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诣看着陈铎,有些吃惊。
他之前夸过翻唱里的其中一个声音很抓耳,有种特别清净温柔的少年气,但可能是因为陈铎吸烟,现在嗓子的声线已经变了不少,听着没那么干净了。
“高一刚入学那会儿唱的,”陈铎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另外那个翻唱者是跟我同级一学神。”
“有多神。”
周诣头回听见他用“神”这个字形容人,忍不住好奇了一下。
“现在已经不在十中了,搞物理竞赛的,直接保送走了。”陈铎说。
周诣莫名从他那淡然的语气里听出一股艳羡:“你这三年要是老老实实念书,就靠着初中那点稍微不如我的学习天赋,怎么说也能考个一本吧。”
陈铎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一开始站的起点太高,摔下来的时候就砸得非常惨不忍睹,他自己就是个新鲜热乎的例子。
“嗯,不过现在也就这样了,”陈铎低头把烟掐灭,“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吧。”
下午眼保健操课间,周诣被传唤到教导处。
他喊一声报告进去,习惯性地对着常富康鞠了半个躬。
“诶!好,好了。”常富康有点受宠若惊,冲他一笑,“这几天怎么样?学习这块儿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周诣顿了顿,“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常富康愣了下,讪笑道:“你这小孩还真是那我不跟你绕弯了,我就想让你帮我办件事儿,帮我个忙。”
“不了,”周诣突然说:“如果是让我拉着某位舍友学习的话,不了。”
常富康诶哟一声,脸上顿时有种被看穿心思的窘迫,这感觉就像他偷偷布好的棋局被周诣一脚踹翻了似的,“你初三那年要是跟现在似的会看事儿,还用的着回来复读吗。”
“我初三那会儿也挺会看的啊,”周诣理不直气也壮,“就是看走神儿了而已。”
“你是咋想的,跟我说说为啥不乐意拉陈铎一把。”常富康正色道。
“他要是想学,用得着我拉吗?”周诣语气有点硬,“您教了几十年的书,见过哪个学生是被别人逼着去高考的吗。”
周诣得知自己被分到陈铎下铺的时候,就猜到了这可能是常富康在给陈铎铺路。
常富康大概认为他和陈铎的初中成绩不相上下,这两年的经历也差不多,就想让已经迷途知返的他,顺带捎上陈铎一块返。
“都这个节骨眼了,要是还不逼他一把,他这辈子就真没机会了啊。”常富康叹了口气,很无奈。
“真没这个必要,当老师的都挺喜欢用这个办法是吧,但是站在学生的角度来说,”周诣顿了下,“尤其站在陈铎角度来说,会觉得你很烦,不仅要掺和他的生活,还想替他的人生做决定的那种烦。”
“您要非得操这个闲心,不如先弄清楚,陈铎到底是自己不想学,还是有些事儿逼得他想学都学不了。”周诣接着又跟上一句。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愣。
这句话没过大脑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他其实压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什么事儿,纯粹是凭感觉和一股越说越上头的兴奋劲,才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
“唉,快成年了就是不好管啊,”常富康又叹了口气,无奈变成了一种精疲力竭的挫败,“算了,陈铎在外头少打两场群架我就能睡个好觉了,还真指望不了他什么别的,你不帮拉倒,没事儿了,回教室吧。”
他那句“不帮拉倒”听着跟小娘们儿赌气似的,周诣想笑,偏头忍了忍,跟他说了声老师再见,转身走出教导处。
放学之后,周诣去天台一口气抽了好几根烟,把自己抽得爽到一晚上都不想再爽了,拎着书包去一号自习室占了个座。
一号里都是乖乖学习的祖国花朵,没人看班,也没陈铎那样的禁烟大使,但周诣不想在这种好学生堆里抽,怕影响人家。
他一动不动地连着学了三节晚自习,期间就上了一回厕所,为了能争分夺秒补习高一课程,他连水都不怎么敢喝,特怕自己泌尿系统太发达,老上厕所耽误时间。
下自习铃响完,所有学生陆陆续续离开自习室,最后关灯锁门的人,是周诣。
他回到宿舍草草洗漱完就立马睡了,他太困了,困得眼皮都沉重得抬不起来。
三更半夜的时候周诣迷迷糊糊地听到些什么动静,以为陈铎回来了就没多想,结果那动静持续了两分钟还没消失,听着像有什么东西在敲床板,敲一下咚一声,敲击的动作很慢,但很有规律。
周诣一下子就醒了,猛地睁开眼,一种酥麻的电流直冲后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这动静太他妈吓人了。
像是有鬼在打墙,又像有什么诡异的生物正趴在上铺凿洞。
周诣瞬间脑补出一副能把他吓尿床的画面,有个披头散发一脸血糊的女鬼此时此刻就趴在上铺的床板,一下又一下地用锤子凿开个洞,然后女鬼突然把眼睛对准洞口,一眼就跟他来了个惊悚对视。
“陈铎!!”周诣抬腿一脚暴踹在床板上,嗓门大得就像天台上的喇叭:“你在上边儿吗陈铎!!”
陈铎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踹得连人带板往上一弹,周诣那一脚的威力差点让床板直接断裂,他一睁开眼就听见这声黑熊咆哮,起床气蹭地一下就涌上来了,压着嗓子低吼:“滚!”
“我草什么毛病?”周诣的脾气也上来了,又往床板踹了一脚,“滚下来挨打。”
陈铎二话没说,两手抓住床边护栏,直接借着惊人腕力从上铺翻了下来,旁边的梯子就像摆设一样,他腾空着身子一脚狠踹在周诣的腰上,然后松开抓着护栏的手,嘭地一声双脚落地。
“来。”
周诣从床上起来,一把抓住陈铎的衣领,绷紧胳膊直接把他整个人砸在了地上,接着双腿一跨坐在腰上死死压住,沉着脸扬起拳头就往他眼角招呼。
陈铎立马偏头躲了下,拳头堪堪擦过太阳穴,他抬高膝盖往周诣后背一撞,趁他被撞得往前俯身,拽着头发把他从自己身上拎起来,但是没拎动。
周诣被他挣扎时扭动的胯骨给硬生生咯疼了,骂道:“你那有毛病的颈椎可真神奇,”他往陈铎的肋条上锤了一拳,“都他妈一路长到胯上了。”
陈铎的身材看着挺精壮劲实,周诣完全没想到他原来瘦得这么骨感,胯骨那块也比一般男生突出些。
“你大半夜的踹老子床板,”陈铎恶狠狠地还给他肋条一拳,“是不是欠揍!”
“你跟有病似的在上头敲木鱼,谁欠揍心里没点数吗!”周诣骂完,松开他的衣领,从他身上起来了。
陈铎也马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蹭的灰,声音里压着火,“你胡说八道什么狗屁玩意儿。”
周诣愣了愣,刚才那股惊悚的感觉又从尾椎一路爬上来了,该不会真有个女鬼趴在上头吧。
他有点不敢回头看床铺,就对陈铎说:“你抬头,看看你床上有东西没。”
陈铎仰起脖子往上铺扫视一眼,半晌之后,慢悠悠地说了句:“有。”
“我靠,是不是有个女的”周诣吓得嘴都起瓢了,“呸女鬼。”
陈铎第二次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周诣,“让你失望了,没有女的,只有床单和枕头。”
接着,他又补了句:“还有治我那神奇颈椎的锤。”
周诣偷偷呼出一口气,然后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这一串行为有多丢面儿。
1米88的大老爷们能纯靠想象力把自己吓成这个怂样,说出去简直太尼玛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