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暗卫熬夜替主子抄书

庄稚吟委屈地眨眨眼:“阿雪,你怎能骂我。”

司乘雪只想冷笑,这蠢女人究竟是怎么在吃人的深宫里活到今日的。

段云初手掌禁军和三千云宋铁骑,正愁在宫里无法施展拳脚,庄稚吟倒好,巴巴给人把机会送上门,还以为自己计策有多绝妙。

若他没记错,段云初开府称王后,先后笼络锦衣卫和西北大半军权,继而扳倒庄贵妃和庄太傅一族,将朝政揽在手中,不过一年,朝中几无敌手。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做这个王爷!

司乘雪冷声:“这主意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旁人给你递的计策?”

庄稚吟不悦:“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宫又不是犯人!”跺跺脚又妥协:“是小七想的法子。”

小七就是庄稚吟的亲子,段云琅。

司乘雪敲敲桌案:“让七殿下过来,我有话问他。”

灵川扫他一眼,很快去请了七皇子来。

“给母妃请安,见过厂督。”

七殿下恭敬行礼。

他和庄稚吟生得并不像。庄稚吟相貌张扬明媚,他则更内敛几分,眉目疏淡,青衣如竹,若非年纪尚小,便可称得上一句“芝兰玉树”了。

司乘雪并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问他,为何要将四殿下驱出宫开府。

“七殿下聪慧,应当知晓,此举对您无益。”

七皇子不惊不怒:“他在宫中一日,便是提醒父皇瑶初皇后的存在,既不可杀,逐出宫便是最好的办法。”

顿了顿,又看向庄稚吟:“母妃每每见他,都气得身体不舒服,儿心有不忍。”

把庄贵妃感动得热泪盈眶:“小七”

司乘雪阴沉盯着他:“七殿下这是真心话?”

“不敢欺瞒。”又道:“深宫诡谲,厂督费心帮扶我与母妃,云琅不胜感激,绝无虚言。”

司乘雪注视他片刻,唇角慢慢地勾起:“七殿下懂事明理,那是最好不过了。但段云初称王一事兹事体大,还望七殿下日后切勿再提。”

“是。”

司乘雪走后,庄稚吟扑到七皇子身边,抱住他手臂不满地抱怨:“阿雪越来越放肆了,他竟敢骂我蠢!小七,等你以后当了皇帝,可一定要替母妃报仇!”

七皇子收回目光,拍了拍她肩膀:“儿臣会的,母妃,时候不早,您先休息吧。”

被他这么一说,庄贵妃倒真困了,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问:“小七呢?”

“儿臣还有半卷书,去书房读完便休息。”

七皇子离开后,却并未像自己方才说的那般去书房,而是转脚出了宫门。

身侧小太监疑惑地问:“殿下,这么晚了,咱们这是去哪儿?”

七皇子回头道:“本殿下忽然想起,有笔记落在了资善堂,且去取来,你不用跟着,先回书房等吧。”

小太监不疑有他,点点头小跑离开。

七皇子在岔路口站了片刻,并未向资善堂走,而是转进右侧幽森小道。

冰雪藏在青石板缝隙里,月光如水倾泻一地,照出他清雅如玉的面孔。

同往日书呆子的傻模样,似有几分不同。

段四疑惑地想着,暗中跟在他身后。

他如今已是七皇子的暗卫了。

七皇子光风霁月,不喜暗卫死士这等阴私之人,是故只叫他隐在暗处随行,不得现身。

段四有点弄不懂他。

明明在殿上选择玄卫时,他一眼就盯住自己,掷地有声地说,就要段四。

现在却又视他如无物。

倘若不喜欢,放弃玄卫,选择旁的奖励不就好了?

段四想不通,又见自己的新主子一路悄无声息,竟来到了冷宫,在院中默立片刻,敲响了门

段钺正抄书抄得手酸。

六皇子深更半夜不睡觉,非要带他来冷宫。

老皇帝简直是个后爹,叫靖王以血手抄万卷经书,就为了替他祈福。

六皇子来时,靖王正被王霖带着几个粗壮太监摁在长板板上,已经割手腕放了满满半盆鲜血,人都快没了。

六皇子罕见地发了怒,把人全都赶了出去。

王霖走前说:“陛下有令,今明两日须上缴百卷经书,不抄完,不许出宫门半步。”

靖王已经瘫在地上半生不死,六皇子只得拉着段钺,偷偷帮他抄。

故而七皇子来敲门时,两个主子并一个太监一个暗卫,全都在疯狂奋笔疾书,五指几乎快成了残影。

“王典,去开门。”

王典乐得喘口气,屁颠屁颠去了。

七皇子见到堆满一室血色经书,迟疑片刻:“四哥这是”

段钺暗道一声不好。

还以为来的人是瑶初皇后,怎么会是七皇子?

他们帮靖王抄经书的事,若被抖出去,六皇子少不了一顿责罚。

况且冷宫向来无人踏足,他怎会来?他母妃不是向来视靖王如眼中钉?

两位主子倒是比他镇定的多。

六皇子搁下笔:“七弟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段云琅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靖王,拱手行礼:“见过四哥,六哥。”

又道:“云琅有要事,想同四哥单独商量。”

见他并不关心经书之事,段钺松了口气。

不论是前世,还是书中描述,七皇子段云琅,都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清凛傲骨,不屑权谋。

六皇子却不买他的账:“七弟有什么事,不妨就在这里说,不必避讳。”

“六哥,此乃云琅和四哥的私事,还请六哥避嫌。”七皇子坚持不让。

一时间,气氛凝滞起来。

段钺停下笔,抬头左看看,右看看。

两人相差不足一岁,都是年少青涩模样,脸上稚气未脱。

却莫名给人一种针锋相对的修罗场错觉。

段钺又转头看看风波中心的靖王。

这丫握着笔,耷拉的眼皮一颤一颤,竟然在打盹。

他俩弟弟在一旁快打起来了,他在这睡觉。

就离谱。

段钺胳膊肘捣他一下。

靖王抬头望过来:“我没睡。”

谁他娘说你睡了,不打自招。

段钺忍了忍:“七殿下来了。”

“我知道。”说着坐起身。

他仍然目不视物,一抬手臂,就露出底下抄写的经书。

每个字都歪歪扭扭,墨迹挥洒到纸张外,写了半天全是废稿。

段钺嘴角直抽:“你知道,倒是说句话啊。”

靖王蹙眉,回忆半晌,才想起七皇子刚刚说了什么。

他转过头,淡淡道:“无妨,就在此处说,阿裴不是外人。”

声音很平静,神情也漠然。

可惜他转错方向了,根本是对着空气在说话。

七皇子:“”

段钺:“”

段钺立刻把他头扭过来。

触及两位皇子疑惑的神情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四殿下抄书太久,眼花了吧。”

七皇子知晓四哥身体不好,勉强接受这个说法,随即便道:“我若同七哥结盟,七哥可否留我母妃一命?”

此言一出,室内忽然寂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靖王顿了顿,抬起冷淡的桃花眸,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四哥不信我没关系,我会拿出诚意来证明。还请四哥三日后到资善堂,我有东西要交给四哥。”

“把话说清楚。”六皇子肃着脸,“我又怎知你是不是要暗害四哥?”

“六哥也可一同前往。”顿了顿,看向努力把自己缩起来当隐身人的段钺:“段大人也能同去,我还没那般自信,能当着段大人的面伤及两位兄长。”

他说完,也不逗留,行过礼就要离开。

段钺打眼一扫满地抄也抄不完的经书,脑海一个激灵:“七殿下留步!”

七皇子回眸。

段钺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殿下来都来了,空手回去多不好,要不帮忙抄几卷经书再走吧?”

段四正缩着肩膀在屋顶吹冷风。

忽然殿门一开,一道黑影窜到他跟前,一拎他衣襟,就要把人拖走。

段四微惊,立刻抽刀反击。

“是我。”

清凌凌的月光照出小十六那张俊俏的脸,唇红齿白,眼底冷如白雪,漂亮得好似画中人。

段四眨眨眼:“你也被主子赶出来了?”

段钺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主子对我好着呢,你以为都像你一样见不得光?”

段四敲他脑壳:“你怎么说话呢。”

段钺摸摸脑门,也不计较,抱住他胳膊,眼神一软,声音一甜,就开始不要脸地撒娇:“四哥。”

“四哥,好四哥,四哥哥。”

段四被他叫出一身鸡皮疙瘩:“别肉麻,有事快说!”

段钺眨眨眼:“四哥喜欢书法吗?”

段四头顶冒出个问号。

旋即他就被拖进殿,杀人抄家的手掌心里,塞了支笔杆子,叫他抄经书。

罪魁祸首在一旁笑眯眯:“三卷,不抄完不许睡哦。”

段四:“”

当初小十六刚进暗卫营大门时,他怎么就没趁机掐死他呢?

天蒙蒙亮时,几人都熬不住,东倒西歪睡迷糊了。

段钺哈欠连天,硬忍着困意,生生掐了把大腿肉,疼得满眼泪花,拿起笔继续抄。

忽然,身边靖王起身出门。

段钺抬头茫然看他一眼,脑子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法思考,傻愣愣呆了一会,又低下头继续机械动笔。

片刻后,靖王回返。

段钺面前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碧绿可爱的叶梗,在水中打着旋儿起伏。

段钺愣了好一会,抬眸。

靖王俯下身,冰冷修长指尖,轻轻一点他干涸开裂的唇。

“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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