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行动令人失望地遭受了挫折。和夫一行人回到了度假村。麻子发现了重要的线索。至此,推理所必要的信息都集齐了。】

众人摇摇晃晃地进入管理栋,只见嵯峨岛正在大厅里看外文书。

“呀,回来得真快啊。”不知是讽刺还是吃惊,嵯峨岛一脸迷惑地说道。

由美和美树子赶紧奔向暖炉。

“哇,果然还是暖炉暖和啊。”由美笑眯眯地说道。

这个娘们儿——和夫膝盖上的力量又快泄掉了。

由于大厅的暖炉被占领了,和夫和星园便一起前往餐厅。正独自一人翻看文件的麻子茫然地抬起头:“已经回来了啊?”

“嗯,很不凑巧。”星园难得地露出一丝苦笑。

和夫也在暖炉前脱着手套,说:“都是听从了两位小姐的吩咐。”

麻子呵呵地笑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啊,这个还你。谢谢,帮大忙了。”

和夫脱下了毛线帽子,掸掉雪后交给麻子。借帽子的时候小题大做的,搞得就像生离死别似的,连和夫自己都觉得蠢透了。麻子只是笑了笑,收下帽子,然后指着桌上说:“啊,对了,看看这个。我想让你和星园老师都看看。刚刚我和茜老师去搜查了一下员工房间,然后就发现了这个,不清楚是否跟案件有关。”

桌子上摆着那只水壶、小型公文包以及麻子刚刚看得出神的文件夹。

星园问:“草吹老师在做什么?”

“在小屋里工作。她只要一有空就会敲打字机。”

她真是太厉害了。

“首先是这个。”麻子打开了黑色皮革公文包,里面有计算器、圆珠笔、铅笔、便笺纸。此外,用橡皮筋扎成一捆的应该是发票吧。

星园饶有兴致地问:“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麻子回答:“在最靠前的那张床的床垫下,似乎是为了藏起来而塞进去的。”说着她又打开了文件夹,“同时放进去的还有这个。开始我还不知道是什么笔记,不过现在总算是有点头绪了。”

星园跟和夫一起看了看,只见上面密密匝匝地罗列着详细的数字。

“你们看看这里,”麻子纤细的指尖指到了纵列的数字上,“九月十一日,向山边金属支付一百五十八万八千日元,付款方为山冠开发,项目为材料费;同日,向和田运输支付四十四万两千七百日元,项目为材料运输费,付款方也是山冠开发。接下来是九月十八日,向和田运输支付三十六万八千二百日元,这次没有向山边金属付款,另一方面,资金则是流向了三枝钢材。可是接下来的九月二十一日,明明直接从山边金属接收的货物,却也向和田运输付了款,就是这儿的‘包含运费’:和田运输,四十五万六千七百日元。可是到了下面一页的这里,同样是三枝钢材的材料费,货物的下单时间是在二十八日,可也在同一天就运走了:和田运输,三十五万四千二百日元。于是往前追溯,在向三枝钢材支付款项的同时也经过了和田运输,就是这儿:七月十四日,材料运输费。”

麻子连续不断地快速翻动笔记,一个接一个地指出那些详细的数字。和夫从中途开始就一头雾水。

“还有这里,有四十三万六千三百日元的资金流动,这是发生在前一天,可以得知,向山边金属订货和货物入库之间的时间间隔异常地短。通过和田运输,货物立刻就送到了山冠开发,而山冠开发也立刻就支付了款项。”

“原来如此,”星园用手指弹响了笔记本的纸张,“是皮包公司啊。只在名义上建立一家虚假的物流公司,从而能够操纵更多的资金。”

麻子表示赞同:“是的。估计申报的时候并没有像这样写,而是将日期和账目核对一致了。”

和夫终于跟不上节奏了,不安地问道:“呃,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对这方面不太懂。”

星园竖起一根手指:“换言之,山冠公司把经费计算得比实际情况要多——总之就是逃税用的笔记,也就是所谓秘密账簿。”

和夫情不自禁地惊叹道:“岩岸的公司逃税了吗?”

麻子眉头紧锁道:“我也没有想到,但经过调查只能这么认为了。”

“哇,那个大叔的公司逃税了啊。”和夫惊呆了。这么一说,财野屡次自夸“我很了不起的”,指的就是这件事吗?原来他是想说,那家大型不动产开发公司逃税了,自己则是直接接触幕后的重要人物。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不过,仅仅只是浏览了一下账簿就能看出端倪,麻子的眼力实在是太好了。她说自己也负责茜的财务工作,想必一定很受重视吧。

“但是,就算知道这种事情,也不清楚是否与案件有关。”麻子不太自信地说,“就与案件的相关性来说,这件东西或许更为重要。”

麻子从桌子上拿起线。黑色的线一圈圈地缠绕在纸芯上。

和夫说:“这是警报装置所使用的线吧。”

星园点了点头问:“这是在哪儿找到的呢?”

“在书桌里。员工房间的最里面有一张办公桌,桌子抽屉里有针线包,线就是从针线包里找到的。”

星园说:“财野就是从那儿找出线来使用的啊。”

“接下来是这个。”这次,麻子手上拿起了那只粗糙的水壶。在麻子纤细的手的衬托下,水壶显得格外地庞大而庸俗。

“我把水壶原封不动地拿了过来,上面还系着线。”

水壶的把手上绑着黑色的线,线耷拉下来。确实是今天早上看到的水壶。

“这条线的另一端是系在墙壁的钉子上的,我给解了下来。”麻子将线从桌子上捏起来。线的长度约三十厘米,其中一端卷成了一团。看来这端就是系在钉子上的部分。

“然后,我发现了一处疑点。这条线明显是断成了两截。”麻子将两条线的尾巴相互贴在了一起。

星园说:“这是今天早上草吹老师弄断的吧。”

“对。不过有个地方很奇怪。请看,就在这里。”麻子将系在水壶那端的线举到了星园与和夫的鼻尖处。“这里有一个绳结。这根线之前好像并不是一根。”

距离水壶把手处约四十厘米的位置确实有一个绳结。这是一个很小的蝴蝶结,如果不仔细端详就看不出来。

“真的是一个绳结啊。”

星园喃喃地说着,从麻子手里接过线。他用指尖拉了拉绳结,线轻轻地解开、落在了桌子上(见图八)。线总计分成了三个部分:系在水壶的一侧、系在墙壁钉子的一侧、正中间的部分。和夫看着掉落在桌子上的线,纳闷了。财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有什么意义吗?

图八 水壶和线

麻子似乎也抱有同样的疑问,稍显困惑地说:“总觉得很奇怪啊。我对此非常在意,但是却不知道这能不能成为线索,所以才想给你们两位看看。”

星园手上还拿着水壶,凝视着那根线,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在说,要是不盯着线就会融化似的。然后,他徐徐抬起头,双眼绽放着光芒,说:“不,麻子小姐,太棒了,你的发现实在是太有用了。这可是条重要的线索,太有帮助了。”要是在平时,他会握住麻子的手,用华丽的辞藻加以褒奖。可现在,星园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早已忘记人设了。

然而,和夫却完全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星园如此兴奋。麻子也不可思议地盯着星园那张大理石雕像般的脸。

不管怎样,和夫还是有点沮丧。他知道麻子作为作家的秘书是很有能力的,可是在侦探助手这方面做得也比自己出色许多,总觉得自己像是个掉队的。

这一幕结束之后,和夫闲了下来。

没有看到女士们的身影,应该是待在各自的小屋里了。嵯峨岛一脸严肃地在餐厅里翻阅外文书。跟这位大叔聊天只会感到疲劳,所以和夫尽量不去靠近他。星园似乎陷入了沉思,只是四处转悠,往返经过了管理栋的走廊好几次。他还在狂风呼啸的户外,来来回回地在左侧大道和右侧大道上走。他从玄关走了出去,却冷不丁地从后门出现,完全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他满脸严肃、一言不发,让人感觉难以接近。

有一次,他在大厅旁边低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杉下君,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感到惊讶。听好了,不管我说了什么,都要努力在其他人面前保持冷静。明白了吗?”说完,便又继续徘徊。就算跟他搭话,他也只是含糊地回应。和夫觉得厌倦了,便不再跟着他。

在被褥收纳间茫然地打发了时间后,已经到傍晚了。和夫忽然想去大厅里看电视。屋外仍然风雪交加,不过他还是想了解外界的情况,说不定能听到一些新闻,比如救援队出发去寻找被困在渡河里山岳腹地的一行人之类的。

已经有人在电视前了。由美板着个脸,正在调节室内天线的角度。和夫靠近后,由美便回过头叫道:“啊,是杉下先生啊。这台电视完全没有画面,真是靠不住。”她娇滴滴地控诉着,口齿不清。

“风太大了,接收不到信号吧。我来试试看。”和夫替下由美,朝着各个方向晃动天线,可电视还是没有画面。虽然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声音,但几乎没有图像。屏幕上只有五颜六色的图块,宛如漫画的波纹似的自下而上地流动。

频道似乎是调到了当地的电视台,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持续地播报着受灾的情况:“……倒塌的房屋正……大雪之中……拼命地进行救援活……由于这起悲惨的事故……”

“我们也很悲惨啊!”听到电视的声音,由美抱怨道:“真是的,救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杉下先生,我们得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嘛?”

“不清楚,你去问问气象厅呗。”

对于由美的不满,和夫敷衍地回应着。他刚坐到沙发上,就听到了这则新闻:“……但是,本次异常的天气预计会在今天半夜……根据气……发布的……称,滞留在日本的低气压中心将在今晚转移到太平洋上空……受到来自大陆方面的高气压扩张……但预计今天是最……而……深夜里……明天应该……明天早晨天气会好转,晴天……各地的受灾现场……援活动在明天也会……”

和夫不由得与由美交换了眼色,只见她惊得目瞪口呆:“杉下先生,电视里刚刚说什么?”

“说是明天早上会好转。”

“说了‘晴天’吧?”

“是的,确实说了的。”

“我没有听错,‘晴天’就意味着天气会放晴吧。”由美情绪高昂地说着,丰满的脸庞已掩饰不住喜悦之情。

“没错,我也听到了,是说过‘晴天’这个词。”

“那我们明天肯定就能出去了?”

“嗯,放晴的话消防队或自卫队会开直升机来,这种深山里‘嗖’地一下就飞过来了。不对,只要天气好,我们都能步行下山。”

“一定可以吗?”

“一定可以的。”

和夫使劲地点着头,由美则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去通知大家。”

“我也去。”

两人争先恐后地飞奔出管理栋。

一接到通知,众人一下子就在大厅里集结起来。大家再次确认了电视机的声音所播报的新闻,不由得欢呼雀跃起来。

“太好了!”美树子高举双手,蹦蹦跳跳着。

“哎呀,这下就姑且可以安心了。”茜长吁一口气,在沙发上盘腿而坐。

由美在沙发周围蹦来蹦去:“再忍一晚,只用忍过今晚,明天早上就能回东京了。”

“对了,”星园也很满足,“大家今晚就按照财野先生所说的,在同一个地方待到天亮就行了。”

“毕竟不能重蹈他的覆辙嘛。”嵯峨岛笑眯眯地说了些不谨慎的话,可谁也没有责备他。

美树子满不在乎地说:“啊——啊,现在觉得肚子好饿啊,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

星园苦笑道:“你的肚子挺诚实的嘛。”

“对啊,只要放下心来,无论是谁都会肚子饿的嘛。”

大厅里洋溢着一派祥和的气氛,每个人的脸上都喜笑颜开。

麻子开心地说:“虽然有点早,不过我现在就去准备晚餐吧。”

由美拍手道:“哇,早泽小姐太棒了!”

“这算是最后的晚餐了呀。”

听到嵯峨岛那古怪的比喻,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面粉已经不太多了,所以最后的晚餐是方便面。麻子将几块面饼放入大锅里。

餐桌上大家聊得很起劲,“回到东京后要做什么”的话题贯穿始终。他们活了下来,又能回到原本的生活。这份喜悦让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笑得满面春风,聊得热火朝天。就连嵯峨岛都兴致勃勃地说,翻过年后自己准备去澳大利亚进行野外考察。

大伙儿连盐分超标的方便面汤都一滴不剩地喝了个干净。汤足饭饱之后,麻子为大家泡了咖啡。

“虽然没有咖啡豆了,不过还好常备有速溶咖啡。”麻子一边分咖啡,一边说道。馥郁的香气进一步带来了充实感。

和夫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享受着惬意的气氛。当大家都续了杯时,星园缓缓地开口道:“各位,能听我说几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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