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走廊上无风, 教学楼各班的灯光大敞，像一束束光盛在透明匣子里，在浓稠的夜色中, 无端生出一丝静谧来。
夏芝里笑起来时眉清目净, 妥妥像在青春电影里截下的一帧画面——
温双沐却像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蚌住了。
她没法儿理解。
也不能够理解。
到底在笑屁啊！
夏芝里那标准的“傻白甜治愈式”微笑把温双沐刺激得一晚上回不过神来。
等英语考试结束，她顺着人流回教室拿书包放学，脸上表情依然操蛋得厉害。
陆京和王承硕从一楼上来，正好和温双沐在楼梯口遇见。
三人点头打了个照面, 便继续往上走。
片刻，陆京视线没忍住又往温双沐身上瞟去。
眉头像打了结，拧得很紧, 表情有点精彩, 看上去主调应该是麻木，但麻木里又透出一分难以置信, 九分一言难尽——
像极了他前阵子刚被不干净的东西沾上身, 恨不得把所有驱邪的符啊、咒啊都往身上倒腾的时候。
陆京想了想, 问道：“考砸了？”
温双沐过了两秒才偏头看他一眼，“啊”了一声，过了半天, 又“啊”了一声, 道：“卷子差点没答完。”
陆京心想那可能发挥的真的有点失常, 毕竟换他都还剩了十来分钟检查卷面。
这时候无论安慰什么都显得过于苍白, 于是劝了句实在的：“不然下回考试咱还是老老实实该复习啥就复习啥？”
虽然他考前才跟王承硕炫耀学神同桌已经开始背雅思单词, 现在有种打脸一并打到自己脸上的错觉, 但他们做高中生的就是贵在脚踏实地、认清自我嘛。
温双沐没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愣了会儿, 才点头应了声“嗯”。
倒是王承硕蓦地咳了咳, 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嘴角使劲压平了还是有点上翘的趋势。
陆京瞥去一眼，没说话，等回到教室温双沐收拾完书包出去了，才装模作样地拿乔□□起王承硕来：“你什么情况，人都考差了，能不能有点同理心？”
“不是。”王承硕又开始有点想笑，换了几次气口，都没能好好把话说出来。
陆京被他折腾得也笑出一声：“我说你以前笑点也没那么低啊，敢情这么多年都搁这儿跟我装呢。”
王承硕努力控制了下，把刚从考场带出来的草稿纸卷了卷，竖到陆京面前：“采访一下小陆同学，请问小初高每次考试考完，你听我和林森说得次数最多的话是什么？”
陆京思考了会儿：“这次没考好？”
王承硕点头：“那最后我们考得怎么样。”
陆京憋了片刻，顿时笑骂一声：“所以我刚又自作多情白安慰了？”
王承硕笑着收回草稿纸，将要复习背诵的政史地课本一并塞进包里：“正解。”
“不对啊。”陆京道，“我看她那表情真像考差了啊。”
王承硕：“放心吧，人家的考差跟你的考差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温双沐这种段位的，估计伤心的只是150分的卷子现在只能考149了吧。”
陆京笑出一声，半晌低头捏捏眉骨，又笑出一声：“行吧，确实不懂你们这些学霸脑子里装的什么。”
月考第三天，下午的历史考完，剩晚上最后一门地理，高一就迎来国庆长假。
晚饭时间，季佳绘和前几天一样，考完试没回教室放笔袋，直接冲去食堂占座。
温双沐姗姗来迟。季佳绘看她空空如也的双手，问道：“不吃吗？”
温双沐轻点下巴示意了个方向，她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不带任何波澜地去看夏芝里了。
季佳绘顺着她的视线偏头看去，只见夏芝里端着两份餐盘，驾轻就熟地从窗口排队的人群中挤出来，一双鹿眼四处搜寻片刻，看到她们后脸上露出道笑，走了过来。
夏芝里将盛了两荤一素的餐盘放到温双沐面前，自己那个则放温双沐对面。她没马上坐下，问温双沐道：“还有什么想喝的吗？我去给你买。”
温双沐报了最贵的奶茶名字，夏芝里也没歇口气，立刻绕去奶茶窗口排队。
季佳绘不知道这两天里第几次陷入僵默，前几顿饭还能当做只是巧合，但看现在的趋势：“……所以她接下来是都要跟我们搭伙一起吃饭了吗。”
温双沐用筷子拌了拌餐盘里的米饭，说起来就有些沉痛：“嗯。”
她一开始其实跟夏芝里明确申明过，如果非要还钱的话，只要现金全款，拒不接受分期饭费付款，谁知道夏芝里第二天还是跑来说要请她吃饭，美其名曰“利息”。
温双沐又不是借高利贷的，不明不白的利息应承下来反而觉得像自己欠了对方一样，架不住夏芝里动不动往她抽屉里放点充饥的小饼干、小零食，一时烦不过，就说你这样还不如直接饭费分期付款，夏芝里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还天真以为她买的那些小零食深得温双沐喜好，以为她真的缺个端茶送水的，就这么自顾自地敲定回饭费分期还款方式，兴奋地规划起她的三餐与下午茶来。
温双沐很后悔。
后悔到极致只能开始自我麻痹。
想想每天饭点把夏芝里提溜到眼皮底下，虽然煎熬了点，但能一劳永逸地杜绝掉夏芝里这段时间跟苏起言的所有接触，也不是完全不能够忍受。
学校窗口奶茶种类比校外少很多，但并不妨碍学生中午吃饭时购买的热情。
夏芝里过了二十分钟才排队回来，饭菜都凉的差不多了。
季佳绘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债务关系，看夏芝里手上只带了一杯奶茶回来，一方面觉得自己被无视得彻底，一方面又觉得夏芝里实在穷酸得厉害。
她以前见过不少讨好温双沐的，但大家基本会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要连带温双沐的周边群体一并讨好。就连她自己一开始打入温双沐和苏起言、李茂真的小团队，每次买点吃的喝的，也都是力保每个人都不落下。
像夏芝里这样讨好讨到只把钱花给刀刃的，属实罕见。
不过季佳绘对夏芝里天然没有多少好感，她的阴阳怪气更多的是针对夏芝里本身，故意捻了个女生之间最讨厌的话题：“你饭都吃那么少啊，就一盘小青菜，够饱吗，不会是在减肥吧？”
这个年纪的女生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倔强点，每个人都想瘦，但又很想塑造自己怎么吃都吃不胖的设定，至少季佳绘认识的大部分漂亮女生都是如此。这种话出现在饭桌上，基本硝烟都会燃起来，然后面上维持假笑，或借口胃口不好，或直接推锅食堂饭菜不好，总之没有女生愿意承认自己在通过控制饮食瘦身减肥。
夏芝里抬了下头，注意到温双沐一起看过来的目光，只停顿了很短一秒：“啊，对，我最近在减肥。”
季佳绘：“……”
温双沐：“……”
温双沐正要插吸管的手悬空停下来，果断移向季佳绘：“你喝吗？”
季佳绘沉默地比对了下夏芝里的瓜子脸尖下巴。
主要夏芝里都那么瘦了还坦言减肥，如果她还喝，不会显得她“怎么吃都吃不胖”，只会显得她自我身材管理意识是真的差：“算了，不要。”
夏芝里没觉察自己说错什么，茫然问温双沐道：“怎么了，不合你口味吗？”
“没。”温双沐将奶茶移了回来，只是看向餐盘的眼神蓦然有些沉重。
好心机一女的。
给她打了两荤一素，自己却只吃一盘小青菜，是想不动声色地养她一身肥膘吗。
可恶，差点中计了。
温双沐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两只虾和几块大排骨到夏芝里的餐盘里：“晚上还要考试，还是多吃点吧。”
夏芝里眼里突然盛满泪汪汪的感动，又是那种泫然欲泣的语气，叫她名字。
温双沐麻了：“……”
不对劲，这女的太不对劲了。
“你说她是不是为了搞我心态，所以故意装出那副样子恶心我，想让我考试考差。”
温双沐回教室的路上第n次对乌小漆进行骂街吐槽。
乌小漆：「这么说吧，咱也不能随便什么锅都让夏芝里背。」
温双沐眼睛一眯。
乌小漆立马见风使舵，换了跟温双沐同仇敌忾的语气：「可惜她不懂我们反派的强大好胜心理！我们是那么容易随随便便让她搞崩心态的人吗！」
温双沐白了一眼，懒得再搭理。
回到教室，还差一门考试解放，班上已经有点沉不住气，只有少部分同学还在复习，剩下那部分已经开始向各科课代表讨要国庆作业，打算提前把题刷起来。
一班的林森又混到他们班来，和王承硕、陆京两人站在后面黑板报的储物柜前，拿着个地球仪摆弄，时不时你插一嘴我插一嘴地说着什么。
鉴于陆京的乳糖不耐受，温双沐没多想，就决定好了把食堂带回来的那杯奶茶送给王承硕。
她走去后排，几人正好聊完，林森掌心愉快地往柜子上一拍：“复习地理果然是要找京哥，一下子就给我捋清楚了！”
温双沐挑了下眉，没想到他们是在复习。她把奶茶递给王承硕：“喝吗，请你。”
王承硕愣愣接过：“哦，好，谢谢。”
陆京还在把玩地球仪，听言往温双沐手上多瞟了一眼，没有多的。
明明前天送饮料的时候还一人一瓶来着。
温双沐递完奶茶就出了教室，去数学办公室数假期作业。
陆京靠在储物柜上，盯着王承硕手上的奶茶看了又看，不说话。
倒是林森从中品出了复杂的信息量——
上次目睹温双沐送奶茶给陆京，他还以为温双沐单箭头他们京哥，但后来又从李茂真那儿得知，他京哥跟夏芝里才是真正的双箭头，而现在温双沐又送奶茶给他硕哥……
如果再加上每天跟她一起上下学的苏起言和李茂真，相当于全年段最帅的四个大帅逼都与她有着匪浅的关系……
林森叹为观止地得出一个结论：“——你们班温双沐这么海的啊？”
陆京&王承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