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是不会吗”◎

现在还不到入夜时分, 距离云念每天睡觉的时间也很早,这句话作为离开的理由实在有些敷衍和勉强。

然而周行砚还是神态自若地说了出来, 笃定云念不会有异议。

云念一边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一边拒绝道:“我还不想这么早休息。”

扭头瞥见走过来与他们并行的严惊月,像找到了同盟:“小月你说对吧?”

严惊月朝他笑了一下,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云念本能地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一丝异样, 不再争执晚上几点睡觉这样的小问题,乖乖跟在周行砚身边, 上车时脑子里飞快地思考了一下,小月又在笑,但是这是高兴呢, 还是不高兴呢。

他没有继续将这个问题思考下去,比起严惊月,云孟齐的电话要更加让他头痛, 从好几天之前云孟齐就在催他和周行砚回家, 得知他终于决定回去,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在电话里激动得又哭又笑。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人已经站在了那幢房子的门口。

他很嫌弃地把手机往周行砚手里一塞,抬脚往屋里走,周行砚听他一脸傲娇的数落云孟齐真烦人, 淡笑着去帮他倒了杯水润嗓子。

云念抱着水杯“咕咚咕咚”喝水时,严惊月不知何时也已经出现在门口,像是刚刚在餐厅的交锋从未发生, 和周行砚打了声招呼。

周行砚微一点头,没有多加在意, 以为青年会像之前一样很有分寸地迅速远离。

这次严惊月并没有急着走, 脸上挂着温和笑容, 看向了云念。

云念抱着水杯仍然没有放下,又往嘴里认真灌了一大口清凉液体,从宽大的杯口露出一双漆黑澄澈的漂亮眼睛,不解地与青年对视。

严惊月直视云念的眼睛,笑容中带着认真的意味:“下次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趁明天还没到,可以再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咕咚”一声,云念又咽下嘴里的一口水,将水杯缓缓从面前移开。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疑惑,若有所思地端量对方那张俊秀的脸。

俊秀的青年冲他眨眨眼,有意让气氛显得轻松而神秘,用一贯的玩笑口吻:“和上次一样,再陪我浪费十分钟就好。”

他朝周行砚看过去。

周行砚脸上闪过一丝凝重,几乎可以猜到严惊月此刻的打算,正要出声阻止,就见云念已经从他脸上挪开视线,重新看回严惊月。

云念想了想,点头:“那好。”

云念自己做了决定,周行砚不再说什么,虽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有些事能解决掉也好。

和上次不同,严惊月笑着说:“时间有限,三楼太远,不如去我的画室帮我个忙吧。”

云念不解其意,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去画室帮对方什么忙,关于画画,他完全是个外行。

踏进这间画室以后,他被琳琅满目的工艺收藏品和墙上的画作吸引目光,好奇地四处打量着,桌上和陈列架上放着大量的完成品和未完成品,各种颜料的气味重叠在一起,充斥整间画室。

严惊月把所有的灯打开,不大的空间里顿时亮如白昼,“你好像是第一次进这里,有点乱,不要介意。”

云念看向墙角的画架,画架比人还要高上一些,盖着一块曳地的白布,很是显眼。

他指着那里问:“那是什么?”

严惊月将窗户打开透气,紧接着朝他手指的位置走去。

“哗啦”一声,白布被掀开,画架上的作品显露出来。

那是一幅半身肖像画,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彰显着画者的水准。

唯一不足的地方在于,这是一幅未完成品,双眼的位置现在还是空白,除此之外,不难看出,这画上的人到底是谁。

云念观察这幅画的时候,严惊月也在观察他,笑着问他:“我画得怎么样?”

“这是我。”云念低声开口,仿佛自言自语。

严惊月的态度很坦然,将身后桌上的一叠使用过的画纸拿起来,递给他,道:“还有这些,也是你。”

云念一张张翻看,这些画纸上的人确实每一个都是自己,严惊月似乎很擅长画人,他看得津津有味,毫不吝啬地赞美:“小月你画得真好。”

“那倒也没有,要是别的,你这么夸我肯定认下来,但是我画来画去,发现总是画不好你。”严惊月拒绝了他的赞美,收回他手上的画。

他被收走没来得及看完的画,错愕抬头,注视着对方的脸,张了张嘴,要说点什么。

严惊月竖起食指贴上嘴唇,示意他不要说话,又连忙阻止:“也不要急着转头看别处,帮我个忙,对,就这样,看着我。”

云念不解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他往后退,拿起画笔,在那副未完成的画像上飞快勾勒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因为那双眼睛的出现,画上的人更为生动,像是活了过来,安静且略显疑惑地注视着每一个看向画纸的人。

云念见他停笔,也凑过去看,与画上的自己对视,忍不住笑起来:“这就是你要我帮的忙吗?”

严惊月应了一声,半开玩笑道:“因为说好是帮忙,所以我就不付你当模特的费用了。”

云念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打量着这幅画,笑容渐渐散去,心头再次浮上困惑,他不觉得自己这个模特对于严惊月的帮助有多大。

也许这就是外行和内行的区别,他瞧不出这幅刚完成的画和先前完成的有多大区别,他觉得它们是一样的逼真。

严惊月望着云念思考时的侧脸,喉结滚动,迫切地想要说出那句反复思考很久的话。

自从那人出现,云念的变化显而易见,对于这位小少爷来说,谁更特殊,显而易见。

但他还是想试试,有些事情不问出来永远不知道答案,余生还要一边懊悔一边心存幻想。

何况小少爷本质上柔软善良,说不定他足够幸运,能够得到一丝怜悯。

临到头,他难以避免地有些忐忑,清了清嗓子,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道:“下个月有个国外画展邀请我参展,刚好我也计划出国采风,周老先生说你好新鲜爱热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给我一个继续当你伴游的机会?”

云念从那幅画上收回目光,扭头望向他,清凌凌的眼眸中一片赤诚与茫然,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自己这种问题。

严惊月的表情难得慌张了一下,眼神飘开,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好吧,我想说的是,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比起室友或者朋友,我想和你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我是说……恋爱,我想和你成为恋人。我猜你可能不会答应,但这事也说不定……想来想去,这种问题还是应该听你说一个确切的答案。”

云念下意识后退半步,看了看身旁画像,又看向对面始终深深凝望他的青年。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在严惊月看来应该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看到云念坚定地对自己摇头。

“不行。”

云念一脸慎重地开口:“我不能和你成为恋人,绝对不行。”

严惊月得到一个不算意外的答案,没想到还是难免失落,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站在原地。

云念皱皱眉,表现出一丝为难,说出来的话却没透露出丝毫心软,重复了一遍:“我是认真的,这种事情我不能骗你。”

严惊月有些哭笑不得,缓了缓脸上神色,做出夸张的反应,耸了下肩膀,无奈苦笑:“本来还在暗暗期待,说不定你会因为一时心软点头答应呢。看来我的运气不怎么样嘛。”

说这些时他低垂眼帘,嘴角依旧微微扬着,看起来依然一团和气,对这个世界永远友好和善。

云念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看向他放在一旁的那堆画像,道:“你画的这些我的画像,可以都送给我吗?”

严惊月顺着他视线看去,心绪未定,道:“你想要的话就拿去。”

他毫不客气地将那些画像全部拿起来,卷起抱在怀里,又指了指那副刚刚画完的,还没从画架上取下的,道:“还有这张。也送给我吧。”

严惊月转身看向那幅颜料将干未干的画像,说实话,仍旧不满意,丝毫不及眼前的人生动可爱。

但也许是自明天之后的仅剩的念想。

他摇头低笑:“你还真是绝情啊。”

云念像是没有听见,等待他将那幅画取下。

严惊月动作熟练,取下那幅画后,卷起之前,又看一眼,喃喃自语:“这双眼睛看的终究不是我。”

云念从他手上拿过来,和怀里那些一同卷起,眨着眼睛看向他,想了想,认真说了一句:“谢谢小月。”

严惊月淡笑着,像是已经从刚才的氛围中抽离出来,不急不缓道:“这个夏天,还挺特别的,我也不知道,以后想起夏天的时候,我会想到些什么,但是,怎么说呢,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至少,我知道了心动是什么滋味。”

云念又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像之前每次下楼匆匆路过时一样,和他告别:“小月再见。”

画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很快,万籁俱寂,只剩夜里的钟声,和严惊月自己。

第二天一早,云念和周行砚一同踏上返程的路。

严惊月笑眯眯出来相送,三人看起来其乐融融,直到最后一件行李也被搬上车。

车子驶向回家的方向,云念抱着最后一件行李——那盆依旧盛放中的花,嘀嘀咕咕着这花盆看起来好像已经不够装下这株植物。

周行砚瞥他一眼,随口表示等回去之后给它换个盆。

从昨晚回房间直到现在,云念的神态一派自然。他不说,周行砚也就不问。至于结果,并不难猜。

回到云家已经是午间,云孟齐和叶菲芸觉得原先的房子夫妇二人住起来太空旷,而云念和周行砚眼看着以后也不会再留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常住,两人干脆换了个住处,搬到离公司更近的地方,省了不少路上来回的时间,美其名曰重新过二人世界。

见了面,夫妇俩看到儿子快快乐乐完好无损,云念看到爹妈状态颇好,双方都松了口气。周行砚同样也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他总算是把人给带回来了。

几个人很有默契地装傻充愣,不再提及已经过去的事。

新房子经过一番挑选装扮,一群伙伴好友前来庆祝乔迁之喜,正逢云念和周行砚回来,热热闹闹。

云家和周行砚的关系也没有藏着掖着,周行砚在溱城搅风搅雨收割资本壮大自身,狠辣无情名声遍地传扬,但不妨碍坐在这里被云孟齐和叶菲芸一口一个“小周”地喊。云家来往密切的伙伴好友们只好故作淡定的笑笑,倒是不敢以身试法,再看云家那自幼体弱的孩子被周行砚当个小祖宗似的捧着哄着,更是诧异。

聚会到夜间还不散,叶菲芸和多年友人闲聊起从前,云孟齐拉着周行砚在那里和众人品鉴新收藏的几瓶葡萄酒。

云孟齐有收藏酒的爱好,友人们也投其所好,在这次聚会为其带来搜集到的葡萄酒和威士忌,都有些年头,不声不响躺在系着丝带的长条形盒子里,等着那群人拆开后品头论足。

这种时候,云念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与众人区分开来,关于酒,如今屋子里的人们有数不尽的话题要聊。

他不想听,抱着一瓶未拆封的酒往门外走。

周行砚亦步亦趋跟上来,问他去哪里。

他不想待在这里,还是更喜欢之前的房子,那里有很大的花园。他想继续回原来的地方住。

云孟齐和叶菲芸对此没有意见,那里存着过去很多年的回忆,有艰难也有美好,值得反复回味,谁也舍不得彻底抛下,所以一切都还维持着原先的模样。

两人让周行砚和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又说明天要出差,让周行砚和云念多留几天,至少等他们回来,吃一顿只有一家人在场的饭再走。

云念经过这一场“逃命”,对云孟齐和叶菲芸的依恋孺慕之情正值顶峰,一口答应下来,给了两人一个拥抱,这才和周行砚一起离开。

距离不是很远,云念刚打了个瞌睡就到了。

张妈退休回家了,房子也只有定期护理时才会重新有人进入。周行砚拿着钥匙亲自去开门。

今晚,以及之后好几天,不同以往,这座带着很多回忆的房子里毫无疑问只有他和云念两人,彻底成为他们的二人世界。

云念轻车熟路,进屋后就直奔自己的房间,里面一切如同原样,好像时间从未流逝。

“什么气味。”他深吸一口气,“好好闻。”

周行砚拉开窗帘,窗台上摆放的那盆兰花比起从前繁盛数倍,连花朵也开得热烈,云念随之想起来自己带回来的那盆花,两相对比,难分上下。

再望向楼下那片花园,即便夜里,借着路灯,仍能看清那里一片姹紫嫣红,绚烂怒放的各色鲜花绿植争奇斗艳,喜气洋洋。

植物们在夏季疯长,争相显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云念不由看得呆住,周行砚只好出声哄他去洗澡。

他去浴室后,周行砚将带回的行李箱打开,再次在箱底找到那厚厚一卷画,昨晚亲眼看着他从严惊月那里拿回来的,每一张画上都由一笔一划一点一滴的色彩勾勒出同一张脸,画画的人很厉害,将这张脸的美好还原得淋漓尽致,任谁看都是佳作。

周行砚想过扔了它们,或是烧了它们,撕了它们,随后感到自己这副沉不住气的样子有些好笑。

浴室里水声渐止,他把那些画随手放在一旁,继续整理。

浴室门打开,云念裹着浴袍湿漉漉冲出浴室,要往床上跳,一只健硕有力的手臂伸过来,将他拦腰抱起,阻挡了他的行动。

周行砚来到床边坐下,把人放在腿上,拿毛巾一点点仔细擦干他的头发,又握了握他的手脚,感受到一片冰凉,不由蹙眉:“用凉水洗的澡?”

他用冰凉的手去揉男人脸颊,嘻嘻笑着,不以为意:“你猜。”

周行砚眼神微凝,不回他的话,掀开杯子将人不由分说塞了进去,道:“捂暖之前不可以出来。”

“好哦哥哥。”

被子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精致的眉眼间满含笑意,看上去乖巧而又狡猾。

周行砚瞧得心痒难耐,俯身想去亲近,手指刚触及发丝,就眼瞧着他重新钻进被窝。

云念连脑袋一起藏到被子下面,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没洗澡的人不能亲我。”

周行砚哑然失笑,隔着被子在他脑袋上拍了拍,道:“好,我这就去把自己洗干净。”

听到浴室的门关上,他从被子下面钻出来,在从小睡到大的床上无比惬意地打了个滚,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最熟悉的存在,从前被关在房子里出不去,觉得熟悉的一切都是无趣而惹人厌烦的,现在回忆萦绕在每一寸空气里,只觉得无比安心。

尽管奔波一天,他毫无睡意,听着浴室隐约传来的水声,有些无聊,想了想,将那瓶酒拿到床上,拆开外面的暗红色丝带,又扔了盒子,一瓶威士忌被他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起来。

嫌拿在手上累,他翻身趴在大床中间,瞪着瓶身上的外文字眼。

周行砚洗完澡出来,看到云念盘着腿坐在床中间,拧着眉头小口地喝酒。

那瓶从云孟齐那里带回来的威士忌被拆了,放在托盘上,而扎在包装外盒上的丝带被他绕在手指上无意识地把玩着。

见他过来,云念调整了一下脸上神情,似是有意要让自己显得从容,而不是被区区一杯酒折磨得面目全非。

只是越想从容,那张小脸越是因难耐而拧作一团。

周行砚强忍着笑,在床边坐下,想替他将托盘连同酒一起收走。

他给周行砚倒了一杯,递过去,强作淡定地邀请:“你陪我一起喝。”

周行砚拗不过他,接过来。

威士忌度数高,味道特殊,最好的威士忌也有人受不了那股味,当然,喜爱它的人也爱之若狂。

云念自然不是前者,他只是对所有的酒都无法生起一丝丝爱意。

看周行砚神态自若的模样,云小少爷一阵唏嘘:“我还是不喜欢喝酒。”

周行砚轻轻摇头,道:“没关系,确实很难喝。”

“可是你喝的时候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难喝。”云念挪了挪位置,向他靠近一些,“让我尝尝你这杯的味道是不是有不同。”

周行砚闻言将酒杯放上托盘,想劝他不要多喝,下一秒却被一双修长手臂藤蔓一般缠上脖颈,堵住嘴唇,微微一怔。

云念对于这个成功惊吓到他的结果相当满意,烈酒的辛辣混合着对方身上的清冽气息游走在口腔,莫名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周行砚只短暂地惊讶了一下,很快变成惊喜,论贪心,周行砚远胜于他,很快反客为主,将他困在怀里,将这场缠绵不断延长,加深。

他被亲得快要仰倒在床,半个身体的力量全部由揽在腰上那只手臂支撑,长久的呼吸不畅使那双澄澈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眼尾也泛出红。

周行砚艰难地唤回自身理智,与他分开,瞧清楚眼前景象,又被他迷茫可怜的模样勾得心头颤动。

“周行砚,你是不是又喝醉了?”

他被亲得难耐,回了些神,捧着男人的脸,微微仰脸,贴上去,轻声地质问着。

周行砚紧盯着他柔软嫣红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声色喑哑,低声道:“不,我没有醉,非常清醒,我确认自己就是想要吻你。”

不,除了这些,还想要更多。

云念听完,熟练地挤进他怀里,将上半身的重量依靠在他身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缓缓地呼吸着,口中咕哝着:“我就知道。”

周行砚聆听着他在自己耳边的呼吸,似抱怨似撒娇的嗓音,两人心跳隔着胸腔逐渐重叠在一起。

四处静谧,仿佛时光真的在这一刻停滞。

“那天晚上,小月说他喜欢我,想要和我谈恋爱。”

余光瞥见放在角落里的那卷画纸,云念又想起来回来之前那晚发生的事。

周行砚轻抚他的后背,平静问道:“你呢,你是怎么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说不行。”似乎觉得周行砚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他偏过头在他脖子上轻咬一口,然后抬头看向他,认真回想了一下,“不过他那个时候看起来好像有点伤心。”

“你愧疚了?觉得对不起他了?”

周行砚抬头摸摸自己被咬的地方,故意流露出有些委屈的神情。

他想得很清楚,有理有据地反驳道:“可是我明明不想和他在一起,要是我骗他说我也喜欢他,那才应该愧疚,才叫真的对不起他呢。”

见周行砚还在捂着那处脖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只好将他的手掌拉开,凑过去,在刚刚咬到的地方亲了亲,当做赔罪,最后问:“你觉得呢?”

“我当然赞同你,你说的十分有道理。”

周行砚仍旧目不转睛紧盯着他的脸,甚至看起来渐渐变得有些可怜。

他想来想去,怀疑自己刚刚真的把人给咬疼了。

周行砚靠近他,深深望进他的眼底,一字一句地问:“只是,那我的喜欢、我的爱呢,你要拿它们怎么办,你要拿我怎么办?”

他微蹙的眉头舒展开,原来是因为这个,这显然是一件不算难办的事情。

他将身子坐直一些,也向对方靠近,刚被亲过的柔软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不容置喙的骄横话语:“我要你一直爱我,只爱我,每天比前一天更爱我。”

周行砚喜欢他这副贪心的样子,即便他的回答同样是“不行”,至少自己被他需要着。

“那你呢?”

问出这句话后,周行砚立刻意识到自己远比想象得要更加不知满足,内心叫嚣着的渴望远远不止“被他需要”。

云念反问道:“我?”

“对,你,你要接受我的爱吗,你爱我吗?”

“当然爱。”

这个回答太果断,太迅速了,迅速到周行砚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快乐砸晕,然后变得患得患失。

他以更容易理解的方式问云念:“我是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如果你点头,我们就谈恋爱。”

云念点头如小鸡啄米。

“看不见我时,会想我吗?”

云念还是点头。

他想过很多次这一刻的场景,但云念如此确切而坚定的姿态还是让他心跳如擂鼓,长年累月练就的镇静淡定心态几近崩毁。

甜蜜的滋味在心头蔓延开来,周行砚深吸了一口气,将问题继续问下去:“那想起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不用急着回答,先好好地想一想。”

云念眨着眼睛,认真地想了想:“会觉得你很烦,怎么动不动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一下让我高兴,一下让我生气,真是讨厌,怎么赶都赶不走,真是讨厌。”

周行砚听着他的“抱怨”,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着,五脏六腑都要激动得错位扭结。

他知道自己这是如愿住进了对方心里,笑意无声地在眼底泛开,埋首在对方肩窝处痴缠地蹭着,闷声道:“对,我怎么这么讨厌。”

云念被蹭得有些痒,心头微微发热,想要挣脱,却又被抱得更紧,气哼哼道:“我要把你绑起来,让你再也不敢不听我的话。”

说着,就动用手上那条丝带,双手并用地往对方身上缠绕上去。

暗红色的丝带在灯光下丝绸特有的柔润光泽,一圈一圈地缠上男人的手腕,脖颈,丝带的另一头被一只细嫩白皙的手随意地牵着。

周行砚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一头被锁住的野兽,驯化他的主人却是一只柔弱美味的羔羊,他收起獠牙装作温顺,眼底的浓重欲望不断翻涌。

云念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一口咬了上去。

周行砚忍无可忍地抱紧他,想要和他融为一体。

云念被勒得有点难受,凶巴巴地提醒他:“你不要抱得这么紧。”然后继续在他身上一通乱啃。

周行砚将他放倒在床上,俯身压上,深重的呼吸声响在他耳边,带着极度的克制与压抑,炙热的目光像一张网将身下的人拢紧,问他:“宝宝,可以吗?”

云念被他盯得有些慌,但又谈不上是害怕。

过了会儿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见他磨磨蹭蹭,瞪着眼睛问:“周行砚,你是不会吗?”

周行砚闻言微怔,低笑一声,下一秒贪婪地吻上去……

凶巴巴的小主人不知不觉化成一滩春水,微凉的身体早已被点燃,那条“锁链”无力地从手中滑落,不知是有意放手,还是无从抵抗地被挣脱。

……

第二天的云念在一阵亲吻中悠悠转醒。

外头太阳高照,接近晌午,周行砚破天荒地不肯起床,赖在床上抱着他不肯撒手,细密的吻不断落下,好像怎么都亲不够。

“你再这样,我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云念有气无力地推着这个忽然变得无比缠人的家伙,拒绝被他越缠越紧。

只是他现在浑身绵软,嗓音也软,这些抗议显得毫无威慑力,反倒更像是在撒娇。

周行砚再次将他拉进怀里,埋首在他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满足的喟叹,看向他双眼:“宝宝,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他满脸的理所应当神色,仿佛在嫌弃对方的大惊小怪。

周行砚笑了一声,从昨晚,到现在,仍旧难以掩饰心中的狂喜,这份巨大的礼物从天而降将他砸晕,到现在还晕头转向,只能依照本能将怀里的人抱紧,一再确认这不是梦境。

他又忍不住亲上怀里人的嘴角,顺着对方的话纠正道:“对,从今以后,不止是在一起,我们要开始谈恋爱,我们互相拥有,彼此热爱。”

云念躺在他身下,安静听着,缓慢眨动漆黑清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拧起了眉:“可是你做的太凶了,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周行砚顿时如临大敌,尽管昨晚他极力克制,然而面对心头至爱之人,还是抵不过情难自禁,一时不慎,想来还是贪欲和本能占了上风,吓坏了对方。

可好不容易得到手的宝贝,决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得而复失。

他半真半假地流露出恐慌委屈神色,放低姿态祈求道:“宝宝,可以不做,但恋爱还是要接着谈的。你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云小少爷认真思索半天,承认自己这样好像确实算是始乱终弃,不太好,如果只是和周行砚谈恋爱的话,他还是很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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