,我听着呢。”

岑骁渊深吸一口气,拿茧绥没辙。

“第一次在宿舍见面你就对我撒谎,那管抑制剂根本不是你舍友的。

“外出那一回,你不是肚子饿了去买糖饼,你是为那个Alpha购买药剂!

“你压根没有失眠,跟岑沐联合起来骗我,只是不想我发现你的师兄是个Alpha!

“当初我还奇怪,岑沐怎么会那么好心去提醒你,原来你们一早就认识,比我来这所学校还要早。”

“你在岛上找我,是为了他。”

“答应我的要求,是为了他。”

“茧绥,你究竟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现在留在我身边,是怕我把他打死?”

岑骁渊早把这套问题磨得熟练。

最后一句,是崭新的问题。

茧绥这才抬起眼皮回答,“怕啊。”

他已经习惯了Alpha浓郁的信息素,习惯了他的失控与怒火,因为这是他时刻要面临的。

“我之前也回答过了,因为那是我师兄,他救过我弟弟,我欠他的不止一条命,就连来B区上学,都是我们一起商量好的,不然他完全可以守着师父的医馆过下半辈子。”茧绥说,“他没有家人了,我和弟弟就是他的家人。”

岑骁渊不满意自己所听到的,咬住他的侧颈,茧绥吃疼,就叫出声来。

他再也不忍了。

不忍着痛和矫情,他没有Alpha那么强大的精神,就算是磕破摔伤他也要叫喊。

因为只有他喊了疼,对方才有可能停下来。

他愿意做废物点心,不要可爱的修饰,不要姓氏,不起滑稽的称呼,不叫做“岑点心”。

他就是个废物嘛。

现在心安理得做着废物。

“你还不允许我有家人了吗?”

茧绥的双臂环绕着alpha的脖颈,手指还在不停地操作小人,迈进一层又一层阶梯,他马上就要进入下一关卡,开始新的旅程。

“这些问题你都说过太多遍,我都承认了的,是我的错,我撒谎骗了你,我怕你揍我,怕你恼羞成怒,怕很多很多的事情,现在我都坦白给你说。”

岑骁渊沉默了好久,才道:“那就不怕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以前会怕,现在……”茧绥操作着小人艰难地跳过一个大坑,“也怕。”

“但你不是喜欢我吗?应该要对我好一点才对。”按下暂停键,他歪头看岑骁渊。

茧绥分析地头头是道,岑骁渊的眉眼却越来越冷,“你猜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不信的。”茧绥也知道,把发热的手机放在自己手边,“那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还能怎么办,我想瞒也没用。”

“我不会放过你。”岑骁渊的语气阴沉道。

“那你放过师兄吧,你打了他,那么严重,他连床都下不去了。”茧绥垂下眼,看屏幕上的广告盖住了自己操作的小人,乌黑的睫羽压住同样乌黑的眼瞳。“还好校长破格给他免试,他能顺利毕业,不然我一辈子愧疚到死。”

岑骁渊说:“不许。”

“不许你记他一辈子,是他先来挑衅我,他说要你跟他走,你那一瞬间心动了是不是?”

“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蹿出去揍他了,我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茧绥心里明白,就算他解释地再清楚,嘴皮子磨破,说自己和缘余不是那种关系,岑骁渊还是一样的戒备。

毕竟,岑骁渊连自己的弟弟都一样排斥。

暑期的那两通电话,岑骁渊的行为都在告知茧绥,他不希望有人分去茧绥的精力,他希望他是他的一个人的。

但是怎么可能呢。

茧绥去摸沙发上的手机,没有摸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岑骁渊拿了去。

易感期单靠抑制剂真的可以挨过去吗,一针剂下去就会完全好转?

是不是还有过剩的多巴胺残留在alpha体内,不然岑骁渊怎么会像甩着尾巴的大猫,拼命想在他身上得到薄荷草。

可他给不出的。

一切在两人相遇时就注定了。

他是小猎豹身旁的陪伴犬,无法独自捕猎,生来就是群居生物,是一旦长大,就要分开,以免被当做猎物分尸掉的小狗。

他的情感没有泛滥到能给猎人一块自己的肉,鲜血淋漓地剖开自己,最后奄奄一息的也是自己。

他们又接吻了,唇挨在一处,舌尖的挑逗下,身体自然地拱起,室外冰天雪地,室内又热了起来。

两个人总要用动物的行为,来确认彼此的存在。

茧绥喊:“你慢一点,我疼的。”

Alpha凶狠的撞击就停了。

他又喊:“还、还是快一点动,这样我不舒服,我太累了。”

Alpha叼住他的后颈,叼住他被啃咬到丑陋的疤痕,含在嘴里又不能真的下嘴。

因为茧绥会痛。

他还是满足了Beta的要求。

因为茧绥太少和他提要求,更何况是湿润着一双眼,全身上下汗津津,声音充满颤抖地求他。

茧绥说:“岑骁渊、岑骁渊。”

岑骁渊回:“又要干什么?”

茧绥的手掌抚在岑骁渊的心脏处,坚实的胸膛上也有伤疤,一道道一条条,记录着Alpha每一次死里逃生。

茧绥闭上了眼睛。

“你心跳得太快了,有点吵。”

岑骁渊这回真的急了,“信不信我干死你?”

茧绥抚上岑骁渊的脸颊,脑袋扬起来,在最后的时刻,主动把吻递了上去,像是一种交付,全程任人宰割。

他说:“好乖。”

接下来的日子里,茧绥一直很听话,岑骁渊不让他去看望缘余,他就真的没有去,几次在走廊里碰到江宜晚,都是擦肩而过,一点眼神交流都没有。

而江宜晚却在缘余受伤卧床的那阵子,常常进出病房。

于是便有人猜测,缘余是为了给江宜晚抱不平,才和岑骁渊打起来的。

没人去管真相是什么,他们只顾捏造。

至于茧绥。

他在这场事故中隐形了。

大家都知道不能轻易招惹这个Beta,不然下场会很凄惨。

那些可笑的、恶毒的流言不会消失,看热闹的那一拨人永远欺软怕硬,永远狗改不了吃屎。

期末考试结束,茧绥彻底毕业了。

缘余免考,早两天就回到了C区。

黑色轿车停在校门口,岑骁渊拉他进去的时候,茧绥手里掐着他的毕业证书,薄薄的一片,以往那么执着,忍气吞声,现在终于拿到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他不是必须要得到它,只是努力这么久,得不到会不甘心。

茧绥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岑骁渊,岑骁渊同时也在看他。

茧绥问:“我们要去哪里?”

“回去看你的破菜苗。”

那就是岑骁渊在B区的那个家。

“可现在是冬天。”茧绥说,“它们不死也在冬眠。”

“那你跟我回A区。”

茧绥没有吭声,换来岑骁渊一声冷笑。

茧绥说:“Beta进入A区有很多道麻烦的程序,你准备用什么理由把我带回去?”

这回换岑骁渊不说话。

车子要开很久,茧绥在半路上就睡着了,靠在岑骁渊的肩膀上,完全没有防备。

半梦半醒间有人把他抱起来,紧紧环着,一路到了卧室,他悠悠转醒,听到岑骁渊嫌弃他睡觉流口水,说他是没长大的小孩子。

茧绥把脑袋贴到Alpha的胸前,说:“岑骁渊,你心跳得好快。”

好一会儿没得到应答,也没有把他放下来。

茧绥抬起头,岑骁渊的吻刚好落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完全不像平常的Alpha。

“我喜欢你,你对我好一点,别揭我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