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想见你”

孟逐然拿起景辉桌上的薄荷糖倒出两粒,很认真地回他:“爱,现在还爱,只是不想再跟他生活在一起了,不想爱了。”

静默几秒,孟逐然追加一句:“想好好爱自己。”

先好好爱自己,爱自己的第一步,卸掉面具,做回自己;第二步,让商柏青认识真正的自己;第三步,让商柏青离不开自己,然后调教他,将他调教成会爱人的商柏青,凭心而论,商柏青除了恋爱方面情商为0,其他挑不出错处。

商柏青在这段感情里交付了忠诚,体谅,给了孟逐然自由的空间。

可是,没有浪漫,也没有孟逐然想要的安全感。

人生还长,他也不过二十七岁,活到七十岁也还有四十多年,孟逐然想,剩下的四十年,他们应该换种相处模式。

现在的分手,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的“驯夫计划”,当然,这一切孟逐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要的爱情自己把握,商柏青要的已经配合了他七年,该调转角色了,调教好了,商柏青还是他的,调教不了,那就算了,不要了。

景辉表示看不懂。

下午,接到台长秘书的电话,让他晚上七点过去台长办公室,有事找他谈。

孟逐然是一名电台主播,这几年一直负责“天气预报”栏目。

上周,台长告诉他,从另一个电台调过来的一位女主播将接替他的职位,成为天气预报最新主持人。

他则是调去“民生实事”栏目当外景主持,他早已厌烦电台主持人的工作,一直没辞职,一部分原因他的父母喜欢,他奶奶能在电视上看到他。

孟逐然的父母,奶奶,都不是本市人,他们不常见,父母住在另一个城市的小镇上,小镇的电视信号收不到他所在的电视台,父母特意装的网络电视,就是为每天在晚上的七点三十五分,守着电视看他几分钟。

孟逐然大学时想学的专业是服装设计,最后念的播音主持专业,大家都说他的音色适合播音员,父母意思是能进电台,有个铁饭碗,比设计类掉头发的工作强的多,家里有做设计的亲朋劝他,即便不能进电台,毕业了,做自媒体,学配音,也比做设计强。

那时不懂,只能割舍梦想和爱好转投播音,面试时被面试官夸台风稳,天生播音腔,再加上普通话准,幸运被录取,这一干就是四年。

前三年他是本着热爱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去年年底,见证了身边一个又一个优秀同事辞职转行,小地方,小电台,超过三十五岁其本转后台,后台工作繁琐,工资下降,且看不到未来,辞职是常态。

他开始迷茫。

老前辈向他诉苦说是他们台里内斗厉害,人人都想往里挤,又不像HN,Y视,ZJ这些大的电台,主持人从默默无闻到闻名遐迩的屈指可数,更多的是慢慢淡出观众视线。

前辈还列举几位年轻时名气不小的主持人,他们现在不是在做直播带货,就是在卖情怀做着短视频。

六个月前,孟逐然瞒着商柏青加入好友景辉的设计工作室,他想着先不告诉商柏青,待取得成绩再给他一个惊喜。

他在工作室边学习,边设计婚纱,那天的那套婚纱设计稿,是他入职后的第一部 被客户认可的作品,放在以前,他会第一时间跟商柏青分享,现在他们分手了,孟逐然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喜好,可以不需要向商柏青讨取肯定。

六点,孟逐然随意套了件黑色印花T恤衫去台里,从门口一路走到办公室,接受数道赞许的眼光,交好的同事见到他,满眼艳羡,走过来拍他后背:“可以呀孟老师,刚一瞅,我还以为新来的实习生呢,不错,就按这个行头来,一下从职场苦逼打工仔回到高中时期。”

孟逐然陪他笑完,“台长在吗?”

“在,”同事压低声音:“隔壁台的事你知道吧,前台长来我们这里挖走三大元老,台长正烦着呢。”

“他烦他的。”

“快去吧,老头等久了又要阴阳人。”

孟逐然先回办公室放手机和耳机,台长有个私下制定的规定:进台长办公室不允许带任何电子设备,以免台里机密泄露。

明眼人都懂,是怕台里人谈话时录音,前台长就是这么被现台长逼走的,录下谈话内容,移花接木,将人逼得自动离职。

当然,这些都是孟逐然听前辈们谈论的,他来的时候已经是孙继超任台长了,具体如何,不得而知,台里现在站队明显,一队是想辞职去前台长那边的,另一队是因为各种原因离不开本市只能站台长这边的。

孟逐然哪边都不站,他厌烦这种无聊透顶的行为,不能独善其中,那就远离。

他的办公室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物品,看来顶替他职位的女主播,连他的办公室也要一并继承过去。

孟逐然无所谓的把手机扔抽屉,然后去台长办公室。

果不其然,谈话内容以台长诉苦为开始,卖惨为中心,感情牌结尾:“小孟啊,这几年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现在是台里的特殊时期,你也看到了,民生栏目的几个外景主持全走了,那边连我们的摄像大哥也挖走了,你得帮我。”

孟逐然坐在台长对面,前面的茶一口没动:“台长,民生节目收视率常年垫底,同比逐年下降,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重整节目,先暂停播放,至于外景主持人,新来的小岑应变能力比我强,她更适合这个节目。”

更主要的是小岑喜欢民生栏目,曾不止一次跟台里打过申请,全以她入职时间短,经验不足打返回去。

台长一听脸一黑:“既然是不成熟的想法,那就不要想,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六点出节目。”

“孙台长,我已辞职。”

谈话以孙继超气得摔杯结束。

拿着手机和耳机走出大厦,在停车场遇到其他部门同事,又被拉着聊了几句。

跟同事分别,刚上车,想起耳机充电线没拿,不想特意去买,只得下车返回办公室。

深夜十点,这个点台里基本没什么人,路过台长办公室,灯已关,看来人已离开。

径直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推门,顺手按下墙边灯开关。

开灯的瞬间一道猛力从他背后袭来,将他推进屋内,紧接着,他被人从后面抱住,孟逐然反应过来,一个反擒拿手将后面人的手扭转,台长痛呼:“孟逐然,放手!”

孟逐然转过身,台长甩着手,随手又把灯关了,“小孟,你刚走太快,我的话还没说完,陪我三次,你回你的节目。”

“陪?怎么陪?陪酒还是陪吃饭?”

孙继超笑的淫邪:“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拐弯抹角。”

说着他上前,手往孟逐然脸上蹭,另一只手摸向孟逐然臀部,孟逐然再次用力扭住他的手:“孙台长,你想潜规则?你刚刚的行为,已经能算性骚扰了。”

“少给我装,都是男人,别给我扯性骚扰,经常来接你那男的,是他包养你吧,你们卖屁股的,一个是卖,两个也是卖。”

孟逐然冷笑,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手刚落在手机上,孙继超龇牙咧嘴地大叫:“你报警,警察来了我跟他们说你对工作安排不满,主动献身,我刚正不阿,被我拒绝后你愤然离开,又因心怀怨恨再次返回约我到你的办公室,你一上来就对我投怀送抱,借此威胁我,想让我恢复你的工作。”

见孟逐然手停下,孙继超气焰更甚:“这里没有监控,没有第三个人,没有录音,你诬赖我性骚扰,我可以告你。”

确实如此,没有证据,顶多算猥亵,对姓孙的不够成任何威胁,反容易被他倒打一耙,孟逐然笑了声,手机放桌上,扭扭手腕,出其不易地一个勾拳砸向孙继超。

姓孙的被他砸倒在地,惊呼:“孟逐然,你他妈敢打人!”

孟逐然关上门,反锁,拉上窗帘,屋里一片漆黑,孙继超开始害怕,哆嗦着去摸手机,手机掉地上,被孟逐然一脚踢远,拎起孙继超,对着他一拳一拳砸下去:“台里有多少人被你祸害过,流程这么熟,笃定我不敢反抗?那你赌错了。”

一直砸到姓孙的趴在地上求饶孟逐然才停手,呼了呼被砸痛的手,孟逐然学着方才姓孙的语气:“这里没有摄像头,也没第三个人在场,更没录音,台长,你太不小心了,走路还能摔,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你!”

孟逐然拍拍孙继超胸口:“哦,忘了说,你可以报警,我可以开直播,在直播间向网友们讲述今天的整个过程。”

走出办公大楼,孟逐然深呼了口气,有点反胃,厌恶。

坐在车内,有种想发泄的冲动。

孟逐然是个仪式感特强的人,这是他第一份工作,他希望能完美谢幕,遇到这一遭,他觉得恶心。

商柏青今天不用加班,但他还是在办公室待到十点,往常这个时间,孟逐然会发信息询问他几点回家,他会叮嘱孟逐然先睡,看着空空如也的聊天框,最后一条信息的日期停留在8月23,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点进孟逐然朋友圈,没变化。

犹豫几秒,发信息给孟逐然:“早点睡。”

孟逐然刚启动车辆,看到信息,先是愣神,而后一个电话拨打过去:“商教授,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你在哪?”商柏青问,他的声音不对劲。

“台里。”说话的同时孟逐然不小心按到汽车喇叭。

“我刚从公司出来,我想见你。”

“你想见我,我就一定会出现吗商教授?”

商柏青很少见到这样的孟逐然,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答。

孟逐然又说:“除非你请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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