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赵婧怡)

以历史事件为切入点,在“虚构”与“真实”的史料记载中游走,运用推理小说的手段来叙述历史故事,《沉默的永和轮》便是这样一部拥有独特风味的作品。

在传统的类型小说的门类中,我们往往习惯性地将小说划分为推理小说、科幻小说等泾渭分明的门类。然而在作者不断拓宽创作边际的当下,却涌现越来越多,打破固有类型概念的作品。

大众读者印象中的传统推理小说,往往以描写当下状态下发生的、充满着“不可能犯罪”特色的“杀人事件”为主。侦探通过对案件当事人反复地问话、对案发现场进行细致的探索调查、通过各类取证获取信息,将所有线索拼接组合,最后推理得出结论,以破解案件的谜题。

我们所熟知的推理小说作家,如阿加莎·克里斯蒂、横沟正史,乃至日本新本格推理代表作者绫辻行人的多部经典作品,均为此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下发生事件,侦探在限定环境中搜索,最终找出真凶的故事。

那么,如果事件并非发生在“当下”呢?

当侦探无法调查现场获取最为可信的现场物证、无法依靠证人证言来判断案发当天的经过,以及人物动机、甚至无法确定,案件本身的“真实性”时,又该如何破解谜题呢?

《沉默的永和轮》便是依托这一前提展开的。全书包括四个故事。《济南的风筝》由一百多年前的爆炸案切入,通过抽丝剥茧的方式,慢慢提炼出某位虚构历史人物短暂而又波澜壮阔的人生。《沉默的永和轮》围绕着历史上的“密室杀人”案件,经过反复推敲验证,通过对于“史料”的调查,探索出一起在档案记载中仅以数字呈现,实际却又盘根错节、极为复杂的历史事件,正当读者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又发现,这一陈年旧案竟又与侦探所经历的“当下”的故事有着密不可分之联系。《枯苇余春》由一位不得志文人的离奇死亡案件展开,亦是通过对于当年史料的翻找查阅读层层递进,反复探究几位事件主要相关人物的心理与当时环境的影响,最后推出令人感慨万千的真相。《广寒生或许短暂的一生》则通过寻找广寒生在各处发表的作品,追寻描绘其人生的故事。

国外作者中,早有“现代侦探运用历史资料对历史事件进行推理”的作品。如约瑟芬·铁伊的《时间的女儿》,便是此类作品中的代表作。日本作家中,也不乏创作此类作品的作家。一般而言,传统认知上的“历史推理”作品,多为针对知名的历史事件或历史上的谜案,以独特的全新角度进行推理诠释,而此类作品,多数均为基于“真实历史记载”进行推理,可谓是一种对于现存史料“重新解读”的过程。

而《沉默的永和轮》严格来说并不属于此类。本书中的故事,均为在历史年代的大背景下,先进行一层“虚构史料”的创作,基于此层“虚构史料”,层层推进,对于真相进行推理。

也就是说,在阅读故事中所展示的“案件”之前,读者已经首先下意识地进入了由作者所营造的一个极度接近大众印象、只是架空了一部分史料的“历史世界”。然后作者详尽地“引经据典”,亦会使读者对这个世界增加可信度。

那么,在这一层“虚构历史”的基础上,本书的“推理”层面与普通的推理小说又有何不同呢?一般意义上的传统推理小说,侦探在调查过程中,往往需要通过反复访问案件相关证人、揣摩案件相关人员的心理活动,在调查现场的过程中,反复探究作案手法的可能性,最后排除各种不可能,而证明所谓的“唯一的真相”。

而作为“虚构历史”中的推理作品,则并不具备以上这类推理作品中常见的条件。侦探既无法亲身调查现场,也无法与案件相关的证人、嫌疑人交谈,获取重要信息,甚至就连案件的记载是否为实也难以确认。唯一可作为依据参考的,仅仅只有作为“历史档案”留存下来的资料与物证。

这样的推理也自有其独特的趣味之处。消解了不断的家访、证人问讯这一过程之后,如何推动故事的发展成了作品的重点议题。在《沉默的永和轮》中,作者采用了丰富的手法来让这一过程充分调动读者的注意。先是通过史料对“事件”进行大纲式的勾勒,而后则通过不断的推理——寻找新的资料——验证假设——找到突破点——继续寻找新的资料,来不断完善对于历史“真相”的推断。

当然,推理的依据并不仅限于所谓的纸面资料,在本书中,对于人物动机以及事件中人物行为的分析,时常建立在一个更为特殊的层面上,即晚清时期的时代背景。这亦是本作的特色。

然而,如果仅把本作定义为“推理”作品,未免又有些过于局限。在笔者看来,本书的最大特色,是由作者所构筑的“两个世界”。第一个世界,是每个故事中“案件”中展现的,事件当事人的“个人世界”,第二个则是由作者所描绘的,由大量“创作史料”所构建而成的,带有强烈独特风格的梁清散式的“晚清世界”,这两个世界交汇成了《沉默的永和轮》一书的独特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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