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公子夫人

软软的身体靠过来, 隔着两层衣衫触碰都能察觉到其光滑,掌心的手小心翼翼地回握,隔着肌肤感受到修长的骨骼。

叶犹清没有放开, 一路牵着人回房, 考虑到她怕黑,便直到辞柯的房门口,这才替她推开门。

五指离开了,搭在门框,在皎洁月光下白莹莹的耀眼,叶犹清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想说什么, 又无法开口。

“好梦。”她轻轻道。

辞柯进去了,看着烛火亮起, 叶犹清这才合门。

原本困倦的身体因为睡了几个时辰而恢复活力,加上方才捉人的插曲,叶犹清是一丝睡意都没了, 便借着一盏灯火坐在床榻上, 摸出风华坠把玩。

依旧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琉璃坠子, 像是清澈的水滴,叶犹清之前端详久了, 曾发现其中藏着一些小小的气泡样的痕迹。

但是鉴于此时身处古代,这块琉璃的透明度已算是十分高的了。

叶犹清看得眼睛有些发晕, 便捏起一旁的烛火,微微靠近, 眼睛不经意抬起, 却猛地僵直了身躯。

她急忙将放在床榻上的脚拿下来, 将风华坠举得更高些,凑近观望。

被烛火投在墙面上的影子有些斑驳,仔细看去,那半透明的晕影中央,似乎有一层更深的阴影,不知为何组成了一个图案。

图案朦朦胧胧,叶犹清找了几个角度,那图案才稍微清晰了些,似乎是个十字。

她为自己突然的发现而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会儿,思忖了许久,直到蜡油滴到手上,她才吃痛醒来,将烛台放回桌案。

这一路走来地形跌宕,无人踏足的地区多如牛毛,如果铁骑真的还存在,会藏在何处呢?

烛火在侧面为她打上一层柔和的光,落下的发丝之间皆是光影,反而遮挡了眉目。

她一只手放在床榻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这样的敲击声向来能够让她冷静。

其实对于嗣荣王留下的东西,她并无想同旁人抢夺之意,甚至如果可以,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靠近这所谓的铁骑。

上辈子她是个工作狂,赚钱会让她觉得安稳,如今人在异世,她依旧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能做个家财万贯的富商,赚些白花花的银子,改变一下原本的结局,平和富足地过一辈子就不错。

可当初下决定时,她还是没有选择其他那么多远离京城的州府,而是选择了嗣荣王的封地渭州。

叶犹清长叹了口气,将风华坠重新挂回脖颈,吹熄蜡烛,和衣躺下。

这一夜过得不安稳,不止这小院中的几人辗转反侧,就连整个渭州城,也都不安稳。

于是一大早,叶犹清就被哭天抢地的哀嚎声吵醒,她凤目眨了眨,摒弃睡意后,慢慢下床。

门被敲响,叶犹清道了声进,便见整装的十里将门推开,朝她扬了扬下巴:“外面好像出事了。”

叶犹清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让十里帮忙整理了一下易容,便披上一件月白色的棉麻袍子出门。

“你们怎么黑着眼圈,昨夜不曾睡好?”十里一边握剑穿过庭院,一边诧异问。

“那是自然,昨夜恐怕只有你睡得昏天暗地。”叶犹清摇头道,将昨夜发生的事情略略讲了一通。

“那女子果然不对。”十里说着站到大门后,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可确定让马小看好了她。”

“放心吧,捆起来了。”叶犹清淡淡道。

十里听不出危险,这才拨开门闩,将大门拉开,被门外蜂拥的百姓吓得动作一滞,只见本就狭窄拥挤的小巷此时塞得满满当当,从巷口到巷尾满是翘首观望的人。

站在门前的几人同样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后退几步,露出正跪坐在对面门前,掩面痛哭的妇人,她身侧还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不知所措地眼眶噙泪。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上前搀扶妇人,可妇人哭得几乎虚脱,怎么都站不起来。

“阿娴,你节哀,别吓着孩子。”最后还是一旁一个婆婆颤颤巍巍上前,在她耳边轻声安抚,妇人这才渐渐平息。

“娘……”女孩害怕地瑟瑟发抖,上前跪倒在妇人身旁,被妇人伸手揽进怀中,抚摸头顶。

几人对视一眼,十里走到一个佝偻的老人身边,低声询问:“老人家,这是……”

老人抬起浑浊的双目,盯着十里看了一会儿,又看到她身后的叶犹清,于是叹息摇头:“你们原是外地人罢?”

“没错,我们刚来渭州,实在人生地不熟,所以还请您告知一番。”十里柔声道。

老人见她们衣冠楚楚,便也不疑有他,伸出关节粗大的手指着叶犹清:“你们快些将这男人藏起来,莫要叫他被匪徒逮去。”

叶犹清被猝不及防地一指,凤目眨了眨,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不知,我们渭州一向平安,虽不被官府照拂,但也没什么乡士豪绅欺压,只是周边有些山匪,也就拦拦过路商客,从不欺负本地百姓。”老人咳嗽了两声,才继续,“但自从一月前开始,便有男子陆续失踪,起初我们没在意,谁知后来便越来越严重。”

“从隔两日不见一个,到后来一日一个,再到如今,一日便能不见好几个,派出去寻找的青壮年没有一个回来,这不,就算是不出门,这家人的男人半夜也被人拐了。”老人看着还在哭泣的妇人,悲哀摇首。

“阿娴家是帮人装货的,如今没了男人,怎么养活小娃娃哦。”老人长叹。

绑架男人?叶犹清听得脑中十分混乱,忙问:“失踪的全是青壮男男子?”

“是啊。”老人回答,“听老夫一句劝,虽说你这身板瘦弱,但往后还是小心些,能不出门便留在屋里。”

叶犹清不由得拧眉。

箱子里围着的人慢慢散去,众人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回家紧闭门窗,妇人被几个女子扶回了院子休息,小女孩捏着衣摆,可怜兮兮地跟在她身后。

叶犹清便也伸手关上了门。

“什么人会专门绑架男子呢?”十里的眉头也拧成一团,只觉得此事当真是匪夷所思。

叶犹清摇摇头,她心里只有猜测。

“不管怎么说,你和马大小心些。”十里说着,摇头走回院子柳树下,“不过马大的功夫我还能放心,你的。”

她看了叶犹清一眼,摇了摇头。

叶犹清无奈看她背影。

过了一会儿,太阳升过院墙,其余的人也清醒出门,听了此事,皆十分震惊。

辞柯依旧戴着面纱,穿着藕色纱衣,发丝在身后绾成松松的发髻,她在石桌下拉了拉叶犹清的衣摆,满眼担忧。

叶犹清轻轻在她手背拍了拍,摇头道:“有十里在,无妨。”

“这回我同辞柯换换房间,免得一觉醒来发现你被女鬼绑去做了相公。”十里喝掉碗中剩下的粥,笑道。

抬眼却被对上辞柯的目光,便不敢再多说了,低头收拾碗筷。

这一天所有人都有些心神不宁,马大和马小缩在屋子里看着怜儿,叶犹清则和辞柯十里坐在院中,默默看太阳东升西落。

快到傍晚之时,敲门声响起,十里敏捷起身,身体化为残影,背靠在了门边。

“何人。”她低声道。

“是我,求求好心人,帮帮我们娘几个……”听门外传来妇人哀求的声音,十里这才将门打开。

叶犹清也拉着辞柯起身,往门外看去。

只见清晨那个哭泣的妇人正一手拉着少年,一手拉着乖巧的女孩,一看门开便要跪下,亏得十里眼疾手快将她拦住。

“你这是做什么?”十里轻松将她拉起,疑惑道。

“求求各位,让这孩子借住一晚。”妇人将含着泪的女孩推到十里面前。

“这是为何?”十里一手扶住只到她腿的小姑娘,抬眼问。

“昨夜我听见了动静,忙赶过去,正好看见个黑衣人扛着我男人,手里还拖着轩儿,那人本是想将我儿子同相公一同掳走,见我赶来,轩儿又清醒着挣扎,这才只带走一人。”

“我怕,怕今晚他们还会来,我们娘几个都是普通人,抵挡不得,便求各位帮忙照顾我女儿,她还太小,恐会惊了她。”妇人泫然泪下,一旁的少年脸色早已惊恐得发白了。

“为何不将他送去别处,偏等着匪徒来捉?”叶犹清走到她们身边,不解开口。

妇人摇摇头,憔悴的面上满是绝望:“小郎君不知,从前发生过几次相同之事,那些人实在神通广大,若被他们盯上,莫说是躲到别人家,就是逃出城去都会被带走。”

“我们无依无靠,除了坐以待毙,再没有别的招数了。”妇人低头哭泣。

“娘……”一旁的女孩抽泣着要去拉妇人的手,被妇人又推向十里。

“求求各位好人,给她个地方落脚就行,我若死了没了,过两日便有乡里的婆家来接孩子走,绝不会多麻烦几位。”妇人已是泣不成声。

女孩在哭,妇人也在哭,连那少年都在抽噎,院中一时间吵闹不已。

叶犹清听不下去,便朝十里点了点头,十里意会,伸手拉过女孩,将她带入院中。

“好。”十里低声道。

妇人闻言,这才如释重负,躬着腰身:“多谢,多谢几位好心人!”

十里将她扶稳,又摸了张帕子递给她,叹息道:“放心,同我们在一起,她不会有事的。”

“她叫眠儿。”妇人说完,最后道了几声谢,便告辞离开。

大门关上,女孩不断抹泪,抽抽搭搭被十里带到叶犹清身边,小小的身体坐在石凳上,短腿都碰不到地。

“什么山匪,能有这般厉害?”叶犹清看着大门开口。

“本想找个安静地方避风头,却不料又入了虎狼窝。”十里将剑□□擦拭着,无可奈何。

女孩依旧在低低抽泣,但是很安静,似乎生怕吵到她们,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了石桌上的茶点。

一直没说话的辞柯忽然拉住叶犹清的手臂摇了摇,狐狸眼朝那女孩闪去,叶犹清便含笑点头。

于是辞柯伸手将盘子推到女孩面前,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吃吧。”她拉起女孩的小手,说。

目睹了她二人动作的女孩抽噎着捏过糖果子,看了一眼叶犹清,胆怯道:“多谢公子。”

又看向辞柯:“多谢公子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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