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是孩子。”

艾琳拼命打破了关押的玻璃墙,从地下室逃出来,然后冲到楼上的实验区,在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打破了药剂培养皿,从里面拿出了B-92药剂自我注射。

这一连串行为下来,很难让人觉得是完全的巧合。

地下室有应急武器,高强度的自动步枪在第一时刻就发动了,艾琳不会躲避,于是就那么带着身上的几个血窟窿爬上了楼,一层层地撕开了楼梯的隔断门。

她行进的路上淅淅沥沥地滴落着血迹,鲜红却粘稠,乍一看让人很难分辨这到底是人的血还是丧尸的血。

实验楼里已经清空,艾琳的尸体还躺在药剂储存那一层的走廊里,傅延刚才上去查看了情况,但没有贸然挪动她的尸身。

十分钟后,方思宁也赶到了现场。

在傅延他们彻底确认了实验楼里的安全后,柳若松和方思宁得以进入封锁区,对艾琳进行进一步的处理。

方思宁和傅延都是被药剂改良过的基因,没有被感染的风险,可柳若松却不是,新的药剂疫苗刚刚研制出来,具体的效用还不明晰,他不在第一批免疫实验的范畴中。

于是在进行艾琳的收尾工作时,方思宁没让他参与,只让他去处理一下药剂室内部的残局。

柳若松同意了他的安排,然后叫来了陆离给方思宁做帮手,看着他们用推车将艾琳的尸身带上楼,这才转过身走进药剂室,收拾乱七八糟的一地狼藉。

实验楼理论上的警报还没解除,此时此刻各研究员都还在外面接受隔离检查,一时半会儿进不来。柳若松伸手扶起被撞翻的储物柜,用掌心按住上面凸起的一块毛刺,轻轻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艾琳会突然做出这种事,在此之前,艾琳一直都安静,她对这个世界漠然得不像真人,平时大多数时候都在不声不响地做一个“雕塑”,好像早已丧失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一样。

几辈子下来,柳若松已经习惯将她看做了“培养皿”,现在忽然发现她还有“人”的一面,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她为什么会突然自杀呢,柳若松想,还选在这样一个特殊的节点上。

免疫疫苗研究成功,人们得以从恐怖的病毒威胁下开辟一块净土,达摩克里斯之剑从头上移开,不再时刻悬着人们的心,连带着丧尸病毒的恐怖感也在大幅度下降。

其实在拿到伊甸园壹号后,柳若松曾经想过艾琳最后的归宿——等到人们能彻底免疫这种病毒的时候,丧尸就不再是被人谈之色变的存在,到那时候,说不定艾琳还有一线生机,可以靠着银丝鱼逃离“培养皿”的命运,重新做回一个人。

到时候无论是她愿意单独疗养,还是在小范围内获得自由,柳若松都没什么意见。

柳若松尽可能地给她安排了结局,却没想到艾琳不愿意等,而是就这么选择了一条干脆且决绝的末路。

目标明确,毫不犹豫地死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艾琳不愿跟人交流,所以柳若松也无从猜测她的想法。但她行动的时机太过于巧合,所以柳若松很难说服自己,说她的死跟疫苗无关。

柳若松甚至怀疑,艾琳说不定早就厌倦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之所以还在苟延残喘,完全就是在等着这个时机——这个人类已经彻底不再需要她的时机。

因为已经研制出了免疫疫苗,所以“母体”和“培养皿”的意义也到此为止,于是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求她的解脱了。

柳若松越想越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他摇了摇头,把这些混乱的猜测念头从脑子里晃了出去,一点一点地打扫好药剂室。

无论如何,现在的一切猜测都只是悬案,艾琳已经彻底长眠,于是这些猜想也永远不会得到答案,只能随风消逝。

实验楼这边的动静这么大,很快惊动了赵近诚。柳若松站在满地碎片里跟他通了个电话,好说歹说才让他老人家相信犯罪分子已经“畏罪自裁”了,勉强按住了他调兵遣将的动作。

“哎,最近人都过毛了,见什么都害怕。”赵近诚叹了口气,说道:“你说那个培养皿,她怎么回事,突然发狂。”

柳若松理解这种感觉,他和傅延护送伊甸园壹号回燕城的时候也是间歇性睡不好觉,生怕一觉醒来有个什么意外从天而降,还得再回到原点重开一遍。

他安抚了赵近诚几句,然后将艾琳自裁的事前前后后跟赵近诚讲了一遍。

赵近诚沉思了一会儿,摸了摸脑袋,说道:“算了,也是个可怜人,等你们那边结束,在后山给她立个碑好了——也算为人类社会做了贡献。”

柳若松嗯了一声,正想告诉赵近诚自己的猜测,就见通讯器想了想,方思宁的通讯弹窗蹦了出来。

消息栏里简洁明了,只有一句提前设置好的文字信息,让他“速去”。

柳若松见状皱了皱眉,暂歇了跟赵近诚闲话的心思,匆匆忙忙地跟他说了两句就收了线,转头向楼上走去。

方思宁和傅延他们在楼上解剖艾琳的尸体,按理来说没什么大事不会叫他,柳若松一路上心里直打鼓,匆匆上楼套上防护服就进了手术间。

临时开启的手术室里开着大灯,艾琳横躺在解剖床上,脸部已经被白布盖上了。

她的腹腔大开着,手术灯尖锐地打在她身上,光亮犹如一把利剑,把她死死地钉在了那片方寸之地。

她粘稠的血顺着解剖床滴落下来,柳若松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待到方思宁点了头,他才经由消毒间进入了手术室内。

“怎么了?”柳若松问。

“该收集的数据我们都收集完了。”方思宁说:“但有个情况,需要告诉你一声。”

“你来看。”方思宁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双手上都是血和粘稠的组织,看起来活像是从恐怖电影里走出的变态杀人魔。

他手里持着一把手术刀,用刀刃小心地分开了艾琳的皮肤。

傅延站在手术台另一侧,脸色也很难看,甚至少见地没有分给柳若松一个眼神,只是盯着艾琳打开的腹腔看。

柳若松一头雾水,只觉得屋里的气氛非常诡异,他缓慢地走上前,探头看了一眼情况。

艾琳的器官被摘取出去一些,现在腹腔空空荡荡的。柳若松顺着方思宁的刀尖往里一看,只看到了一团模糊不清的血肉。

那块血肉存在的位置很奇怪,不是任何一个腹腔器官,而是直接连接在艾琳脊柱上的,像是被人工“嫁接”的产物。

那东西大小约有成年人的两拳左右,看起来有点萎缩了,皱皱巴巴地团成一团,身上布满了一层红褐色的薄膜。

柳若松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只觉得这玩意的轮廓隐隐约约有些眼熟,可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于是纳闷地问:“这是什么?”

“是孩子。”傅延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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