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园指认了凶手。】

“虽然有很多人都两次被排除了嫌疑,但其实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嫌疑了。”

“这是怎么回事?凶手另有其人吗?”由美惊奇地问道。

“不,当然是在我们之中。毕竟这里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其他人在了。”

星园说完,茜皱了皱眉:“星园君,你心眼也太坏了嘛,刚刚的内容你故意在什么地方说错了吧?不过好奇怪啊,我想不出是什么地方有问题。”

麻子也说:“对啊,道理都是讲得通的。”

星园似乎很享受大家的反应,又将目光扫过众人:“刚刚我的推理应该是没有遗漏的。不过,如果某项条件的大前提就错了,那就另当别论了。通过正确的逻辑所推断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的,所以只能认为现有的条件中至少有一项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从错误的前提开始进行推理,所以才得出了错误的结论。那么,是哪一项前提违背了事实呢?”

星园将一根手指抵在眉宇之间:“其实,刚刚的六项条件之中,只有一项条件的前提与客观事实不符,各位能明白吗?”

星园顿了顿,像是在吊众人的胃口:“与客观事实不符的前提——从结论来说,只有‘不在场证明’这个条件。其他的所有条件都不言而喻,它们的前提都是基于所有人都认可的事实。

无论是凶器的地点、小屋的位置关系,还是绳结。因此,除了‘不在场证明’这个条件之外,其他的条件都像刚刚我所论证的那样是不可动摇的。然而,只有‘不在场证明’这个条件不同。它的所有出发点都仅仅源自杉下君的证词,只有这点谈不上是客观事实——换言之,论证的起点只有杉下君所说的话,而其他人都无法确认这些话的真伪。如果出发点有误,这项条件就会从根本上消失。既然我们得出了所有人都没有嫌疑这种不自然的结论,却又找不到其他条件,那么就需要将这项没有客观性的条件给撤掉。如此一来,在这项条件中排除嫌疑的杉下君和鄙人——我们两人就还是有嫌疑了。然而幸运的是,在‘心理因素’条件下,我和草吹老师被一同排除了嫌疑。大家都明白了吧?只有杉下君一人没有排除嫌疑的条件。因此,通过简单的排除法,我们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唯一没能排除嫌疑的杉下君就是凶手。他在第一起案件中做出了虚假的证词,说自己偷听到了谈话,而且为了增加可信度还狡猾地耍起了花招,只将这件事告诉给我一个人,从而立马就排除了嫌疑。岩岸先生的小屋里有人这件事当然也是假的,所以来回的脚印就是杉下君的。对吧,杉下君?”

星园正对和夫,凝视着他。和夫目瞪口呆地站了起来。餐厅里一时变得混乱。

由美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躲到了星园的背后。美树子发出了短暂的尖叫声后也绕到了他的身后。嵯峨岛仍旧坐着,哐当哐当地移动着椅子,挣扎着想要远离和夫。

“好过分——是你干的啊。”

美树子带着哭腔,只把她的脸从星园的肩头露了出来。由美也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和夫。

在众人的注视下,和夫感觉自己脸上的血色正逐渐褪去。如果人心能像身体那样行动起来的话,那感觉就是众人的心突然之间同时背向了自己。大脑嗡嗡作响,和夫拼命地抑制住自己差点儿就叫喊出“不对,不是我”的冲动。好不容易没有喊出声,仅仅是因为一点,那就是白天的时候星园低声所说的话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感到惊讶,要注意在其他人面前保持冷静。这句话一定指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没错,星园恐怕是给凶手设下了陷阱。他的方案就是以和夫为诱饵,让凶手露出马脚。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方法,但要是连这点意图都看不出来,自己就不配当助手了。凶手一定会马上就开口说话了。在此之前必须要保持沉默,不可以妨碍星园的计划。

可是,在众人的冷眼之下,和夫手足冰冷,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甚至产生了恐惧的感觉。美树子那泫然欲泣的眼神,由美那深恶痛绝的眼神——和夫的侧腹冷汗直流。嵯峨岛那像是在看着不快事物的眼神,茜那浮现出冷笑的眼神——和夫觉得很是不舒服。臼齿哆哆嗦嗦打着战,眼球深处已经开始发麻。只有麻子的眼神他没能直视。他害怕她那双眼睛里透露出轻蔑的神色,便不敢看她。和夫止不住地颤抖,鼻腔深处刺痛,大脑晕乎乎的。只有星园眼神不一样,向和夫投来了明确的信息:忍住、坚持住、再忍耐一会儿。胃部周围火辣辣地疼。身体的颤抖就像发疟疾似的,连站着都很痛苦。老师,还没好吗?快点啊,我快受不了了。大家那冰冷的目光充满着悲哀与憎恶,大家的双眼害怕得不得了。快点,在凶手说出什么之前……凶手一定会说什么的。他看到我被指认出来便放心了,大意了,嘴里一定会吐出些什么。快点,快点——

“他真的是凶手吗?”

胆怯的声音。那声音在宛如吊钟一般空空如也的大脑里令人不快地回响。这是谁的声音?麻子的?不对,这是陷阱,凶手马上就会说些什么、露出马脚了,你快不要再说了。

“对,他就是凶手,各位都明白了吧?”

老师,先别管这个人了,请快点揪出真凶吧。这个人根本就无关啊。

“大致是明白了。不过有一点我无法接受。他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杀掉财野先生和岩岸先生呢?”

够了,你快闭嘴,我在等着凶手上钩,与你无关的。凶手应该马上就要说些什么了。凶手就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感到惊讶?

“动机吗?关于这点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倒是可以发挥一下想象力。岩岸先生被害的第二天,在确认各位的不在场证明时,财野先生做出了如下证词:昨晚半夜里,风声吹到耳边把我吵醒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几点钟的事。财野先生是这么说的。财野先生在这种深山老林里由于风声和寒冷醒来。作为招待方,担忧第二天的天气也是自然不过的事,毕竟第二天是预定要下山的。所以醒过来后去确认风向和天气状况也是理所当然的行为。财野先生的员工房间窗户正面对着小屋一侧,恐怕那个时候他看到了吧——凶手,也就是杉下君,正从岩岸先生的小屋里走出来。我猜想财野先生是出于什么理由而先按住不表,之后又悄悄地向杉下君说了这件事。恐怕是威胁吧,为了提出什么要求之类的。财野先生能够满不在乎地做出逃税这种事,要犯下恐吓这种新的罪行也不会有所抵触的。和夫杀掉了难以接近的上司,这让他感受到了某种程度的怜悯,所以瞒着我们提什么要求也不足为奇。财野先生之前带杉下君去过地下室补充发电机的燃料,那恐怕是为了制造出两人独处的机会吧。财野先生开口提出了交易的事,这就让杉下君起了杀心。我就是这么考虑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么岩岸先生呢?只要清楚了杀害他的动机,我和大家也就能完全接受这个说法了。”

“麻子小姐,说实话,关于这一点我是犯了规的。我利用只有自己知晓的情报推导出了这个结论,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这就是犯规。所谓情报是这么回事:杉下君对于他公司的社长——也是我所属的事务所的社长,抱有过度的尊敬之情。他异常地支持并景仰社长,这在现在的年轻人中很罕见。”

“哦,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他本人告诉过我。”

“是吗?那我就不用再赘述了。其实接下来就是犯规的内容了。以前,在那名社长为了拓展业务而新创立不动产部门时,交易对象就是山冠公司,也就是岩岸先生的公司。草吹老师也说过,岩岸先生贯彻的经营方针有些强硬,故而得罪的交易对象似乎也不少。杉下君所尊敬的社长估计也在其中,当时他受骗、承受了巨大的损失——我记得有人在我耳边说过这件事。此外,当时某种业务上的渎职行为又被岩岸先生抓住了把柄,导致杉下君所崇敬的社长到现在还在岩岸先生面前抬不起头。我听说,这次我接下这里的工作也是岩岸先生半强制地向社长提出的委托。听说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在公私层面走后门之事。我想,社长会因此而怀恨在心吧。大家都明白了吧,杉下君为了给自己过度敬仰的社长报仇雪恨而杀了岩岸先生。这非同寻常的忠诚心可以说是生错了时代吧。他大概是在哪儿听说了这项工作,为了获得接近岩岸的机会而当了我的经纪人吧。”

“我知道了——是这么回事啊。”

麻子冰冷地说着,那是一种完全理解而放下心来的语气。

和夫已经无法站立了,整个人像是从腰部开始坍塌,重重地落到了椅子上。他的颅骨内已是真空状态,感觉完全无法思考了。星园设下陷阱的对象莫非是——真空的大脑里满满地飘浮着问号。众人的目光依旧如针扎般地疼。

“你明白了吗?”星园说道。

“嗯,我明白了。”麻子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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