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三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宝生丽子到达停车场时,只看到了身穿白色西服的风祭警部。他正站在停车场的正中央迎接丽子,端正的脸上洋溢着计划得逞的微笑。

“呀,宝生君。难为你过来了。时间刚刚好。”

这没有什么难为的。上司的命令要绝对服从,丽子无法选择拒绝。

“警部,你打算在这里干什么?”

他刚才确实说了要“示范诡计”什么的。她环顾四周,停车场似乎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出入公寓的搜查员外,停车场只停着几辆汽车,就是很普通的停车场。丽子左右打量着问道:

“话说回来,我怎么没看到若宫啊,她去哪里了?”

“啊啊,你说若宫君吗?她在那里——你看。”

警部指向立东楼的楼顶。丽子将手放在额头向上看,一个灰色西服的身影正站在那里。那人从扶手处探出身体,大幅度挥舞着双手。“宝生前辈!”从上方传来的声音,的确是若宫刑警无疑。

——但你别这么大声地喊我名字呀,爱里!多丢脸啊!

眉头紧皱的丽子挥手回应了后辈,然后向身旁的上司问道:

“警部,您所说的示范诡计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警部将右手随意地搭在丽子的肩膀上,“接下来就将为你揭开昨晚坠楼案件的真相。为了事先做些准备,便让你等了三十分钟。”

警部向丽子认真地解释道。但丽子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了。她正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盯着上司放在她肩部,正在性骚扰的右手。

——我的肩膀可不是你专用的“扶手”!

可惜警部依旧没有理解丽子的眼色,看上去毫不在意。

“话说宝生君,虽说有些不合时宜,但等这次案件侦破后,你愿意与我共进晚餐吗?我找到一家提供高级鹅肝的法国名店——我记得你好像非常喜欢鹅肝?”

“不,我对它不喜欢也不讨厌。”丽子大吼一句,趁机驱散了这个支配着自己肩膀的“异物”。——啊啊烦死了,为什么这些人总觉得我是“无比喜欢鹅肝”的那种人啊?丽子将这份不满藏在心中,用锐利的眼神瞪向上司,“现在鹅肝什么的,都不重要!比起鹅肝,那个诡计怎么样了?”丽子将音量拉高。

就像是要盖住她这句话的结尾,一个来历不明的声音突然响彻停车场——咚!

同时,两人脚底踩着的沥青地面也跟着震动了一下。丽子感到危险即将临近,下意识地蹲了下去。一旁的风祭警部也惊讶地喊道:

“喂喂喂,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应该是什么重物砸到了地面……”

丽子一边说着,一边重新环视起停车场。停车场中的汽车没有发生变化,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异样。此时警部也不安地低喃道:

“不会又是昨晚坠楼案的尸体发现地吧……”

“哈哈,怎么可能。”虽然丽子如此回答,但慎重起见还是前往了昨晚坠楼案的尸体处。

她绕过停车场的面包车,望向那个地点——

“啊啊啊!”丽子尖叫道,“啊啊啊,爱里!”

躺在那里的是若宫刑警。她仰面倒在地上,头部附近溅出大量鲜红的液体。丽子似乎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即跑到她的身边,看着她双眼紧闭的面孔,丽子的嘴唇微微颤抖。

“啊啊,怎么会这样……爱里,可怜的爱里……又是受警部的命令,不得不陪着他胡闹吧……”

“喂!宝生君!注意一下你的言辞!什么叫胡闹?这里没有一个人在胡闹好吗?”

胡来的上司说完后不满地撇起嘴。丽子则丝毫没有退让。

“如果这都不叫胡闹的话,那您说什么才算胡闹?”

“那个——警部是说,”若宫刑警突然坐了起来,睁开眼睛说道,“前辈,这就是坠楼案件的真相。”

“这就是真相?”丽子歪头问道,“警部,真是这样吗?”

“这还用说!宝生君,你刚才的反应我十分满意。这一刻完美地证明了我的推理是多么正确。”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嗯,我不太清楚您的意思……”

“那就让我来解释一下吧。刚刚你听到了一声巨响。没过多久,便在停车场角落发现了倒在地上的若宫君,她距离杂居楼大约一米远。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从楼顶摔下来的若宫正在流血’——恐怕你就是这样想的吧。”

丽子说:“不,我并没有这样想过……”

“不不不,你应该这样想过。你一定想过。你不可能没想过,你有过这个想法吧,宝生君?”

啊啊真是的,这个人真麻烦!丽子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嗯,好的,正如警部所说,有那么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里,我觉得倒在地上的若宫,像是刚坠楼的尸体。”

但走近一看,后辈只是在装死。而且通过味道就能判断,飞溅在地上的红色液体其实是番茄汁。多亏这样,丽子才能瞬间明白,这是风祭警部自编自导的一场闹剧。

“也就是说,我听到的那个巨大的撞击声,并不是人从楼顶坠落的声音?”

“没错。听到某个东西撞击地面发出的巨大响声后,又很快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这时人们就会以为刚刚有人从高空坠落,这个诡计就是想展现出这种效果。事实上,待在楼顶的若宫刑警在你被我的右手所吸引的时候,就跑下楼来到停车场。在我约你共进晚餐时,她就悄悄移动到这里,然后躺在地上——就是这样。”

“原、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方才的搭讪以及右手的性骚扰,都是这场戏的一环。这么想来,丽子觉得做出真实反应的自己是个傻子。不过比起这个……

“警部,刚才那个‘咚’的一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跟我来吧,我展示给你看。”

警部向她勾了勾食指,仿佛在邀请一般,迈出步伐。丽子与若宫刑警两人紧随其后。三人前往停车场另一侧五层高的白色大楼方向。铁丝网围栏将高楼与停车场分隔。警部看着围栏的另一侧,然后指向地面。

“看,就是这个。”

丽子凑上去察看,被装得鼓鼓囊囊的白色袋子掉在地上。是沙袋,三个沙袋被绳索绑在一起。

丽子抬头打量起这个耸立在眼前的白色大楼。楼顶看不见栏杆之类的东西,只有中央竖着一根杆子,估计是避雷针。

“是这个从楼顶掉下来的沙袋发出了巨响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

“有人在楼顶?这个人掐准时间将沙袋推了下来?”

“不,并非如此。让沙袋掉下来这种事,不需要有人待在楼顶。只需将沙袋放在楼顶的边缘,调整到一个即将掉落的位置就行。而且,宝生君你仔细看。这些沙袋是不是绑着细长且透明的钓鱼线?伸长的那一端线头被我偷偷握在手中。我只需在合适的时间,将线一拉,放在楼顶的沙袋就会失去平衡,掉下来后发出‘咚’的巨响,地面也会轻微震动起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顺带一提,前辈。这座白色大楼以前是个商务酒店,但是在一年前倒闭了,至今都没人愿意接手。所以它跟废墟没什么两样。”

“也就是说,任何人都能进入楼顶了?”

“通往楼顶的室外楼梯在一楼的位置有一道被锁住的铁门,不过可以强行翻过铁门。只要翻过铁门,就能利用室外的楼梯与脚手架进入楼顶。不过,这里与立东楼不同,只有避雷针和蓄水箱,并没有栏杆之类的东西,是一个宽阔的空间。总之,如果提前做好准备的话,谁都能进入楼顶——是的,哪怕是风祭警官都能办到。”

“是吗?那么凶手也能做到。”

“喂喂喂,小猫咪们,说话能不那么刻薄吗——不过我现在心情很好,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风祭警部对“小猫咪们”的嘲讽一笑置之,然后说出结论。

“昨晚发生的案件中,报案的中年男子,恰好在晚上十点整听到了‘咚’的声响,紧接着在杂居楼附近看到倒地身亡的富泽俊哉。这位中年男子就下意识地认为富泽是在这个时间段从楼顶坠楼身亡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富泽的死亡时间在晚上十点之前,起码比村山圣治前往杂居楼楼顶的九点四十五分要早,因此当时的村山并没有在楼顶看到其他人的身影。为何富泽会从除村山外没有其他人的楼顶坠楼身亡——本案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一样难以破解,要想合理解开这个谜题,只能通过我刚刚展示的那种方法。”

接着,警部提出了一个假设。

“比如说犯人在昨天晚上九点半到九点四十分之间,将富泽从楼顶推下,随后立刻离开楼顶。在晚上十点整,犯人让沙袋之类的重物从白色大楼的楼顶坠落。通过这种方法,让人们误以为富泽的坠落时间是晚上十点整。嫌疑人在行凶后,就将掉落在铁丝网另一边的沙袋悄悄地带走了。”

“原、原来如此。”对于警部说明的时间诡计,丽子虽然很不甘心但有些佩服。的确,如果嫌疑人使用的是警部所说的手法,富泽坠楼而亡的谜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不对,凶手也只能使用这个手法吧?老实讲,虽然丽子不理解警部为何要特意使唤新人部下也要坚持完成“示范”,但警部的推理完美地解开了本案中的诡计。有着如此感想的丽子顺势问道。

“那么嫌疑人是谁呢?如果杀害小野田大作的是富泽俊哉,那么通过这种诡计杀害富泽的究竟是谁?”

警部缩起肩膀,缓慢地摇头。

“那个,宝生君……如果知道嫌疑人是谁的话,我也就不会如此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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