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暗卫虚脱在主子怀里晕倒

段钺脑子晕乎乎,根本无法思考,睁着傻眼呆呆看他在熹微中泛光的桃花眼。

半晌,才红着脸,生硬憋出一句:“别碰我。”

靖王便收回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去指尖血迹。

段钺瞧着,那暧昧不清的动作,竟叫他想起从前被此人压在身下亵玩时,他爱。抚自己肌肤的羞耻感。

“你”

靖王抬眸看他,眸底淡漠。

段钺咬牙,突然狠狠推他一把:“你离我远点!”

靖王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伤口撕裂,血从他身下流出。

段钺眼尖扫到,下意识伸手,要去扶他,他却垂下眸,不声不响自己爬了起来,转身离去。

血一滴滴落在他脚下。

段钺在身后看见他背影,形单影只。

如同被遗落的迁徙飞鸟,背离族群的孤兽。

这一刻,段钺忽然很想开口,叫他名字,叫他停下。

但那又算什么呢。

段钺紧紧手指,收回目光。

“四殿下好看吗?”突然肩膀上窜出一个脑袋。

段钺浑身一个激灵,反手就拍过去。

段四眼疾手快握住他手腕,笑吟吟侧头瞧他:“小十六,看不出,你竟然脚踏两只船。”

段钺用力挣开,皱起眉:“别胡说,我和段初初没关系,他也配。”

说罢甩手走到六皇子身边,轻轻将他摇醒,说天亮了。

段四摸摸下巴。

小十六竟真的生气了。

明明以前造谣他和三皇子时,他根本没反应的。

有情况,有情况啊有情况。

六皇子困顿地睁开眼:“四哥呢?”

“出门了。”

想来是去给瑶初皇后请安了。

六皇子颔首:“经书抄多少卷了?”

“八十卷有余。”

昨夜当真是所有人都在拼命,只有靖王一个因为看不见,一直浑水摸鱼。

段钺说到这,突然想起,今早靖王似乎复明了。

小黄书叮咚一声:“今日靖王尚未服用续命丹,副作用暂未生效。靖王剩余生存时间:四个时辰,请爸爸不要忘记喂药呀。”

“友情提醒,今日送温暖任务尚未完成哦。”

段钺脸一黑,真想直接甩手不干了。

“任务失败需要归还亲嘴烧哦,爸爸确认放弃任务吗。”

“”段钺立刻宝贝地捂住口袋里仅存三袋的亲嘴烧,“等等,我干!”

小黄书喜笑颜开:“爸爸加油呀,靖王心动值到20,附赠十袋亲嘴烧奖励哦。”

段钺眼神一动。

六皇子还在苦恼。

他待会得去资善堂进学,没法摸鱼。

期限只剩今日,这么下去,根本就抄不完。

段钺自告奋勇:“殿下!交给奴才吧!”

六皇子皱眉:“不成,你熬了一宿,该休息了。”

“奴才不累。”段钺眉目冷静,一脸沉稳,“您放心。”

“六哥,时候不早了。”七皇子已经整理妥当,起身在门口侯着了,“再不到,会被先生罚的。”

这都是其次。

难办的是三皇子。

他昨日在玄卫择主时碰了钉子,正想方设法找六皇子的茬,万不可被他揪到一点错漏。

六皇子来不及多说,只能叮嘱一句:“不许累着自己。”便匆匆离去。

段四虽有意帮他,但七皇子已走,他身为暗卫,无法多留,回头担忧望了一眼,也只得跟着离开。

很快偌大的殿里,就只剩下段钺和王典两人。

王典年岁不大,刚被分来照顾靖王没几日,正是嗜睡的年纪,鼾声震天响。

段钺找了两个纸团子塞住耳朵,继续动笔。

他想得很简单,他帮靖王抄完经书,靖王一高兴,心动值定然会涨。

小黄书见他两只大大黑眼圈挂在脸上可怜得紧,便道:“爸爸可以进空间哦,空间的时间流速能任意调节。”

“何意?”

小黄书找了个他能听懂的词汇:“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段钺愣了,即是说,他若在空间里待三天三夜,在外头也不过眨眼的事?

如此一来时间岂不是极为充裕?

说干就干,他立刻将书卷笔墨等移到空间里,趴在地上昼夜奋斗。

段钺最能吃得了苦。

从前做任务时,最艰难的一次,是靖王命他埋伏在雪中,刺杀一位朝臣。

那朝臣机敏得很,察觉危险,整整三天三夜都未出门,派无数人在驿站前来回巡逻。

段钺为了不暴露,就硬生生在寒冬大雪里,一动不动趴了足足三天三夜,滴水粒米未进,而后在那朝臣以为危险离去,放松警惕时,拼尽最后一分气力,从雪中暴起,干脆利落地取了他人头。

事后无一人接应他。

靖王都已经将他当成了死棋。

他用那双已经冻坏死的手,绑着剑,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咬牙爬回靖王府。

他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除了读书。

段钺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读书。

最讨厌的人,就是逼着他读书写字的靖王。

他一边咬牙切齿在心底把靖王翻来覆去骂了个遍,一边用那手漂亮的小楷端端正正抄下一行行经书。

六皇子等人抄写,还要顾虑模仿靖王笔记,是以速度极慢。

他却不用,他的字是靖王所教,和他一模一样,哪怕最好的鉴定师来,都无法验明真假。

可架不住他对此事厌恶得紧。

叫他潜伏三天杀人,也比叫他抄三个时辰书来得容易。

一天一夜过去,段钺实在熬不住,笔尖掉在地上,手直哆嗦,人都厥过去了 黄书化出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人,落在他肩膀上,跺跺雪白小脚丫替他捶背。

“爸爸歇一歇吧,只剩十卷了哦,不着急的呀。”

段钺头晕眼花冒金星,声音发飘:“过去多久了?”

“半个时辰了,王典还在睡呢。”

“不早了,出去吧。”

段钺甫一现身,脚底便晃了晃,眼前一黑,倒头栽下去。

靖王正巧跨进门。

他视线一凛,疾步跨上前,快速伸手接住段钺倒下的身体。

触手冰凉,连骨头都摸得清清楚楚。

太瘦了。

他想。

又打量段钺片刻,看见他眼底一片脆弱乌青,唇色比清晨离开时更加惨白,整个人都虚弱得如同薄纸,风一吹就要四散飞走了。

小暗卫是块不起眼的古玉。

如若不好生珍藏,一不小心丢了,就会碎。

靖王将他抱起来,走到榻上,将他轻轻放下。

“王典。”

睡迷糊了的小太监陡然一惊,脑子尚未清醒,身体就直接扑过去跪下,点头哈腰加陪笑:“您请吩咐!”

靖王扫他一眼:“去传太医。”

王典一听犯了愁。

宫里谁不知道四殿下不受宠,他根本请不动。

“殿下,您不舒服吗?您看,奴才这也略通药理”

靖王没说话。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榻上小暗卫大约是犯了胃疼的毛病,无意识翻身蜷起身子,眉心紧皱起来,紧弓的背脊显出他已经痛苦难忍。

靖王长出口气。

他走到落满灰尘的书架上,在一处不起眼的书卷上轻轻一点。

暗格开了。

王典睁大眼。

他奉命监视四殿下这么多时日,从不知冷宫还有这等玄机。

靖王从暗格中取出一块灰扑扑的令牌。

放在掌心摩挲好片刻,似是踌躇,又似在考虑。

不知为何,气氛忽然紧绷起来。

王典有预感,那令牌定然不是俗物,否则四殿下不会藏得如此之深。

他屏住呼吸,见形貌昳丽的少年不徐不疾朝自己走来,将令牌置于他掌心。

“去太医院,出示此物,自会有人随你来。”

王典瞪着眼,盯着那令牌上清晰可见的腾龙图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恭恭敬敬应是,将令牌捧在掌心里,小跑出门。

先皇赐予宋氏的军令!可号召三千云宋铁骑的宝物!

陛下找了那么久,都以为已经随着云宋铁骑的消亡而遗失了,没想到居然在四殿下手里!

这叫王典怎能不心动,倘若他将此物交给陛下,升官、发财,岂不是手到擒来!

到那时,就连他干爹也……

王典兴奋的笑容突然收起来,皱眉看了眼掌心令牌。

原本要往御书房去的步子,又收回,在原地站了好片刻,老老实实往太医院去了。

隐在暗处的禁军将他动作瞧得一清二楚,回转冷宫,去禀告靖王。

靖王仍坐在榻上,面无表情注视着昏迷的小暗卫,闻言只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禁军迟疑片刻:“殿下,王典此人实在狡诈多端,您留他在身边,属下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便是豺狼,握住心脏,也不过就是只任人宰割的猎物。”

禁军心中肃然,不敢再多言。

靖王转头看他:“段十二今日可有异动?”

禁军并不知他为何无缘无故要监视一个暗卫,却不敢多问,只恭敬道:“段十二今早服侍九皇子进学后,便去了司药局,并无反常之处。”

靖王颔首:“继续监视,一旦有异常,立刻禀报。”

“是!”

禁军领命后,即刻离去。

靖王俯身看看小暗卫干涩的唇,犹豫着,用指腹轻抚两下,半晌,起身去倒了杯水。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段初初,你监视小十二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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