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迟江握方向盘的手一顿。

他静默几秒,以尽量轻松的语气问:“房子租好了?这么快啊。”

“……嗯。”陈述莫名无措,他没去回李梁的信息,缓缓攥紧了衣袖,颇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李梁家在那一片做出租,会特意帮我留意,所以很快。”

“喔。”迟江点点头,他扫了眼后视镜,半开玩笑道:“在学校附近出租房子,那可是泼天的富贵啊,这家境还出来做家教吗。”

“他体验生活。”陈述说。

“这样啊,挺好的。”迟江应。

车内的气氛诡异起来。

平时一个人都能叭叭一路的迟江也沉默了,嘴角习惯性的笑意慢慢淡下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缘由。

不舍得吗?

可他以前分明也是一个人住的。

也没有想要过室友啊。

干嘛陈述要走他就……

真奇怪。

他一定是养崽养上瘾了,迟江想。

“哥。”

“嗯?”

“这段时间打扰你了。”陈述说。

“能别说这样的话吗?”迟江嘴角抽了抽,诚恳相劝:“你这么说,给人一种你要远走高飞再也不搭理我等平民的感觉。”

“我……”

陈述唇瓣张开又闭上,无语了片刻,硬邦邦道:“我不是,我没有。”

“知道你没有。”迟江一打方向盘,帅气的拐进地下停车库,扯着嘴角笑,“陈述啊,你想搬走吗。”

地下停车库空旷,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回荡着竟显得很大。

迟江不等陈述回答,接着道:“要是不想,就在我这里安心住着,一直住。”

陈述的手指抵着开门开关,似是愣住了,好半天才低喃着重复:“一直?”

“一直啊。”迟江理所当然,“我又不赶你。”

陈述安静几秒,抱起胳膊,忍不住质问他:“你一直都这么会撩吗?”

迟江没懂:“什么聊?”

还装傻。

陈述不想理他。

他们上楼时,李梁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他的家教课还有六节就结束了,人也快开学了,最近格外积极。

迟江提了好几次给他钥匙,他都不要,回回都在门口等,分外像个讨债的——

尤其是对陈述来说。

“你们先去吧,今天我做饭。”迟江翻开冰箱,抱出好几盒菜,艰难地挪到厨房,扬声叮嘱陈述:“你!好好学!”

“知道了。”陈述生硬回应。

他和李梁回了书房,各自占了个椅子,准备开启今日份补课。

开始前,陈述先看了眼手机,准备回一回积攒的消息。

首先是他们之前的班级群,毕业后退了不少人,剩下的都是天天插科打诨很熟的,今天也不知犯了什么病,都在刷屏一个表情包。

【我也是哥哥鱼塘中的一员嘛.jpg】

陈述:“……”

陈述莫名就想起了迟江。

想起他总爱笑着开一些不着调的玩笑话,说完了还眨一眨眼睛,眸光多情,好像他多认真似的。

也不知道撩过多少个,才能如此娴熟。

“陈述?陈述?!”

陈述恍然回神:“啊?”

李梁指着卷子下半部分的一道大题,问他:“这里听懂了吗?”

陈述脑子还懵着,什么都没想,顺着李梁的话脱口而出:“懂了吧。”

“懂了?”

“啊。”

“我踏马还没讲到那呢!!!”李梁怒起咆哮,愤怒冲刷了他的勇气,致使他薅向了陈述的衣领子,开启了一场小学生式殴打。

迟江在厨房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怎么了?地震了?

他放下半根胡萝卜,抽了张纸巾擦手,狐疑着走向发出动静的书房。

敲了敲门,想起上回的盛景,迟江犹豫两秒,直接推开了。

这次比上回还震撼。

这俩倒是没扭在一起,但……

“你们这是要拆家啊?”迟江目瞪口呆,指着桌子:“这,这桌腿怎么得罪你们了?是用着不舒服吗,两位爷?”

陈述:“……”

李梁:“……QAQ”

他们就是不小心,踹到了,哪里知道这桌子这么脆弱,一碰就倒。

“人没事吧?”迟江无奈极了。

“没事没事!”李梁连连摆手,说:“迟哥,这我弄的,我来赔吧,哎呀我这脚真……”

“哥。”陈述打断他的自我忏悔,把坍塌的桌子扶正,然后走到迟江跟前,低眉顺眼道:“我踹倒的,对不起啊。”

“?”迟江露出不解神色:“你是拆了个桌子,又不是把天捅了个窟窿,道什么歉。没事儿啊,我马上就下单个新的,你俩准备吃饭吧,真没事,别划到手就行。”

说完,迟江回厨房继续跟他的胡萝卜对峙。

留下陈述和李梁面面相觑。

片刻后,李梁竖起大拇指:“陈哥,想不到啊,这么会撒娇呢。”

陈述皱起眉,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p话”

“啧啧啧,小情侣的酸臭味。”李梁的嘴巴咧到了耳朵根。

陈述是真的不懂且不理解:“我有吗?”

“你没有吗?”李梁嘿了声,语调诡异:“对↗不↖起↘啊↙哥哥~”

陈述:“……”

李梁:“看给我们迟哥迷成什么样了,你就跟那男版妲己似的。”

李梁获得了一个大逼兜。

李梁闭嘴了。

时间过的飞快,在李梁开学前,陈述终于迎来了他的摸底考试。

而他和迟江,都默契的没再提搬走的事。

那天早上出发前,迟江特地给他准备了一根油条两个鸡蛋。

陈述一边嘟囔着迷信,一边吃完了全部。

“不对啊。”迟江想起什么,满脸凝重,“你们满分不是一百五么。”

陈述不明所以:“对啊。”

陈述又被逼着吃了五颗大枣。

明明是他的考试,迟江却好像比他还紧张,光是要用的文具就检查了三遍。

陈述斜靠在车门边等他,忍不住叹气:“哥,就一普通考试,不是高考。”

“我知道。”迟江从驾驶座边掏出一瓶牛奶和一盒果切,不由分说塞进陈述的书包,嘟囔:“要真是高考,肯定准备的比这个多。”

“吃不了这么多,又不是春游。”话是这么说,但陈述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还很好奇:“还要准备什么?”

“嗯……”这可把迟江问住了,他沉思几秒,道:“穿个旗袍什么的吧,旗开得胜,不都这么说么。”

陈述眼前一亮:“你穿?”

“?”迟江反应过来了,木着脸一指教学楼:“我就说说,你还当真了?快滚。”

陈述遗憾退场。

送走了考生,迟江慢吞吞走进状元超市,开了门。

卖东西时,他老是走神,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陈述那边他检查了很多遍,绝对没有问题啊。

他自己也没什么正事。

是什么呢!

这个疑惑直到第一科目考完,与平时不太一样的铃声响起,回荡在整个二中,迟江才勉强有了点头绪。

是了,以男主“一波三折”的倒霉体质,考试这种重要节点,怎么可能平安度过呢。

迟江想起来了那章的原文。

【陈述抱着文具袋,匆匆离开考场,他早上没吃饭,饥肠辘辘的想要去买面包。

路过楼梯拐角时,他脚步停住,有些发怵。

面前的两个男生留着非主流发型,面色不怀好意,阴阳道:“哟,这不是我们大学霸吗,这么快考完了?”

陈述还没回答,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从楼梯最上层被推了下去】

我草!!!

真阴毒啊,小小年纪的。

迟江一路狂奔向考试楼。

陈述两根指节夹着文具袋,百无聊赖的甩玩着,从考场走出来。

他没什么事,就是早餐吃太多,得消消食。

路过楼梯拐角时,他听到叽叽喳喳的八卦声,本不太在意,却在其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对啊,就是三班的陈述,你们是不知道,他之前高一高二的时候天天上台念检讨,全校就没几个不认识他的。”

陈述满不在乎继续走。

“啊,校霸啊,校霸怎么会被包养呢?”

陈述猛的停下。

“这谁知道啊,反正我连续看到好多天了,他每天早上都从豪车上下来!哎,那男的还挺帅的,年纪也不大,顶多二十五六。”

陈述不可置信的抬头。

“关键是!我上回去超市买东西,还看到那男的在收银了!这是为了情人买下超市啊,大手笔啊。你们说陈述是长的挺好看的,但怎么说也就是个硬邦邦的男人,会好睡吗,值得他干爹这么做……”

“对啊,还有陈述最近成绩突飞猛进,要说不是他干爹的手笔,谁信?”

干、爹。

干……爹……

这两个字就好像那过年放的烟花,以一个极其绚丽酷彩的姿态在陈述眼前反复播放左右摇摆,简直闪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扑通——

陈述脚下踩空,相当丝滑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陈述!”

同时,迟江从一楼侧门冲进来,正好看到陈述摔下来的一幕。

他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卧槽!他……”

迟江抬头,看到三个贼眉鼠眼的男生聚在楼梯上面,探头探脑的看着,满眼惊诧和……心虚。

迟江的眉头狠狠皱起来。

他佛系多年,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怒火中烧的感觉了。

“陈述?”他蹲下身检查陈述的情况,有点无处下手,最后只扶着胳膊把他拉着坐起来,着急追问:“没事吧?哪里疼?”

陈述的大脑还是懵的。

甚至在迟江问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疼。

他满脑子还是那两个字……魔咒一样,怎么都摆脱不掉。

他坐起来,无意间动了动右腿,一股钻心的痛意顺着脚踝传过来。

“嘶……”陈述哆嗦一下,冷汗立马下来了,他不敢再动,指了指方向:“好像扭到了。”

迟江没学过医,对这方面一无所知,连什么紧急处理都不会。

他有点慌乱,凑近查看一番,紧张的拍拍陈述,试图安抚他:“你别急啊,别着急,我们马上去医院,我叫车。”

“……”陈述默然片刻,道:“着急的好像是你。”

确实。

迟江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抽空抬头扫了眼上面那三个战战兢兢没敢走的学生。他眸光阴阴沉沉,是陈述从未见过的样子。

迟江叫好了车,收起手机,人也站起来。

“下来。”他说。

他语气分明是平静的,但其中参杂着威压,不用什么疾言厉色,已经把所有后果摆明,两个字就把对方定住,你推我我搡你的走下来了。

“高三的?”迟江睨着他们,一点一点记住这几张脸,淡声道:“你们推他的。”

“啊???”那男生吓坏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手舞足蹈的反驳:“不是,不是啊,我们没碰他,我们就,就……”

后面的话难以启齿,他“就”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看他这副窝囊的样子,陈述嗤笑一声,懒洋洋抬了下手,道:“不是他们推的,我……”

“你闭嘴。”迟江低头瞪他。

装什么好人,圣父啊这么能包容,还不是他们推的,不是他们出鬼了?

陈述:“……”

陈述眨眨眼,果真不说话了。

“真不是我们!!!”那几个男生要吓哭了,挤在一起,结结巴巴道:“我们刚刚就在这里说话,都没有看到他过来,真不是……”

“这里是学校,我不跟你们动手。”迟江依旧平静,细听也不难听出来这些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艰难的压抑着火气:“你们跟我去医院,后续赔偿问题一个都别想跑。”

“啊?真不是我们啊……我们还要考试呢……”

“你们要考试,他就不用考试??”迟江的声音徒然高起来,唇瓣都有些发颤:“你们害他摔成这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也要考试?”

陈述漫不经心刷手机的手指顿住了。

他怔怔抬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出头的人。

迟江好像比他还在乎他。

那些他觉得无所谓的恶言恶语、病魔伤痛,有人替他一一抚平。

班主任终于来了,迟江叫的车也快到了,迟江蹲下来,伸手比划了两下,然后在陈述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把把人打横抱起来。

“我靠……”

陈述一句脏话卡在喉咙里。

他几乎是惊慌失措的,下意识攀住迟江的脖子,睁大眼。

在他的认知里,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公主抱起来。

公、主、抱。

这个名词对他的冲击力堪比干爹。

“迟迟迟江。”陈述吓的都磕巴了,小心翼翼道:“我,你……你先放我下来。”

迟江心说你在这演偶像剧呢,脚脖子都快肿成金刚葫芦娃了还下来,下来干什么,你要爬着去医院吗。

“不行。”他严肃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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